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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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年,前辽东巡抚、如今的户部尚书张学颜调任丰台军校副校长,临出发前与李成梁深谈一夜,随后带走了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让其进入军校学习,从那之后,李如松几乎与辽东军的将佐官吏再没什么来往,进入新军之后更是成了另一个系统里的“友军”。自李如松随张学颜上京之后,辽东军的军务杂务都是李如柏在协助李成梁处理,人人都把这位二公子当作李成梁的后继者,人人都觉得他会像他父亲那般坐拥强军、威震辽东。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正红旗就像之前的辽东军,完全没有做好苦战的准备,在鸦鹘关下遭到迎头痛击,巨大的心理落差下顿时便军心不稳,加之宝贵的重炮被李如梅率人全数炸毁,正红旗军心已散,准备逃跑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李如柏生性谨慎,不像他的父亲和大哥那般喜欢亲自率军冲锋,但面对着这个机会,李如柏也忍不住亲自上阵,领着早已等待多时、养精蓄锐的家丁精骑从二道关鱼贯而出,向着一片漆黑的正红旗营地发起了声震九天的冲锋。或许是徐渭的割耳出走让李成梁骄傲的心里有了一丝警惕,或许是为了照顾自己妹夫的面子,李成梁在出征之时给李如柏留下了五千家丁,吩咐他协助林志礼守好清河。这些家丁精骑都是李成梁的本部精锐,超过一半打了一辈子仗的夷丁,人人都是弓马娴熟、战马骑兵全副具装,成千上万的马蹄在地上踏出一阵阵雷霆之声,两侧的青山都随之晃动起来,碎石落叶不断从山上滚落,呜呜的号角声连绵不绝,惊得鬼神退避、地动山摇。哪怕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李如柏也能感觉到远处正红旗营地里一片慌乱的景象,嘈杂的惊呼嘶嚎声不时被寒风裹来,偶尔亮起几点火光,照出来的都是乱逃乱窜的正红旗兵卒和余丁,家丁精骑一路冲来,对面连一发炮弹、一粒铅子、一根箭矢都没射来,很明显已是全军大溃、没有丝毫战意了。李如柏哈哈一笑,三眼铳高高举起、指向正红旗的营地:“弟兄们!随我杀透东虏、一个不留!”正红旗确实全军崩溃了,李成梁在长奠堡惨败,辽东军精锐尽没,所有人都以为辽东已是传檄而定,谁还能想到会在鸦鹘关遇到如此激烈的抵抗?军心士气早在前几日惨烈的攻城战中消磨大半,他们翻山越岭、一路强行军来到清河,是为了立下不世之功、是为了夺取辽沈肥沃的土地、是为了掠夺辽东的财富,不是为了把性命白白送在这座险峻的关卡上的!如今何和礼决定撤军,正红旗上上下下都等着趁夜溜走,谁还有作战的心思?再者说,他们之前一直以为清河的守军只有邹储贤的两千人马,后来李如柏出手,大多数人也以为李如柏麾下都是从辽阳临时征召的军卒,哪能想到会
面对五千精骑的冲击?李如柏突如其来的冲击如同刺入正红旗心脏的最后一剑,在辽地生活的女直人谁没挨过辽东军的揍?长奠堡大胜好不容易消散了不少的心理阴影,如今面对着万马奔腾的家丁精骑,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被辽东军暴揍的年代,心中的惧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这些只想着回到建州的女直人再也坚持不住,不顾军令纷纷逃窜起来,整个大营乱成一团,到处是互相砍杀抢马的军卒将官,平日里的等级军阶已经彻底失效,没有人能控制得了麾下的军卒,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人。