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漂泊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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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艘大型乌船渐渐靠近，迎风立于岛边岩石上的陆言渊看到了易容成羽柴杏子的王冰凝立于船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开心？揪心？
众人都登船后，陆言渊才飞身跃上甲板，落脚于冰凝对面。
终于相见了，而且看上去对方都还安好，两人心中皆是百味杂陈——
相爱之人，近在咫尺，不仅各自戴着别人的容颜，相对之时，还要装作客套而又冷漠！
陆言渊面无表情的从冰凝身边走过。
王冰凝用冷漠又略带嘲讽的口吻道:“家主将英勇强悍的武士源源不断的送来，而你竟将仗打成了这样，最后还得靠我一介女流救命，小心点吧，一旦有不速之客光临，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
陆言渊驻足，却未回头:“将这两万人交给你，你领着他们同俞大猷打一场试试。”说罢冷笑着径直离去。
陆言渊听懂了冰凝的话中之意——船上有人等着要见他。
夜静了，陆言渊的舱房内熄了灯烛。
漆黑中，沈襄道:“近日路易斯会来广城收一批丝绸和瓷器，你和冰凝可以随他的船队去濠镜，只要说你是他们的重要客户松浦隆信的得力干将，佩雷拉那帮人一定会护送你们去平户的。另外，在濠镜澳其间，尽量多同那些夷商接触，如若有可能的话，在夷商和松浦隆信之间制造些罅隙，但一定不能让他们怀疑你们的身份。”
陆言渊道:“希孝大哥是准备派艘船跟着，专门为打捞我和冰凝，再将我们送到路易斯的船上，是吗？出动一艘船，起码需要八到十人，我的身份，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哪怕是锦衣卫的兄弟。海面上，走私船、海盗船和番夷商船，不计其数，撑个两三天，总会有船将我们从茫茫大海中救起的，就算对方是海盗，我若连一个小小海盗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倭寇的大佬松浦隆信，索性别去平户了，自个儿钻入海底淹死算了。告诉希孝大哥，在濠镜夷商和松浦隆信之间制造矛盾，此事我会尽力。只要我进入倭国，只要我陆言渊还活着，就不会再让倭寇踏足我大明疆土！”
虽是沉声低语，陆言渊的语气却是铿锵激越、斩钉截铁。
沈襄沉默片刻:“朱镇抚使经常说一句话，‘文人雅士会替天下苍黎发一声叹，御史言官能帮大明百姓道一声屈，而锦衣卫手持绣春刀、舍得一身剐，要为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杀出一片清平盛世。’可你不光舍了自己，你还搭上了整个陆家。你一出事，那些御史言官纷纷落井下石，皇上已下旨，褫夺了陆指挥使的封爵，抄没陆家家产，陆氏子弟悉数贬为平民。陆家累世官宦、百年世家，算是彻底垮了！”
“皇上也是无奈，家父乃严嵩的盟友，是朝野所公认的，众人弹劾，皇上若再庇护陆家，有心人该对我陆言渊的犯罪起疑心了。其实这样挺好的，依家父曾经做过的某些事，陆家有今日的下场也不冤，至于我那些叔伯兄弟们，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和家中的金山银山，不过是让他们从走狗逗鸡的纨绔子弟变成自食其力的人，这未尝不是好事。沈襄，你我见过多次，但每次都是商谈公务，今日，我代替家父向你说声抱歉，家父愧对沈叔叔，陆家欠沈家的，对不起！”
沈襄平静而诚恳的道:“我看到陆指挥使逝世的邸报时，这件事就在我心中彻底放下了！陆指挥使是个人物，家父并未跟错人。”
“沈叔叔才是难得一遇的忠义之士。对了，还有一件事，松浦义野挑走了两千倭寇，去向不明，这两千人，个个武艺高强。”
“两千人，就算个个皆可以一敌十，也翻不起多大浪啊，这小子又要耍什么阴谋？我得走了，陆佥事，千万保重，相信我们一定后会有期。”
“保重。”
沈襄出到甲板上，纵身跃入水中，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丁点儿溅起水花的声响。
晴空万里、海天连接，低飞的海鸟捕捉到跃出水面的鱼儿后，振翅高飞。
