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意春深处,默默复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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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带了茜云和青芜早早的出了门。成群的大雁结伴而飞，紫奥城气势恢宏，天空碧蓝如洗，红墙黄金琉璃瓦映着湛蓝的天空，倒是美极了。
毓祥门外整整齐齐排列着选送秀女的骏马车架。众人都站在那里，自拿了帖子，安静的等着。一群人肥环燕瘦各怀风采，只有那脂粉香囊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群美人儿聚在一起着实也呛人的很。
众人只自顾自的整理衣饰，自有宫中内监和老尚宫念名验帖子。方又由着另一名嬷嬷领着进了宫门，自有女官按照标准查了五官是否端正，检验身体有无隐疾，因着此次多为官宦家的女子，也不过略略走个过场罢了。查验完了，又有宫女领着去了长春宫的东西暖阁等候。最后才是帝后拣选。
看四周各个秀女穿着无不是五彩斑斓，各式各样华丽的料子，各个一头华翠珠钗，在这样的天气里让人更觉得闷热不堪。我只穿着一身天水碧锦绣宫装，裙面只斜着绣了月白色带粉的桃花，头上绾着朝天髻，并无金银簪器，两支玉兰流苏簪定住头发，又斜簪一纱堆就的木莲花。其实并没什么缘由，只是觉得这节气里大红大绿显得俗气不堪。
我知道此间事故，远离暖阁庭院中心，只靠着庭院边的石柱旁站着，看一盆开的极盛的垂丝海棠，端着是枝蔓盘虬卧龙花叶娇嫩可爱。自有小宫娥端着茶来到我身旁，垂首轻言“小姐，请吃茶。”
我笑笑“我不吃，你去给别人吃吧。”她点头应是，可还未完全转过身的时候，那夏冬春忽的一下子转身，又兼横冲直撞，一盏热热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她墨绿色的缎服上，她穿着的衣服甚是名贵，是两杭寸尺寸金的缂丝蝴蝶穿花的缎子，衣服上也有些浮纱绣，配着她满头珠翠，却也显得娇艳无比。
然，此刻，一盏茶泼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脸色甚是难看，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是你的霉头，躲是躲不过去的，所幸也不躲。
那宫娥脸色一时被吓得有些发白，还未等我开口，夏冬春便用力扯住我的，喝道“你是没长眼么，这么滚烫的热水就往我身上泼，你是想作死么？你说你是那家的秀女。”
我只福一福身“家父处州府知府安比槐，方才无意间碰到了姐姐，只给姐姐赔礼了。现下我的车里有替换的衣服，姐姐去换一换可好。”
她只一扬脸“我当是谁家的女儿，区区个知府之女，也敢如此横行么？你以为，你泼湿了我的华服你就能入选了，你也不看看你穿着的寒酸样子。”
我轻轻一笑“我入不入选的不重要，姐姐美貌，必能入选，只是此间种种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
“叫谁姐姐呢，别让我沾染了你们穷乡僻壤的乡气，也别甜言蜜语的卖乖，你只给我跪下，我便饶了你。”她轻蔑的看着我。
“人生譬如一树之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堕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出。”我只笑说。
“你也不用这里什么花儿，树的，我才不听你在这里巧言令色。今日倘若你不跪下求我，我定不轻饶你。”
周遭秀女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场闹剧似乎于她们平常看的戏一般。
