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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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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欢快的乐曲充盈整个大堂,高挂的红灯笼随风摇摆,一片欢天喜地的模样。堂中却一片肃杀的模样,参与婚宴的官吏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盯着,桌上的酒菜大多一口未动,堂中每隔几步便站着一名扶着腰刀的李永芳家丁,虎视眈眈的扫视着堂中所有将官。巴克山也傻愣愣的呆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酒菜发呆,他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不时喘出两口粗气,偷眼一瞧身边侍立的张闲,见他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却紧紧握着那只断手的袖子,关节都有些发白,心里明显也是紧张极了。巴克山微微一叹,长奠堡战事的消息传到沈阳之时,正红旗的何和礼都已经在集结兵力准备攻关了,他们也是仓促而动、匆匆而来,所有的计划都是临时拟定,能不能奏效,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们退却了,只能希望老天保佑了。正唉声叹气之时,忽听得大堂之外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一群李永芳的家丁闯了进来,直往巴克山所在的位置冲来,领头的家丁双目赤红、一身是血,人还未到便怒气冲冲的叫骂道:“巴克山!鸟蛮夷!你竟敢刺杀参将大人!”堂中一阵哗然,戏班、乐师和奴仆瑟瑟发抖的呆站着,不少官将猛的站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李永芳刚刚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就突然被刺杀了?巴克山松了口气,随即心中的大石又压了过来,正要起身说话,身旁的张闲却按住了他,冲他苦笑一声:“如今只希望她游得够快,尽快和骆宫保联络上了。”张闲抖擞精神,与一众假扮成女直护卫的锦衣卫一起拦在巴克山身前,扶刀与那些家丁对峙:“李永芳背国投敌、欲献抚顺与东虏,天子有令,诛杀逆贼!”张闲一把将圣旨从袖子里抽出来,高高举起:“天子圣旨在此!只诛首恶、其余不论!巴克山弃暗投明归顺大明,天子亦赦免其罪,尔等只要迷途知返、以前的过错,天子皆会一并赦免!”堂中又是一片哗然,巴克山以往负责建州女直在辽东的情报和交际,抚顺不少官将都与他交际多年,对他也算知晓颇深,这是个对努尔哈赤忠心耿耿、连性命都能送给主子的好奴才,如今却忽然背主投明,甚至协助大明刺杀李永芳,这爆炸性的消息让无数人三观尽毁,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张闲长出一口气,一手高举着圣旨,断手则指向那些惊疑不定的家丁:“尔等的名字登在兵部的名册上,也算是大明的兵将,如今李永芳已死,尔等若是能弃暗投明、放下武器,依旧是我大明的忠勇义士,若死硬到底,便是叛国叛君的贼子!尔等自己选吧!”那些家丁一阵面面相觑,有几个扔下武器退到一旁,那领头的家丁见状,心中大