何和礼倒是还想继续作战,但正红旗的能战之兵实打实也不过七千五百余人,算上余丁也才万人左右,最精锐的便是马甲精锐,在长奠堡之战中随着穆尔哈齐与辽东军的家丁精锐大战一场,死伤了数百人,牛钮中伏又损失了数百人,如今能战的马甲人数连李如柏麾下的家丁精骑的一半都不到。这还打个屁?何和礼也只能在戈什哈的护卫下气急败坏的上马,领着几百马甲和几个额真一起跑路。通往鸦鹘关的官道被两侧青山和河流包夹,狭窄而崎岖,溃堤的洪水一般逃窜的正红旗溃兵拥堵在狭长的官道上,互相推搡踩踏、互相砍杀夺路,哭嚎声响成一片,明军家丁精骑还未杀到,官道上已铺满了被同袍踩死、砍死的尸体,官道一侧山壁之下的河流里,也有无数正红旗溃兵被挤下山崖跌入河里,随即就被淹死在河中,漂浮的尸体浮浮沉沉,顺着河水流动着。也有聪明人没有和大部队去挤狭长的官道,而是逃进了山林之中,以渔猎为生的女直人不少都是山地生存的专家,但能翻越一重一重危机四伏的无人山脉回到建州的,恐怕也十不寸一了。李如柏领着家丁精骑穿入营中,只见得到处都是逃散的女直军卒,不由得哈哈一笑,分出一拨骑兵四处放火,把女直人搅得更为混乱,自己亲率家丁精骑衔尾追杀,用弓箭、三眼铳从背后射杀着逃散的正红旗兵卒。这一次成了明军在驱赶着羊群,无数女直军卒惊恐的呼喊着“明军来了!明军来了!”,不少人慌不择路的跳入冷彻骨髓的江水之中,更多的干脆跪倒在地,央求着明军留他们一条小命,堆积在官道上的正红旗溃兵实在太多了,一路冲杀的家丁精锐都不得不慢下脚步,一时拥堵在了一起。何和礼逃得快,没有被乱逃乱窜的溃兵堵在官道上,领着几百马甲一路狂奔,一直到听不到明军的喊杀声和号角声,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慢下喷着白气的战马,扫了一眼身边仓皇逃过的军卒,泪水滚滚淌了下来:“我董鄂部三代积累,我正红旗强军,全因我一时利欲熏心,如今全完了!全完了!”那名固山额真一直紧紧护在何和礼身边,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劝道
:“主子爷,如今不是后悔的时候,咱们先逃出去再说!只要您还活着,董鄂部就没有完!正红旗就没有完!大不了咱们举族北迁,去野人女直的地盘上再创一份基业!”何和礼点点头,抹了把泪,正要策马继续前行,忽然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木哨声从山林中传出,随即一支骑兵从被青山遮蔽的官道拐角处转出,当头一员年轻小将手提宝弓、骑乘黑马,背后掌旗官手中的李字大旗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何和礼大惊失色,几乎跌下马去:“李如柏是鬼神不成?怎会出现在这?”“不是李如柏,是袭击我正红旗炮队的那支明军!”那名固山额真咬了咬牙,示意马甲布阵:“是李如梅的人,他们人不多,杀过去,咱们就能逃出生天!”转过官道拐角,迎面碰上一支正红旗的马甲,李如梅也是心中一惊,当即勒住了队伍准备作战。他们这支骑兵是由长奠堡溃逃的家丁精锐组成,大多是李成梁的本部家丁,逃到清河之后被李如梅收拢在麾下,穿梭于山林之间,斩杀落单的女直军卒、袭击正红旗的巡逻队和辎重队、埋设炸药地雷,承担着游击骚扰的任务。李如柏领军踏营,正红旗全军大溃,有些逃得快的被李如梅麾下的夜不收捕获,从他们嘴里得知了战场的消息,李如梅当即召集全军,从四面青山之中杀出来,沿着官道一路往鸦鹘关杀去,蹭一蹭二哥的功劳。没想到搂草打兔子、捕了条大鱼!李如梅眯着眼盯着远处的马甲看了一会儿,确定对面马甲之中藏着正红旗的大官,顿时微微一笑:“真是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合该我立功受赏!”纵马来到布列完毕的军阵前,李如梅扫了一眼这些家丁精锐,见他们脸上尚有犹疑,不由得微微一叹,正红旗是困兽犹斗,那些马甲想要逃出生天,必然是要死战,而他们已经有功绩在手,何必再和那些疯狂求生的马甲拼命呢?