我还未待开口，人群中有一声传来“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姐姐莫要生气，妹妹也带了替换的衣服，要是不嫌弃到后厢换过吧。今日大选，姐姐这般吵闹，怕是会惊动圣驾，龙颜因此震怒，倒是得不偿失。即便圣驾未惊，若是他日传到他人耳中，岂不堕了姐姐声名。姐姐聪慧，岂不知因小失大，还望姐姐三思。”
我看向说话之人，她还如上世一般娴静如临水照花，虽是说着劝导之语，可字字里都有着震慑之意。
夏冬春笑道“你又是谁，你笃定自己美貌定会入选才在这里大言不惭吧。凭你是谁她做错了事，必是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我略行一礼“何必在这纠缠呢，圣人都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下是我的失误，我已知晓，自向小姐抱歉了。天家重地，我们此刻在这里，为了一件衣服纠缠不休。知道的说小姐抱诚守真，不知道以为是小姐斤斤计较，毫无胸怀可言。我们在的西暖阁，不过与大殿一墙之隔，又兼人多眼杂，倘若被那些有心人说了，追究下来，陵容不过是慌忙手乱，最终不过是不入选，小姐呢？岂不是小家子气，现下陛下可是最喜欢端庄大方的女子了。”
她闻言向周围一看，果真人来人往，更有许多人巴巴的看笑话，脸色不由一变，只朗声道“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了。”又转头哼了一声，急急去后厢换衣服了。
一时众人只做鸟兽散，各自去与各自相熟的小姐去聊天说笑去了。
我只转身笑笑，行了一礼“谢姐姐解围，要不是姐姐出言，还不知要和她扯到什么年月里去呢。”
她听我这么一说，只和身旁的沈眉庄笑了“可见姐姐是个心胸宽阔的，还能说笑呢。”
沈眉庄只上前数落她，不该如此鲁莽冲动。又对我说“那个秀女是个混不吝，一时失了手，也不该如此胡搅蛮缠至此。”
我笑笑“若我一早，早起梳洗打扮，选的好好地上等料子做的衣服，还没被皇上看，就泼了热茶，我也是要恼的。又恐一早上为了选秀，也不敢吃东西，一时有了怒气也是应该的。人饿了，可不脾气就不好了。以己度人差不多也是如此吧。”
她们两个笑道“虽话糙，但是理却不糙。”
我仔细端详她们，她们果然一个像玉兰花一般清雅脱俗，一个如芙蓉花一样雍容华贵，端着是气度非凡，终是岁月静好。
她笑着说“我名甄嬛，年十七，这位是眉姐姐，要比我大一些。”
我微笑着行礼“甄姐姐好，眉姐姐好，我是安陵容，今年十六了。”我们自是一番行礼。
甄嬛思量一番，终是不禁问出口“方才之事，又不是妹妹泼的茶水，何苦要应承她和她纠缠。”
沈眉庄一脸疑惑望向她，她才方道“妹妹勿怪，回想起来，方才妹妹与那秀女还有一步之遥，那茶水应不是妹妹所泼，那便是那个刚才，在妹妹身旁的那个小宫娥，洒在她身上的。又何必自己应承下来，招惹不快呢？”
我心思不由一动，果然不负她女诸葛之称，短短时间里就能理清思路。
我笑笑“她身后除了我，便是那个小宫娥，她料想宫婢怎会如此大胆，猜想是我嫉妒她衣料华贵，故意为之，也是人之常情。瓜田李下，我难免被疑心，何不应下了，况那个小宫娥也是好心给我茶吃，那里料想惹上这等官司，要是推到她身上，我固然是轻松脱身，她反而要被掌事姑姑责罚，倒不如我应下了省事。与她抱歉几句便也罢了，只是未曾料想我是个笨嘴拙舌的，没得要劳累姐姐出言相助，还要得罪人。”说着我便要福身赔礼。
她只向前扶起我“妹妹倒是心善，只是那个秀女连道理也不通，你再和她讲道理，她也是胡搅蛮缠，最是恃强凌弱，倒不如拿出她怕的压她，她也就乖了。只是我不得不劝姐姐一句，穷则独善其身。”
“姐姐说的很是。姐姐当真聪慧，是陵容不善察人识性了。”我只点头应道。
沈眉庄只疑道“还有这个官司，我还以为是你撒了茶。你倒是别夸她，也是事发突然，反倒旁观者清。”
正说着，有内侍太监出来扯着嗓子唱名，其中自有我的名字，我笑笑行礼“甄姐姐，眉姐姐，陵容先行一步了，有机会定好好好谢谢姐姐们的好言相助。”
只甄嬛向前说道“不值得什么的，快去吧！妹妹颜色清新脱俗，定能入选。”
我笑着点点头，转身步入队伍里，随着内侍往长春宫主殿如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