急,当即怒吼道:“莫听这厮蛊惑!尔等平日里和女直人交际往来,办了多少杀头的事?朝廷此举不过是缓兵之计,必然秋后算账,不如杀了巴克山和这些锦衣卫,拿他们的人头去投大清,也能换一场富贵!”“尔等投了东虏,就能保下性命来吗?”巴克山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喊道:“我巴克山从小伴着努尔哈赤长大,对他忠心耿耿,如今连我都弃暗投明,东虏之中又有多少人对努尔哈赤死心塌地?东虏若不是人心涣散,又怎会在清河一座孤城下损了正红旗、被拦着这么多天?”巴克山重重喘了两口气,挤出锦衣卫,指着那些犹疑不定的家丁们喊道:“东虏人心散乱,又如何能抵御大明?尔等杀了我等投了东虏,不过多活两天而已,到头来还是个死,只有弃暗投明,才能保下一条命来!”巴克山见那些家丁渐渐有摇摆的趋势,与张闲对视一眼,张闲踏步上前,喝道:“诸位兄弟,尔等可以不信天子圣旨、不信巴克山的话语,但你们得好好想一想,如今李永芳已死,尔等就算拿了我们的人头,在东虏那边没人没脸,能混到什么官位前程?反倒是在大明,如今就有个大好前程摆在你们面前,何必舍近求远、放着大明的英雄不当,却做下这等遗臭万年的事?”那领头的家丁嘴笨,不像巴克山和张闲这般能说出大道理来,只能嘶吼一声,挥刀向两人冲来,却听得弓弦声响,一发羽箭穿透他的后心,那领头的家丁当即扑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一群憨蠢之辈!速速放下武器!否则统统人头落地!”一声虎吼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见大堂门外站着一名身型高大、手持硬弓的大将,乃是辽东硕果仅存的辽东副总兵李宁。一身飞鱼服、绣春刀的骆思恭立在一旁,皱眉说道:“此处已被两万大军包围,尔等真欲随李永芳掉脑袋?统统放下武器!”“来的真快!”张闲一喜,上前一步,喊道:“诸位兄弟们,尔等何必自陷死地?放下武器、接受整编,抚顺城里有四千劲旅、李副总兵手下有两万新募之军,抚顺关外的东虏不过一个甲喇、一千五百多人,只要尔等弃暗投明、击溃这支东虏骑兵,便是大功一件,有做大明英雄的机会,何必死硬到底当这无头鬼呢?”一众家丁见李宁突然出现在此,又听了众人劝降的话,终于一个个放下武器,参与婚宴的官将也纷纷老老实实的或坐或立,等着李宁的家丁将他们绑了带走。“有贪财好利的主子,又怎会有为主效死的奴才?”张闲嘲讽了一句,见骆思恭走了过来,当即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得这般快?大姐呢?”“我与李副总兵和杨参将接上头,他们听了咱们的计划,决定赌一把,先领着家丁随咱们一起来了……”骆思恭压低声音解释道:“咱们根

本没有两万人,就几百号家丁,李副总兵和我一起来此,杨参将则去抚顺城里控制李永芳手下那四千兵卒,呵,要不是大姐刺杀成功和那张圣旨,咱们这点人必然会被李永芳剁了脑袋。”“至于大姐,咱们在河边撞上了一支沿河搜索她身影的李永芳家丁,杀散了他们,许是听到喊杀之声,咱们刚刚得胜,她就从河里钻了出来!”骆思恭耸了耸肩,嘿嘿一笑:“深秋的浑河冷彻入骨,她冻得身上乌紫乌紫的,此时怕还在河边烤火取暖呢。”“人没事就好!”张闲长出一口气,嘿嘿一笑:“还好,老天保佑一切顺利,咱们好歹把辽东给守住了。”骆思恭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张公子,之后的事情我们来处置,你快逃吧,去殷洲、去泰西,逃得远远的。”“我能逃,义父义母他们怎么办?你们怎么办?”张闲摆了摆手,叹了一声:“我留在此处,天子看在我等将功赎罪和叔伯义父他们往日的功劳上,也许只会处置我一个人,我若逃了,天子就算再不愿也只能拿你们的人头去当个交代了。”骆思恭还要再劝,张闲却摆了摆手:“宫保,天子是仁善之主,不会要我性命的,最多也就是蹲一辈子诏狱而已。”张闲忽然哈哈大笑一声:“多活了十几年的性命,值了!”塔克泰呼出一团白气,紧了紧身上的棉甲,搓了搓冻红的双手,盯着远处的抚顺关看了好一阵,冲身旁的一名骑兵说道:“雅萨,你说得没错,抚顺关里的火把突然变多了,是有一支人马来了。”