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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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直的兄弟们！我乃正红旗旗主、董鄂部族长何和礼！我已弃暗投明，投奔大明啦！兄弟们，看看清河城吧！如此坚城，要打破需要填进去多少人命？兄弟们何必为了努尔哈赤的野心白白死在这座坚城之下？再说，就算攻陷辽沈，清国国小力弱，如何能与大明百万之军抗衡？放下武器回家去吧！朝廷绝不会追究你们的！”何和礼劝降的话语喊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清晰，明军弄了个铁皮制成的大喇叭，将他的声音放大数倍，而女直大军似乎被何和礼投降这爆炸消息惊呆了，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城楼上那不停喊着的小黑点，连正在挖壕的余丁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何和礼是八旗下五旗之首正红旗的旗主，董鄂部是建州女直诸部中仅次于爱新觉罗部的大部，何和礼作为大清顶层统治阶级的一员、曾经努尔哈赤最坚定可靠的盟友投降大明，带来的冲击让所有人都一时不知所措。努尔哈赤气得满脸通红，紧握着腰间宝刀的手关节都微微发白，身子一阵阵的发抖，牙齿摩擦的声音咔咔作响。放眼看去，周围不少将帅兵卒都在悄悄的向自己投来窥视的目光，对上努尔哈赤的视线又赶忙低下头去，努尔哈赤怒气填胸，只想大骂大吵，却一语都骂不出口。何和礼不是一般人，他曾经是努尔哈赤最信任的盟友之一，若是没有何和礼劝降董鄂部、没有何和礼的鼎力相助，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直诸部会增加无数的变数，甚至会面临失败，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大清和努尔哈赤的皇位了。如今连何和礼这种大清的开国功臣都投降了明国，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心里揣摩努尔哈赤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他们起兵反明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被长奠堡大胜鼓舞起来的军心士气顿时就会散个干净！说到底，如今的大清刚刚从一个部落联合体转型为一个封建国家，不像大明那般有着大一统的传统，还残留着不少部落时期的残余，八旗里头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阀，全靠努尔哈赤这个最大的军阀的军力和声望维系统一，而何和礼的投明，就是在砸努尔哈赤的声望，在掘大清的统治根基之一！没有声望引领诸部，诸部就会自行其是，人心大散，大清也就成了一个空架子，虽然诸部还是会碍于努尔哈赤的军力维系表面的统一，可是没有一个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的大清，又如何面对日后明国剧烈的反扑？“何和礼！当真该千刀万剐！”努尔哈赤牙呲目裂，恨不得现在就飞进城里把何和礼千刀万剐，只可惜他不是超人，何和礼劝降的声音依旧在不停的飘荡着。“明军当真奸诈，难怪正红旗会惨败一场！”身旁的杨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他在马上抖了抖袖袍，嘴角含笑、自
