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陈述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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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希孝一脸凝重的跪在毓德宫大殿上,群臣侍立左右,个个不言不发、屏息静气,嘉靖帝则生气的将御案上的奏折通通砸到了朱希孝身上。
“不争气的东西,传朕旨意,锦衣卫左佥事朱希孝,生性庸碌,不堪重任,现降为南京锦衣卫留守衙门副镇……留守衙门百户。限三日内离京赴任,不得有误!”嘉靖帝说罢愤然离去。
朱希孝叩首:“微臣领旨谢恩。”
朱希孝来到锦衣卫指挥使值房,直接推门而入,又随手关门:“哥,那两件事,皇上怎么说?”
“军饷的问题,皇上的意思是让江浙一带自行筹措。让徐炔徐百户率手下力士护送陆老指挥使灵柩返乡这件事,皇上倒是答应了。不过,孝儿,徐炔手下的一百人是卫中精锐中的精锐,说个个以一当百也不为过,是陆老指挥使多年的心血。他们是皇上手中的秘密利器,更是皇上心中的宝贝,不是特殊时刻、特殊事情,皇上是不会动用他们的。此次你带他们南下,有个万一,皇上会可惜,这‘可惜’也就意味着‘迁怒’。”
朱希孝的神情真如被一撸到底般沉重:“此番同倭寇的较量,若胜了,应该可以将倭寇彻底赶出浙江,若败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组建的抗倭力量,也就被摧毁了。所以,浙江需要这柄利刃。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护好他们,将他们完整的带回来。另外,将皇上赏咱家的田庄都卖了吧,连同咱们家已有的现银,我要一并带着南下。这些年,贪官、海禁、倭乱再加上朝廷屡次摊派的募捐,江南一带的商人已经很艰难了,若这次的军饷再摊派在他们头上,那等于是逼着他们下海为寇!”
“朝中已经有人弹劾戚家军好比唐朝中后期的藩镇割据势力,近臣结交边将是我朝的大忌,你再这样做,那些御史言官们肯定会弹劾我们家笼络边将、收买军心。届时,有心之人定会在其中搧风点火、推波助澜,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皇上只要有丁点怀疑,就是我们家的灭顶之灾。我们家的这点产业,对于此番战役所需的军费来讲,也许只有九牛一毛,为了这一根毛将整个成国公府牵累于悬崖边上……你要不要再想想?”
“打选兵器需要时间,所以这‘一毛’至关重要。哥你放心,我会跟胡宗宪说让他只管拿着钱置办军需,关于钱的来源定要守口如瓶。等我查抄了倭寇的窝主们,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廷议结束后,徐次辅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让我今夜子时去裕王府。”
“不用说,肯定是那位张居正识破你的筹划了。”
“我要去见毛海峰,哥你同我一起去吧,躲在暗处好好观察观察,看看我此次南下能不能带着他。”
朱希孝来到地下密室,甩手飞出了一把匕首,直刺端坐于床上的毛海峰的面门,毛海峰左手敏捷地接住了匕首:“锦衣卫同人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
朱希孝的声音亦同样的坚硬而冰冷:“打招呼?朱某没那么无聊,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至于你听完之后是打算将这把匕首插入仇敌的胸膛,还是插入你自己的胸膛,你自己决定。
“元朝的忽必烈曾两次进攻东瀛,虽然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但东瀛方面,两次战争的消耗动摇了当时实际掌控政权的镰仓幕府的根基。镰仓幕府倒台后,其辖下的御家人沦为浪人者为了报复,开始袭扰我国沿海地区。
“永乐年间,我大明的富裕与强盛达到空前。成祖爷派遣郑和出使东瀛就倭患一事进行交涉,当时当政的室町幕府看在与我大明在勘合贸易中所取得的巨额利润的面子上,抓了十几个倭寇头子,将他们蒸煮而死。这笔帐,倭寇自然是记在了我大明的头上,而报复、泄愤的对象还是沿海地区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这两百年来,平户的松浦家一直怂恿有复仇心理的武士、浪人对我大明沿海进行劫掠。时至今日,我不知道承袭了祖先衣钵和血脉的浪人内心如何看待曾经的仇怨。你们父子在平户尊贵、光耀、威风八面,但你敢说你们洞悉那些你们所雇佣、供你们驱使的倭寇的内心吗?
“你义父汪直一生的梦就是开放海上贸易,他不理解朝廷为什么要闭关锁国,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商。
“你以为当今圣上鼠目寸光,看不到开放海禁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吗?你错了!一生杀伐四方的洪武爷将东瀛定为永远不廷、不攻之国,是为了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圣上闭关锁国,同样是为了大明子民。防御倭患,堵不如疏、疏不如导的策略从理论上讲正确无误。可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海防,对残忍、贪婪而心怀仇恨的倭寇大开方便之门,无异于引狼入室、自寻死路。
“汪直被斩,你觉得心痛,你想报复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领着一帮从炼狱中提出的恶魔,在沿海地区肆意妄为,你们哪一次的满载而归,不是以众多百姓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计无着为代价的?
“我今天同你讲这么多,是希望你不是站在倭寇的立场,而是站在大明子民的立场上,以一颗纯粹的心去思量、判断这两百多年、这十几年间沿海地区所发生的一切。
“匕首在你手里,两天后我会再过来,我今天这番话你听进去、想明白了,我们一起南下。如果你还是这般执迷,觉得大明欠你们的,那你就在我来之前,将匕首插进你自己的胸膛。”
朱希孝出了密室。
朱希忠思忖道:“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毛海峰眼神中全是不甘、不服与恨。也对,做了那么多年的倭寇头子,突然之间跟他讲民族大义,就算他道理上明白了,情感上也转不过弯来。先带他上路,好好观察他,如果他口中和眼中说得一致,就用他;如果他嘴里说一套,眼中又是另一套,那就对他彻底死心,解决了他。”
天刚擦黑,一顶银顶黄盖红帷的八抬大轿进了裕王府。
刚入府门,轿子便停下了,一名小太监掀开轿帘,裕王从轿中出来,快步行至一名“轿夫”面前,低声道:“今日真是委屈朱镇抚使了,现在请随本王去书房吧,徐次辅、高先生、张先生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