第72章 蚀神不是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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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起云看着眼前飘然而至、一脸桀骜的不速之客，只是冷哼一声便淡然地拉着慕小乔径直向公安局家属院小区大门走去。
“诶……北阴，你说谁是惹事精啊？”
那个黑衣劲装少年见自己被江起云视若无睹后便怒目一睁、身体微侧，将扛在肩头的长剑耍了个花式，紧接转身横扫一剑，强行拦住了江起云和慕小乔二人的去路。
剑光影动划破长空，一个暗金色的结界犹如半圆形的玻璃罩瞬间笼住了他们三人，而路口的监控探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后闪黑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将近晚上十点的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过往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只顾低头玩着手机，他们只是无意识地避让开结界的位置，并没人注意到路边有两个人凭空消失。
“让开，计都！”
江起云隽秀的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他扭头睨了一眼气焰嚣张的计都冷言怒斥道。
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慕小乔看不到计都布下的结界，只是单纯地感到自己四周的气流有些异样涌动。
很少见江起云这种想刀人的眼神，那个叫计都的黑衣劲装少年，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
慕小乔默默扯着江起云的胳膊，在江起云和计都两人的脸上来回偷瞄。
能这么直呼江起云本名、还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恐怕三界内没几个人能办到吧！
如此看来……
这个计都是个神仙，而且还是那种神位不会很低、跟江起云比较熟稔的神仙！
只是怎么感觉眼前的画风有些不太对劲儿……
“哼哼哼、你想过去呀……”
计都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抖瞬间光芒大涨。
“那必须先打赢本星君再说！”
须臾间，慕小乔感到腰上一紧，自己整个人便随着江起云一同向后瞬移一步，及时避开了计都那道强劲的剑气。
你这不知轻重的小子，差点伤到她！
江起云一向冷峻无绪的脸上终于泛起薄愠，他周身骤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阴寒之气，而咫尺开外的计都感受到江起云气场的变化后，一脸兴奋地燃起了身上血雾状的肃杀之气。
不是吧，这俩剑拔弩张的架势是要——
打架？！
不行不行，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起云本就因为追踪李佳宁和他妈妈的去向法力损耗过大，他的元气目前尚未恢复，眼下绝不能让他跟这个叫计都的家伙打起来……
“别别别，这位神仙……小弟弟！你跟江起云不都是天上的神仙嘛，既然大家都在九重天，那都算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说什么打打杀杀的话了，免得伤了和气……”
慕小乔情急之下跳了出来，站在江起云和计都二人中间摆了摆手。
“相亲相爱一家人，多好的！”
她冲着少年模样的计都嘿嘿一笑，试图化解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小弟弟？！
江起云听到慕小乔形容计都的词时，他的一张冷颜险些没绷住，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什么？！
本星君竟被一个凡人女子生生占了便宜，还被北阴那家伙看了笑话，可气！
“你这凡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星君如此大不敬？”
计都捕捉到江起云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他不禁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
慕小乔被计都这一嗓子吼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过脚下倒是没有退让半分。
“她是本座认定的妻子，喊你一声‘弟’……有何不妥？”
江起云特有的清冽嗓音在慕小乔身后响起，他这句淡淡的反诘倒是令计都一时语塞。
怎么北阴就算成了凡人还是如此伶牙俐齿，自己总是理论不过他！
若不是在这凡间对神通的禁制太多，真想跟他痛痛快快打上一架，才懒得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
“哦，本星君何时跟北太帝君成一家人了？”
计都强压心头怒火不看江起云，只是冲着慕小乔轻嗤一声。
看似平静的语调，却掩藏不住无比的愤懑。
他将手中的长剑收立于身前、双手搭在剑柄上，侧目仔细打量起护在江起云身前的慕小乔。
自己此次私自下凡，原本只是想看看北阴在人世间沦落到何种地步，没曾想他身边竟会带着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凡人女子——
