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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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称呼一向不怎么在意，可叶汝和他说到了这件事，他便突然觉得名字对于他的意义。
叶峥！
这个名字原先并不属于他，只是因缘巧合，他成为了“叶峥”这个人。
那么，他成为的这个人，和叶汝所认定的这个人，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人吗？
这是一个由名字所引起的迷惘。
他突然意识到，在成为“叶峥”之前，他是没有名字的，逢山的万千生灵大多未开灵智，各种族之间虽然有特定的语言来交流，可起名字这回事却是少有。
刚才叶汝还说，他生长于陵胤城。
这也不对，若说起源，他分明来自于逢山。
其实就连逢山这个称呼他原先也不知道，成为“叶峥”之后，他才得知自己原先所处的地方被人族起了什么样的名字。
逢山此地于他来说是生命的起源，于外人来说却是神秘莫测，乃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存在。
没有人，乃至于他自己也不敢想象自己竟真的会在陵胤城——这个人族所居之地待了数年。
他这才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逢山了，可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二哥哥？”叶汝拉了拉叶峥的薄袖，让他脱离了刚才的思绪，“你想什么呢？”
叶峥曲着膝盖，几乎以半蹲的姿势才让自己的视线与叶汝平行，他几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盯着叶汝的眼睛过。
叶汝被看的脸热，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在慌乱间稳住了心神，她已在片刻之间就为自己找了借口：没事的，月光并不比白日，不明显的小动作应该看不分明的。
“你想……对我说什么？”叶汝问，声音带了点颤意。
“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得明确的告诉你，叶汝，我并非生长于陵胤城。”他准备一鼓作气的说出来，“其实我……”
“当然当然，”叶汝迅速打断了叶峥的发言，她只停了片刻，剩下的话就滚豆子似的从口里跑出来：“你和我不一样，娘亲说过，二哥哥出生的早，那时叶氏全族还没有迁入陵胤城呢……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没错。”
叶汝伸手揉了揉叶峥被夜晚的凉意浸润过的脸颊，他的五官看着锋利，皮肉仍是软的，就是在外面待得久了点，被夜里的空气掠去了热度，变得凉了些。
“进屋吧，有点冷了。”叶汝说着，也不管叶峥的反应，一扭身踏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她的卧房，关门时也没打声招呼。
叶峥留在原地，直起了身子看着叶汝消失在自己视线内，这才回头望向西南方，那个本该属于他所在的方向。
脸上温热的触感还残留着，叶峥垂眸，眼中情绪便再看不分明了。
他能感觉到逢山里自己留下照看家园的那部分叫嚣着要与自己的本体合而为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还需要再等等……
最近叶氏旁系女眷之间流传着一件极其骇人听闻的事，已经有好几位即将及笄的女孩子失踪了。
据女眷们口口相传的话来说，那些女子除了年龄之外形貌各异，还有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曾被召去主家，做了资质测试。
听着是资质测试，实际上是以女子的品格为主，样貌其次，在众人面前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以用做服侍或联姻之用。
这是叶氏一族自创立之初便定下的规则。
叶汝幼时不懂，后来知道了这些，难免产生疑问：难道我们生而为旁系的女子，除了去主家服侍那些主家的人，或被送与别的家族就没有另外的选择了吗？
她试过把这种想法问过将会和她有着相同命运的人，可她们有的安于现状，并未觉得这样一眼可以望见的未来有什么不好，有的反而怪她想的多。
反正叶家是大族，立根已有百年之久，从建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就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更别提她们生而为女子，势必要依附于男人而存。
这是叶家的女子从小就被灌输的观点，有的人甚至会暗里笑她，父母逝去的早，只剩一个哥哥又是男女有别，并未教好她，才让她有时的想法和她们这么格格不入。
叶汝每到这时，都会感觉头脑发热，比起气愤她更多感觉到的是不被理解的委屈。
她莫名的会因此鼻子发酸，眼眶发涩，胸中的闷气几愈让她呼吸不过来。
谈话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显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就连争辩也是无用的，叶汝知道，她没办法仅靠三言两语就改变别人的看法，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坚定的反驳。
叶汝的母亲虽不许她出去，平日里对她却是极温柔的，她还记得母亲温暖的笑和讲话时柔柔的语调。
叶汝的父亲虽然平日里对她不苟言笑，实际上却是关心她的。
在那些因为年幼而不甚清晰的回忆里，叶汝可以确认，她的父母，已经是很好的父母了。
而她的二哥哥，叶峥……
叶汝现在也可以确认，叶峥后来也变得很好，他虽然并未教她如何与旁人相处，却和她一起成长着。
她和他一起生活，每一天似乎都可以变得很快乐。
可是就连这快乐，叶汝也知道只是暂时的，她终会按照她身为叶氏旁系的身份就这么生活下去，待到成年，被安排选择一条既定的路走下去。
难道，就不可以逃离这既定的命运吗？
叶汝在某一天突然这么想，然后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叶汝问叶峥：“陵胤城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叶峥对于外面世界的了解只比叶汝多了一个逢山，那里虽然和这里大不相同，可是叶汝不知道逢山，所以叶峥说：“应该和这里差不多吧。”
叶汝迫切的问：“你喜欢这里吗？”
如果叶峥说他不喜欢的话，那就向叶峥提议，一起试着逃离陵胤城，不管外面的世界将是多么神秘又危险，总要试试的。
叶汝默默的下了这个决定，并期待着叶峥能像往常一样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叶峥竟没有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喜欢。”因为你就在这里。
叶汝的心因这毫不迟疑的两个字凉了个透，她的眼神暗下来，点点头，勉强用残留的力气开口道：“你喜欢就好。”
叶峥许是过于相信叶汝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以为剩下的话不必再说，便干脆留在了心里。
她和他以为对方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