还没入冬,山上的气温却已经能够冻死人,在山顶上值守了半夜的雅萨比塔克泰更为不堪,整个人如同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般抖个不停,但依旧尽职尽责的回道:“回主子,那些火把是突然多起来的,关内还响了几声铳声,离得远、夜又黑,奴才看得模糊,当是有一彪骑兵奔至关下,和抚顺关里的守军有些冲突,两边对射了一阵,后来不知怎的又停了下来,关内一下子就多了这么些火把。”“抚顺出事了!李永芳出事了!”塔克泰斩钉截铁的判断道:“抚顺关的守将是李永芳的人,若是李永芳的骑兵来,又怎会和守关军卒发生冲突?若是他部前来,又怎会直抵关下才发生冲突?必然是李永芳出了事,有人夺了他的军权,领着他的家丁来抢关!”一旁的雅萨大惊,急忙问道:“主子,李永芳也是个有本事的,否则不会被安排守御抚顺这般紧要的地方,谁能夺他兵权?若是他们冲出抚顺关、袭扰我大清的后方,甚至威胁兴京,皇上的大军岂不是危险了?”塔克泰锁着眉点点头,正要回话,却听到抚顺关内军鼓号乐之声大起,随即便是轰隆隆马蹄踩踏地面的声响,抚顺关中又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汇成一条条长龙,将整个天地照耀得如

同白昼,从关内奔涌而出。“看起来当有三四千人…….”雅萨粗粗点了点火把数量:“抚顺的明军倾巢而出了?或者是明军在搞什么虚张声势的计策?”“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倾巢而出,只要抚顺的明军敢出兵,皇上的大军就危险了!”塔克泰面色难看至极,为了准确掌握战场动态,他们和清河的大军之间每日都会派遣大量探骑互通消息,塔克泰很清楚努尔哈赤如今面临的困境:清河抵抗极为激烈,大军四面围攻多日,却是久攻不下,镶蓝旗护着粮道,但千百里的山路处处都是适合埋伏的地方,李如梅人少,正好发挥小巧灵动的优势,整日零敲碎打、打完就跑,大军的粮道时时受到威胁。若是抚顺的明军倾巢而出,与李如梅合兵一处截断大军粮道,镶蓝旗虽然人多,但从费扬古以下整支军队根本没有血战之心,到时候直接引兵退走都说不定,努尔哈赤的大军必然是要断粮的。努尔哈赤在清河左近根本征收不到粮食,五万战兵和五万余丁、将近十万大军会活活饿死在清河城下!“主子,咱们要不要出兵拦截?”雅萨凑上前来建议道,脸色同样难看至极。塔克泰犹豫了一阵,他不是不想打,但若明军真的倾巢而出,靠他们这一千多号人岂能取胜?李永芳部下的军兵在辽东军里也算排的上号,否则也不会镇守抚顺、直面建州女直这么多年了,若是和他们打起来,自己人数太少,几乎是必败无疑。若是像正红旗那般惨败,自己就算逃出去也必定人头不保,长奠堡之战中正蓝旗也损失数百精锐,自己要是把这一千五百精骑扔在这,旗主会杀了自己全家!塔克泰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速速派人去清河通知皇上,咱们暂且撤兵,避避明军的锋芒。”雅萨皱了皱眉,说道:“主子,若是就这么不战而走,旗主和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无妨,咱们往赫图阿拉退,就说明军大股出动,咱们担心赫图阿拉有失,只能先往赫图阿拉官道上布防设伏以挫敌锐气!”塔克泰眼中寒光闪烁,摸了摸下巴的络腮胡子:“回赫图阿拉的路上,咱们去附近的村庄里砍几个尼堪的脑袋,到时候就说是阻击明军先锋的战果,也好给上头一个交代。”雅萨点点头,不再发问,转身去安排军卒撤离,塔克泰长叹一声,深深的看了抚顺关一眼,也转身快马离去。“女直骑兵跑了?这帮兔崽子!”杨元怒骂一声,到手的功劳没了,让他很是恼火:“咱们四千锐卒倾巢而出,若是一无所获,岂不是丢尽了脸面?追!追到赫图阿拉去!这一次换咱们把恐惧散播出去,告诉努尔哈赤,抚顺的大军来戳他的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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