她竟能识得尊神本相看得见自己，理应是与仙家结有大机缘的人。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结局越是福祸难料！
自己才稍作试探，便发现北阴对她极为上心、呵护有加，莫非她正是紫微老头儿口中的那个“天选之人”？
计都阴恻恻地盯着慕小乔，缓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呵～无知的凡人！”
接着，他又挑衅地蔑视了江起云一眼。
“本星君可是逆日月而行的蚀神，岂会与九重天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冥君正神同为一家呢，真是天大的笑话！”
食神？
好像管人间吃饭的神是灶王爷吧，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像少年模样的神仙呢？
不过，这个食神看起来好凶啊！
印象中的神仙都是那种一出场满世界金光闪闪的样子，可眼前这个小神仙的身上竟有一股浓烈的肃杀凶气……
慕小乔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她心里正在犯嘀咕，却被江起云一把又扯回到他的身旁。
“少废话，你来凡间究竟意欲何为？”
计都对慕小乔探究的目光令江起云颇感不悦，他一把揽住慕小乔的腰，冲着计都微微扬起了下巴。
“……这不闲得无聊嘛，本星君才去了趟紫微垣……听闻咱们的北太帝君在人间历练得有些乐不思蜀、至今迟迟不愿归位，所以就顺路来看看喽……”
计都正说着，突然低下头看向抵在地上的长剑，他言语微顿、猛地将手中剑柄一转、提剑直指慕小乔面门。
“至此一见，方知紫微老头儿所言非虚……果然是她，绊住了你的历劫！”
北阴，你好糊涂啊！
竟为一个凡人女子，不肯重返九重天……
计都眼中杀意骤起，他手中的长剑爆出血色亮芒直逼慕小乔而来，而被江起云用手臂锁死在怀的慕小乔顿时面色大骇，连忙将头向后一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休得造次！”
电光石火间，江起云的眸光凌厉、暗金灼耀，他面色冷凝、指尖银光乍现，单手掐诀起阵结印，计都长剑的血色剑气瞬间被一道明亮的银色屏障弹了回去。
慕小乔毫发未损。
“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紫微老头儿，您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本座已经因为江起云的陈年旧事忙得分身乏术，您还让这个惹祸精来找麻烦！
您就这么着急逼我归位嘛，父尊！
“别本座、本座的了……”
一声幽幽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讥讽的口吻。
“江、起、云……”
那个调侃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着江起云的名字，传入慕小乔的耳中显得缥缈不定、忽远忽近，一时辨不清从何而来。
“北阴啊，本星君觉得还是北太帝君这个名号更衬你……还是说，你贪恋红尘早就忘了作为神的使命！”
听声音，感觉有种少年老成的腔调。
“或者说……你到底是人是神，如今已然无足轻重了！”
慕小乔放眼四周寻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奇怪装扮的人，但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待你法力尽失、历劫失败、神魄消散的那一刻，别说至高无上的冥君神位，恐怕你连个最为普通的凡人都做不得！”
这就是历劫失败的结果吗？
江起云，你怎么从未跟我提起过！
原来并不是什么修为境界大跌，而是神、魄、消、散！
这不就跟人死灯灭一个道理吗？
我，不能让你死！
慕小乔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仰头看着身边一脸泰然的江起云，心中却是思绪难平。
“就你话多！”
不会说话就闭嘴，真是一个惹祸精还不够，又来一个！
江起云感到慕小乔不安的情绪，他薄唇一抿用手拍了拍她，这才继续冲着计都身后的方向说道：“哼，就说你们两个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本座方才还在好奇怎得只见计都一人！”
他轻嗤一声、挥手轻转，只见慕小乔身前的银色屏障随即化回剑形——
通体透亮、银光四射的长剑碧落。
望着江起云手提长剑的清冷姿态，慕小乔霎时魂穿初时遇见江起云的那个夜晚，她脑海中的记忆与眼前的江起云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月下的他神姿翩跹、从天而降，墨发如丝、无风自扬，一身玄色暗金龙纹三重衣霸气凌然。
至今都忘不掉他挥剑斩魂时无情决绝的眼神，令人战栗且敬畏！
那一刻，自己真的相信了神的存在。
从此，心中便因他生出了唯一的神……
“罗睺，出来吧！”
夜风中又是一阵清亮的笑声，江起云紧了紧手中的碧落。
暗影浮动间，缓缓走出一个白衣古风少年。
马路上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只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慕小乔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跳不由加速。
那少年看起来与计都年龄相仿，眉目疏朗、星眸寒凉，面上的清冷感竟与江起云有七八分相似。
“计都，你就这么着急来看北太帝君的笑话呀……也不等等本星君！”