信满满的指了指远处壕沟前那两具人马断尸：“我军以劝降之计惑明军军心，明军竟有样学样，也以劝降之计惑我军心，哼，何和礼虽然蠢笨鲁莽，但其对我大清忠心耿耿，是我大清开国功臣、皇上的左膀右臂，又怎会在这兵临城下之时投降明国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呢？定然是清河守军寻了个相貌身形相像的夷丁扮作何和礼，妄图蛊惑我大军军心！”努尔哈赤猛然间反应过来，对啊，城上高喊劝降的是不是何和礼真人不重要，何和礼是不是投降明国也不重要，关键是军卒将帅们怎么看待此事，他们心存犹疑，自己就更不能自乱阵脚，哪怕城上的人是真的，自己也得咬死他是假的！有长奠堡大胜和李成梁的尸体，自己就是女直百年难遇的英雄，自己的威势到底还是有不少人认同的！冲杨镐微微点了点头，努尔哈赤猛然间大笑起来，用马鞭摇摇指了指远处的何和礼：“必然是找的夷丁，不然怎说得如此好的女直话？也别让他一个人干说，咱们也得有点反应，传令炮队，回他几炮吧。”轰隆隆的雷霆之声震响大地，喊得嗓音都有些嘶哑的何和礼浑身一抖，双腿一软、就势滚倒在地，一发炮弹正中他之前站立的垛口，把城垛砸得粉碎。“嘿！这炮打得真准！”一直跟在何和礼身旁监视的邹储贤嘿嘿一笑，上前把何和礼拽了起来，推到护卫家丁旁：“把这厮带下去看好，这可是个大宝贝，别伤着了。”护卫家丁领命押着腿脚发软的何和礼下了城，城墙上的重炮也轰隆开火，与女直的炮队激射起来，后坐力震得城墙一阵阵微微的颤动，林志礼在几个扛着长牌的护卫家丁的掩护下凑了过来：“子贞下城去准备城内防务了，邹参将，炮战之后东虏应当会发起一波试探性进攻，城墙守御就靠你了。”“林巡按安心，末将必让一个东虏都上不得城！”邹储贤哈哈一笑，手一挥，城墙上的明军将士开始最后检查安置在各个垛口处的轻炮小炮、各式火器和守城器械，准备迎接女直大军的第一波攻击。努尔哈赤的作战方式没有出乎李如柏等人的预料，女直的炮火一直轰到晌午，用海量的炮弹和开花弹尽量清除切碎清河城外的壕沟防御体系，这才出动大军发起了第一波的攻击。女直人依旧是老一套，上百辆盾车如墙一般压迫而来，盾车后是密密麻麻、装备简陋的余丁，余丁之后是各旗的弓箭手，弓箭手后是抱着小炮和火箭的女直火器兵，火器兵身后便是扛盾持刀的战兵步卒，这些战兵既是登城破阵的先锋，也是压阵的督战队，前方有人溃败，便由他们砍了脑袋挂在盾牌上。攻城的军阵之后，是往来跑马的女直骑兵，他们一齐高喊着努尔哈赤刚刚宣布的赏额：“皇上有旨！先登清河城墙者，赏有丁编庄一
个、白银一千两、牛羊两百头！余丁一概抬旗！战兵将佐官升两级！伤残战死者，朝廷养其与其家人一生！”在骑队一阵阵齐声吆喝之中，围城的女直大军从四面八方向清河扑来，从城上看去，如同涌动的海潮一般。“努尔哈赤这是仗着人多，每一处都安排重兵围攻！”邹储贤啧了一声，扭头向身边的林志礼发出一阵苦笑：“咱们兵力不足，没法处处设防，只能让李参将幸苦一些，领着骑队四处增援了。”..邹储贤忽然哈哈一笑，指着远处木墙一般迫来的盾车说道：“城东地势较缓、空间较大，适合展开大军，努尔哈赤果然把正白旗安排在这，努尔哈赤统御建州女直诸部靠的就是军力和威望，最主要的便是上三旗和乌真超哈，乌真超哈在长奠堡之战伤亡过半，已经回了赫图阿拉休整补员，城下努尔哈赤最能依靠的，就是他直领的两黄旗和他弟弟领着的正白旗。”“两黄旗是努尔哈赤的预备队，轻易不会上阵，咱们就盯着正白旗打，打残了正白旗，我倒要看看他努尔哈赤心不心痛！”红光连连闪烁，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轰隆响起，炮口喷涌而出的白烟将清河城头笼罩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滚烫的铁弹穿透白烟呼啸而来，砸在如墙一般的盾车之上，榆木制成厚达八寸的护板、覆盖着三层牛皮土袋和吸饱水的棉被，几乎水火不侵的盾车被重炮炮弹如同戳纸一样轰碎，大大小小飞射的木屑如同锋利的尖刃，扎满了无数余丁的身体和面门，不少人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嚎叫起来。但没人敢退，身后女直弓手步步向前，稍微走得慢的便被砍了脑袋，而他们也是如此待遇，只要落在阵后便被身后的火器兵杀头，火器兵则有战兵督杀，战兵身后还有不断跑马高呼的骑兵，一层一层，互相逼迫着顶着明军的炮火向前。挺进到第一道壕沟前，女直的重炮已将壕沟边沿的土墙炸出好些缺口，余丁便顺着这些缺口开始铲土填壕、填出一条道路来，盾车排列成一道道长墙，火器兵便在盾车的掩护下布置小炮轻炮，轰隆隆的与城上的明军轻炮对射起来。