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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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欣听完图长安的“不止这么一个惊喜”,头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光这么一个惊喜,她都招架不住,这要是再来几个,她可以直接退组了。
却也不好意思反驳面前老人的一番好意,见他穿的少,先招呼其回去休息,自己翻出了一个已经变得七扭八歪的硬纸烟盒,勉强的从里面找出了一支过了水,已经蔫了的烟,就在门口站着。
她现在身上的这件外套还是翟澜买的。哪一年的情人节礼物吧,穿的手腕边缘那块已经泛白磨破了,也正因为如此这兜里好不容易寻得的一根烟,是不知什么时候丢进去的,只怕进洗衣机过水都过了好几趟了,咬在嘴里一股怪味道。
那是混杂着乱七八糟的情绪,加着属于以前“家中”洗衣液的味道,还有那时间所赋予的疲惫感,所混合成的怪味,久久不散。
安怡欣将香烟和烟盒一起扔进垃圾桶,想将这股怪味道驱除,扯出一个很是明媚轻快的微笑就回屋中去了。
屋里和她走前没什么两样,所有人都大快朵颐着,小龙虾面前人人平等,她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几个见她就眉目放光的小编剧点头示意后,坐下来草草的吃了桌子上的甜点饼干,也就过了这么个中饭。
安怡欣吃的慢条斯理的,绝不曾去偷看就坐在她身旁的翟澜一眼,但是却架不住这个人实在是太耀眼了,没有人能忽视这样的少女。
午饭时间一过,编剧们喝了些茶,便准备接着讨论剧情,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翟澜的身上。
她的电影正在热映,10亿多的票房使得其成为业内的新宠。
精致的结构,漂亮的构图,深刻的内涵,无一不表现着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女惊人的天赋,以及深厚的家庭背景。
此刻要接着开会了,所有人都让她先说,以示了对她的尊重和接纳。
翟澜也不怯场,从包里拿出写满了的笔记本,翻开后就开始和编剧们侃侃而谈了起来。她当年跟安怡欣一起在苗族待了许久,该吃吃该玩玩该喝喝的虽然没听什么音乐,但是对苗族倒是了解,而且明显是对这个剧本
下过功夫的,提前做了详细的工作,故而聊的不亦乐乎。
安怡欣撑着脸望她,侧头听着,一下子也忘了之前的尴尬,直到沉默很久的一个老编剧,突然换到了她的名字,问她“小安,你怎么看”
小安能怎么看她只得立马把撑着头的手放了下来,收起了看“前对象”看入迷的眼神,一边清咳,一边组织自己的语言。
翟澜刚刚说的是,觉得现在的剧情过于文艺,所以显的有一些单薄。她希望主人公有一个“背离时刻”。
也就是说,主人公会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为了让更多人学习民族音乐,让这个快要凋零的音乐风格得到延长,而利用宗教和强制等手段来诱拐和强迫一些人来学习。当然最后她失败了,且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她需要因为热爱而带来的迷失。”翟澜这样解释道。
安怡欣闻言轻咳都不咳了,顿了下,看了眼翟澜,目光很快的收回看向了窗外,枯草之上湛蓝色的天空,和探头到玻璃处的小树枝上,刚发出不久的浅绿的芽。
她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她应当不会去用手段强迫别人去学习苗族音乐的。因为她是出于热爱而选择了民族音乐,她是会有属于自身的音乐使命感和种族感觉,但这些不能够迫使他人做出那一类的行为,其实违背了她对音乐的理解。”
“对,话是没错的。但这样的人物弧光过于简单,这个人物的有趣性和人性都太浅了,很难挖掘出东西。”翟澜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圆珠笔头在手上按了按,和无数次她们在家讨论东西一般,随手记下安怡欣的观点,很是轻松的往下接,
“你人物就是得有反差,她一时的迷失是人性的丑陋,不代表她不爱音乐,而且正是有前面的迷失,后面坚守坚持才会成为高光点,不然她一直是那样,那民族音乐是否落魄,是否无人传承与她何干呢她只要自己唱好不就结束了吗”
身旁的编剧们的讨论声骤大,都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各抒己见,安怡欣却觉得很安静,安静的就宛如回到了家中的下午一般,两个困倦的人儿,躺在花房就开始天马行空的聊着剧本和音乐,没有对错,没
有是非,只有两个人而已,很是轻松。
也正是这份轻松让她接着说了下去“可是,她本身就是应该是个象征性的意向人物。如果她除了音乐之外有更多的人性和世俗喜乐,不够纯粹后,那最后理想倒塌的时候,震撼感,恍惚间的悲悯感都不会强烈。意向剪影必须足够美好,破坏才使人难过。”
人们不会因为土块的跌落而停驻脚步。但人们会为神像的倒塌而感到难过,因为神杯赋予了人类心中深刻的寄托和意向。
她们两个越聊越激动,越聊越上头,最后在所有的编剧的帮助下,发散成了两个观点。持两边观点的人直接吵的头昏脑胀,天昏地暗的,两边的帮派就差隔江而治了,至于中间的那道江就是那个还有心思和枸杞茶的图长安。