罗睺走进结界，在计都身旁停了下来，他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江起云身边的慕小乔。
“行了，现在该看的人也看过了，咱们也该办正事了！”
罗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满脸怒容的计都，淡淡说道。
“至于上次在紫微垣北太帝君欠你的那场架……依本星君来看，应该是、没机会了！”
虽说自己真心讨厌北阴那副清冷孤傲的臭脸，也见不得九重天上各路仙家尊神对他的偏爱，可他若是这次渡不过将至的天劫，那自己还真会气恼！
三界之内若是没了他，自己肯定会无聊死的！
罗睺跟自己比试总会故意放水，也就跟北阴这家伙能打得畅快些……
总之，就是不想他有事！
计都一想到北极星宫最新传出的谕令，他心中更是一阵烦躁。
“血月凌空，天蚀现世。怨祟四散，鬼泣血川。是否能涤荡邪曜、神归九天……北阴，一切皆在你一念间，切勿因儿女私情毁了大道！”
计都又看了慕小乔一眼，气冲冲地说道。
“你、好自为之吧！”
他大手一挥散了手中长剑的剑形，拍了拍罗睺的肩膀，两人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北阴，你欠老子的架一定得还，本星君在紫微垣等你！”
暗金色的结界随着计都罗睺的离开也悄然退散，只留下计都久久挥散不去的声音。
这小子，说什么顺路来看看！
明明就是冒着大不韪泄露天机，故意来给自己打机锋的，这也不知是紫微老头儿的授意，还是他当真是在意自己的。
江起云面色略有动容，他散去了手中的碧落长剑，周身阴冷的气场渐渐隐去，他望着已化作星点的两个黑白身影飞上挂于下弦的银钩，竟有些微微发怔。
“江起云，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慕小乔双手紧紧握住江起云已然恢复了温度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
“让我帮你尽快完成历劫吧！”
江起云面上一闪而过的踌躇，更是令慕小乔揪心不已。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神职加身的冥君，你有你该做的事！
凡间历劫，这只是你漫长仙途中的一个小插曲，你终究是全天下众苍生供奉的神，而并非我一人的江起云。
做人都不能过分自私，何况还是你这般的神！
我们凡人的一生不过是你们神仙的一瞬，就算你飞升归位，咱们也会很快再见面的，不是么？
江起云，虽然我对你的离开万般不舍，但比起神魄消散这个不可挽回的结局，我宁愿早点看到你历劫成功的那天！
“不急，尚有时日，你且安心高考！他们说的不过是些谶语罢了，本座可是北阴酆都大帝，又不是一般的神仙，不用担心……已经很晚了，咱们回家吧！”
江起云一把拥住慕小乔，用手轻轻安抚着慕小乔的后背。
既然是谶语，又岂能不放在心上呢？
之前好几次气氛到了，完全可以迈出证明两人相爱的那关键一步，偏偏你就始终不愿继续！
是我太差劲了，还是你不愿离开有我的人间？
到如今我也不想猜你的想法了，我必须尽快帮你完成历劫的最后一步，哪怕把你打晕来个霸王强上弓都行！
啊～～～
疯了、疯了！
正当慕小乔陷入沉思，突然感到江起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想到刚从脑袋里蹦出的疯狂想法，脸不禁一下就烫了起来。
“哦哦哦……回家，咱们回家！”
慕小乔一下就变得结巴起来，她连忙上前一把挽住江起云的胳膊，将头靠上去掩饰自己的窘态。
“对了，那个计都说他是‘食神’，那不是灶王爷的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慕小乔，你是要笑死本座不成！此‘蚀神’非彼‘食神’也……”
江起云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慕小乔说的是计都的事，脑海中闪过灶王爷那张饱经沧桑的大胡子脸，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啊，什么意思？你快给我讲讲你们神仙的事！”
慕小乔见江起云难得开怀大笑，她脸上的紧张模样才算松弛了下来。
“你们凡间不是有句‘男怕罗睺、女怕计都’的说法嘛，那两个家伙隶属北极星宫的七政四余，是九曜中的凶星，逆行于天地、逢日月则蚀，他俩一旦现世，人间必有灾厄……”
江起云清了清嗓子，眉眼含笑地刮了一下慕小乔的鼻子，才边走边低声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啊，怎么听起来有点坏人属性！”
慕小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傻瓜，这跟善恶无关，天道使然罢了……”
慕小乔望着眼中皆为自己的江起云心中五味杂陈，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又把自己继续挂在了江起云的胳膊上。
还真是托你的“福”，之前看到了像白无常那样的冥界鬼神，现在又见识了九重天上两位对自己不怎么友好的神，指不准哪天还会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自从遇见你后经历的这些奇事，都够我回忆一辈子啦！
这么说来好像一生也并不是特别漫长，想你时也就不会太过于辛苦啦……
夜幕笼罩，苍穹低垂。
江起云和慕小乔一路上笑谈着九重天上的神仙趣事，他们身披黑暗、面向光明慢慢走在被惨淡月光照得发白的马路上，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一点点融入了眼前的那片灯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