但明军有城墙掩护，而女直火器兵用来掩护的盾车在明军重炮的打击下却如纸糊的一般，城上的明军发现了女直人的意图，调转炮口集中火力轰击那些缺口的位置，一片片惨叫声中，余丁和掩护的火器兵伤亡飞速增加。女直的余丁大多是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直、攻略海西、野人女直各部和科尔沁蒙古时捕获的俘虏人丁，也有不少建州女直小部侵扰大明边界时捕捉的汉民，这些人和辽东的卫所兵一样，平日为奴为婢，没有身份和地位，上了战场便被当作炮灰，自然也和辽东的卫所兵一般战斗意志薄弱，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中不断有人试图逃跑。建州女直是辽东
军的好徒弟，对待这些余丁和辽东军对待卫所兵卒一样，用刀枪弓箭逼着他们上阵，逃跑的余丁统统被砍了脑袋，压在阵后的战兵分出一波人马游走在各队中间，有逃跑的或倒在地上惨叫不止、惑乱军心的便一刀砍了，奋力填壕负伤的才会抬下去医治。赏罚分明、有对比才有效果，努尔哈赤亲自纵马来到明军的火炮射程外围，见到被抬下来浑身是伤的余丁，当场便宣布他们一家抬旗，从此不再是包衣和奴隶，负伤退下来的军卒也当场发与白银，激励得蓄势待发的第二波余丁和军兵一阵阵欢呼，一面是督战的大刀、一面是改变全家命运的机会，这些余丁和兵卒人人振奋，军令一下便蜂拥向前。但明军的炮火很快就让他们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过来，随着女直余丁填出一条条安全通道、踩掉一个个地雷和陷坑，盾车组成的木墙渐渐逼近城墙，盾车后跟随的战兵也逐渐进入明军火力打击的范围内，只听得一声声哨响，漫天的火箭如蝗群一般遮蔽了太阳，雨点一般坠入战兵军阵之中。那些战兵慌忙将藤牌举过头顶抵挡从天而降的火箭，或者挤进龟车之中躲箭，但明军早有准备，城墙上的力士将绑在一起的炸药包、震天雷、万人敌等爆炸物装入投石机的皮框之中，一旁等待已久的军卒砍断绳索，这些爆炸物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越过盾车组成的木墙，砸进战兵躲藏的龟车之中，随即爆发出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剧烈爆炸。无数龟车被炸得当场解体，断裂的粗木在空中到处乱飞，躲藏在龟车中的女直战兵成片成片的被掀翻在地，断肢残臂裹着赤红的血液在泥地里乱滚，炸得血肉模糊的战兵抱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惨叫连连，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火箭覆盖，更多的战兵则是当场被炸死，大多数人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附近的战兵也遭了殃，除了被冲击波掀翻、被火箭射穿，龟车解体时爆出的碎木和断木如同霰弹一般四处乱打，这些战兵身上的盔甲完全挡不住这场无孔不入的“风暴”，不少人被扎得血肉模糊、砸得脑浆飞溅，龟车附近的战兵瞬间倒下一片。奴隶般的余丁伤亡多少努尔哈赤和八旗旗主都不会心疼，但这些精锐的战兵可不一样，撤兵的鼓声和金钟之声响了起来，无论是正在填壕的余丁、施放火箭的火器兵、四处躲藏的弓手和战兵纷纷掉头就跑，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清河城内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努尔哈赤却冷冷一笑，侧身冲身旁的杨镐说道：“看出来没？其他方向火力、抵抗都不算激烈，北边的镶白旗和正蓝旗都快摸到城墙边了，唯有东城抵抗最为激烈、火力最猛，为何？因为攻打东城的是穆尔哈齐的正白旗！”“明军兵力不足，就想着集中力量打残正白旗，断朕一指！”努
尔哈赤哈哈一笑：“明日开始，诸部抽调精锐，混合在一起四面主攻，朕倒要看看明军该如何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