不少人并没有苦战的决心。李如梅深吸一口气,用马鞭点了一个人:“老李头,你从父亲还是生员之时就跟随父亲,时至今日,大小战事打了数百场,浑身是伤,父亲总说你是对我李家最忠心的人,是看着我辽东军成长起来的老人。”马鞭又指向了另一人:“苏察灿尔哈,你是海西女直人,最早投在父亲帐下的夷丁之一,每次征战总是冲锋在前,为我辽东军立下汗马功劳,父亲说过,他能当这数十年的辽地霸主,你们这些夷丁功不可没。”喘了口气,李如梅又把马鞭指向另一人:“李和,你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在李家长大,教与你武艺兵书、弓马刀矛,父亲说过,你们这些家丁,就是辽东军的根本、辽东军的未来!”李如梅将马鞭一甩,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双目闪烁着跳动的光芒:“我辽东军为何能称霸辽地数十年?因为
军中从最初的老人、到投诚的夷丁、再到家生家养的家丁,每个人都团结一致、不计生死,每个人都奋勇向前、英勇奋战,如此,才能助我父亲扫荡整个辽地,让蒙古人、女直人统统趴在我们的脚底!”李如梅幽幽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我们富贵了、安逸了,一心只想着享受富贵荣华,上了战场稍遇挫折难处便有退却保命的心思,也不再团结一致,一个个都计较着自己的那点瓶瓶罐罐,全然忘了辽东军是如何成长壮大、咱们的富贵荣华是如何赚到的。”“所以咱们败了,长奠堡之战,不再团结、不再无畏、不再无私的辽东军败给了团结一致、无惧生死、死战到底的乌真超哈,辽地霸主成了一个笑话,以至于曾经匍匐在咱们脚底下的女直人,竟敢妄想以一旗之力端掉咱们辽东军的根本之地!”李如梅重重喘了口粗气,马鞭遥遥指向对面的马甲:“我李如梅今日便带头冲锋、死战不退,告诉所有人,辽东军依旧是以前那个辽地霸主、依旧是团结一致、一往无前的强军!不愿随我的,速速离去,愿随我的,便与我一同冲锋,用那些女直人的人头告诉努尔哈赤,我辽东军依旧是辽地之主!”说完,李如梅长啸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快的冲向正红旗的马甲,那六百家丁精骑也嘶吼着跟了上去,没有一人后退、没有一人犹豫,毫无纪律、毫无阵形,只是人人争先恐后的杀向正红旗的马甲军阵,仿佛溃堤的洪水一般潮涌奔腾。正在整理军阵的固山额真被李如梅部突然响起的嘶吼声惊得心头一跳,抬头看去,正见明军冲杀而来,马蹄踩踏在地裹起阵阵沙尘,一片烟雾萦绕,望之如同鬼神。固山额真双眉一皱,回头看去,却见何和礼缩在阵后,躲在几名戈什哈的保护中,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脸上恐惧的神色清晰可见,不由得微微一叹,扭过头不再理他,抽出马刀大吼道:“尔等欲生欲死?若欲死,现在即可卸甲投降,尔等屠虐尼堪,明狗岂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必然赶尽杀绝!尔等若欲生,随我冲破明狗骑阵,杀出生天去!”正红旗的马甲随着那固山额真一起发出一阵狼嚎之声,纵马迎着李如梅所部撞了过去,两军相撞,发出一阵阵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骨肉碎裂之声,飞溅的鲜血炸出一片片血雾,将人马和地面染得通红。李如梅从小擅射,这么多年苦练下来,练就了一双鹰眼,早早瞧见了那名固山额真,冲杀过去,一箭射去,那固山额真躲避不及被箭矢破甲扎入身体,却依旧狂呼酣战,李如梅一连射了他三箭,才终于让他身子一仰从马上跌了下去。何和礼眼见着那固山额真被李如梅射翻,却没有一点敢上去助阵的勇气,牙齿的颤声清晰入耳,不由得惊呼:“啊!这不是李如梅
!是李成梁,是以前那个李成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