他就笑着听着大家的意见,反正心里有大致想要的东西了,就等着编剧团队磨好了他直接挑,索性就看起了戏。
但安怡欣做不到这么放松,她对音乐或者说对苗族音乐有着极为独到的见解,她有着自己心中的一份坚守。而且这个电影她更是极为认真的对待着,不希望有丝毫差池,她写了极长的人物小传和自身见解。
甚至在她刚接到这个角色的时候,还给图长安写过一封3000字的信,表达了自己心中这个人物的音乐素养和心中影片的模样,美术系列的风格,表达模样等等等故而她更不愿意放弃这个角色的纯洁性和意向感,她坚持己见的和翟澜争执不休,直到有一刻她不小心看到了李某冷漠的眼神。
那眼神冷漠的带着几分讥笑,使得安怡欣发热的大脑懵的冷静了下来,她坐在原地,感觉身边所有的声音都骤然缩小,带着白噪,她整个身体像是被定住了,只有眼睛能动,就能更加明显的看到所有人的表情。
翟澜记着笔记,记完后,单手做勾形,撑着脸,撑起些肉,很是柔和可爱,另一些人沉迷对剧本的争论,精益求精,却有些人带着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笑脸,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的嘲笑似的望着翟澜。
安怡欣猛的发现的不对了。因为他能想到的这些这些问题,难道这群编剧想不到吗他们就靠这杆笔吃饭,拿了钱每天就思索
这个剧本就好了,那为何要让她去反驳,去挑出两个对立的观点呢
她甚至一下子会想不起来,是谁唤的自己回答。
她僵硬的转动着眼珠,看向身旁已经抬起了头,用清澈眼睛望着自己,拿着笔记本想接着讨论的翟澜,心中反而泛起了一丝难过且悲哀的情绪。
翟澜新电影的票房太好了,好到过于招人眼球。引得太多人的嫉妒和愤恨,人类就是这般的生物,质疑自己,永远在质疑他人之后。如今翟澜强行加入这个剧组,有太多的人想让她下不来台,又有太多的人想证明她不过是一个只有美丽的空壳的花瓶。
故而借她安怡欣的手做了一场闹剧一场可以拉翟澜入尘埃,自己却只需站在职业的制高点谴责的闹剧。
借刀杀人,刃不留血。
杀人诛心,杀的是翟澜,诛的却是安怡欣的心。
安怡欣猛咬舌尖,利用刺痛拜托动都不动的窘境,站了起来,她看着周边人们奇怪的目光,道了声歉,就低头望向了鼻尖略红,神色茫然,眸中有光影掠动的翟澜,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和想法,只好对着她笑,最终挤出了一句“别怕,你是最好的。”
然后看着面前的人耳根通红,不知所措,却不曾被外界他人影响的模样,颔首示意后便和图长安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吹下风,松口气。
图长安拍板索性让大家都休息了“唉。也有新人快到了,大家都休息一下,等会再聊等会再聊。”
安怡欣等着图长安说完,快步的往外走,这下子直接跑出了门外门,直接面对户外的景色去了。
外头春寒料峭,春风冷冽,吹的安心怡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好几分,却不由的泛恶心,那一刻她甚至想回去把之前丢了的那个烟捡起来,狠狠的抽上了一口了。
最终只能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脸,努力想要自身冷静下来,手却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纹身,越摸越用力,直到最后已然摸到生疼,才勉强停下。
她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虫鸣鸟叫,感受着风吹花香,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远方有人拖着一个小不小的行李箱走来,后面还跟着好几十个人的团队
,极为隆重盛大。
再走近些,安怡欣看到的是一张极为美艳的脸,却冷漠疏离的宛如如艺术品一般的,她的前队友乐音。
安怡欣脑中刚刚才散下去的浑浊和热意,猛的又直冲脑门中心,不知为何她本能性的转头,她和预料的一样,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翟澜。
翟澜望着她,却又好像是看着与她处于一条线的乐音。
安怡欣对此努力的回了一个笑容。
图长安此刻从翟澜身后匆匆走了出来,看样子是知道乐音要来,所以来接的人。
安怡欣见他就瞪,图长安也不生气,到了安怡欣身旁,用下巴点了点乐音就小声嘀咕道“哎来了,这个你认识吧,就你以前的那个团的,这次投资方钦点的,听说人气很好。”
图长安完全不看安怡欣的脸色说道“演技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听说你们的c特别火,我听说啊,人家就喜欢你这一款的,虽然是个beta,但是走出情伤最重要找到下一段恋情,对吧。我看这小姑娘就挺好的,投资方提后,我就在想咱们老马不吃回头草,要不和这个姑娘在一起试试,你说咋样”
图长安的“样”字还没说出口,直接被安怡欣回猛瞪的给咽了回去,瞪完后也不去看离的越发近了的乐音,只盯着门边的翟澜就不放。
她想这家伙要是敢所有心思都飘到乐音的身上她就完了却不想脚步声会在她身旁停下,乐音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怡欣,好久不见呀。”
安怡欣整个人直接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