船队浩荡前行，陆言渊和王冰凝并肩立于领头船的船首，脚边放着一个麻袋，里头是王冰凝准备的干粮和淡水。
两人表面是在漫不经心的望着海面，实则他们心中在非常紧张的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突然，身后陆续传来惊呼:“渗水了！船渗水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攥紧了对方的手，王冰凝拎起了脚边的麻袋。
所有的船都开始大量渗水，倭寇们七手八脚的将船上准备的小舢板悉数推入海中。
陆言渊瞅准其中一艘，同冰凝手牵手跃了上去。因为在整个船队中，只有这艘小舢板是安全的。
大乌船已快沉没，一众倭寇争先恐后的登上小舢板。可很快，小舢板便集体散架，倭寇们全部落入了水中。
此时，陆言渊他们已划着小舢板冲出了老远。
王冰凝望着在海中大声呼救的倭寇们，幽幽的道:“言渊，我们会遇到愿意搭救我们的船只吗？”
陆言渊划动着双桨:“怎么，良心受到谴责了？”说着表情由微笑转变为凝重:“几个月前，这帮强盗在潮州是怎么做的！”
嘉靖四十三年秋，兵败戎水的倭寇窜逃至甲子、崎沙岛，夺船出海，船行至深海，却集体沉没。当时，沿海百姓都声称这些倭寇行恶太甚，遭天罚了。
一叶扁舟，漂泊于茫无涯际的大海之上。
陆言渊和王冰凝已在海上飘了两天。
两人四处张望，希望能有一个船队或岛屿映入眼帘，可目尽处皆是湛蓝的海面，不要说船队岛屿了，就连个小渔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王冰凝从袋子中取出干粮和水朝陆言渊递了过去。
陆言渊却没接:“我不饿也不渴，你先吃吧！”
王冰凝直接将水袋和干粮放在他身上，“怎么，害怕等不到救命船便粮尽水绝啊，我俩随时都有可能像那些倭寇一样葬身海底，省下干粮喂水中鱼虾啊？”
陆言渊望着平静无风的海面，朗笑一声:“亲眼看着几万人在海中绝望的呼喊，你心中留下阴影了吧，我反正是觉得老天待咱俩挺好的，就这艘小舢板，但凡有点风浪，我俩准没命，可你看，整整两天了，这片海域风平浪静。所以，我们不仅会得救，还能顺利的完成使命。”
王冰凝略带沮丧的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你会水的吧，万一风浪来了，小船翻了，我可不救你。”
“我要你来救？真是笑话。听口气，你水性很好，什么时候学的，跟了王翠翘之后吗？”
王冰凝“切”了一声:“本姑娘在水乡长大，而且我爹一直将我当男孩子养的。”说着转动身躯，朝后一仰，脑袋舒服的枕在陆言渊的肩上，“你那位希孝大哥，是打算同盘踞濠镜澳的弗朗机商人联手，共同对付倭寇，可早年间，这帮家伙的行径，跟倭寇一样令人憎恨。”
“他们也是一群远道而来的海盗，屠杀、劫掠，将我大明子民贩卖到海上番国。当年，朝廷之所以会同意将濠镜租借给他们，是为了孤立倭寇。现在形势亦是如此，这帮家伙是敌是友，就看我们怎么做了。若能成功的在这两股强盗之间挑起矛盾，松浦隆信……”
王冰凝一声惊呼打断了陆言渊的话，她“噌”的站了起来，手指前方:“快，快看，船！”
陆言渊也站了起来，朝冰凝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应该是船帆，终于遇到船队了。
王冰凝催促道:“快，赶紧划过去。”
陆言渊拿起双桨奋力向前划。
王冰凝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当渐渐看清船的模样时，她脸上的欣喜退去了。
陆言渊感觉到了冰凝的情绪变化，“知道是谁的船队了？”
“看到船旗上绣的那‘林’字了吗，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林阿凤的船队。”
“林阿凤，此人我也知道一点，亦商亦盗，和濠镜夷商还算不错，手下有个叫庄公的倭人，非常受器重，不过林阿凤却和倭寇不是太对付，你对他了解多少，他会不会因为我是倭寇头子大友介而将我除之后快？”
“说不准啊，他好像是潮州人，我们还是不要上他船了，万一他要替自己的家乡父老报仇，我们可就死定了！”
“那没事，他的仇人是大友介，和我陆言渊有什么关系啊？这个距离，他们应该也看见我们了，上船，让林大老板送我们去香山澳。”陆言渊说着将手中双桨和麻袋扔向前方的海面，又朝冰凝伸出了手。
王冰凝莞尔一笑，将手放到了陆言渊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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