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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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有时间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却消失了。裴恒之身边的小厮游木过来禀报的时候，玉荷脸都青了。
她这几日休息好了，便回到顾连清身边当差，见自家小姐是真的放下了，也只能接受现实，而且昨日听春芽说起莲子羹的事情，她便觉得这裴恒之人虽冷冷清清的，长得又严肃冷峻，但也是个讲理的人，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难以接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想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没想到，他竟出尔反尔，在回门这样的事情上不给小姐面子！真是错看他了。
顾连清描眉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画眉。
玉荷见自家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义愤填膺道，“小姐，姑爷这也太过分了吧！”
春芽也张了张嘴，虽未出口，但也能瞧出是有不满的。
顾连清描好了眉，看着镜中的自己，簪了两根素银簪子，觉得不够贵气又拔了下来换了两根金钗。
“小姐！”
“好了。”顾连清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然后满意地站起身，轻道，“今日是回门的好日子，别坏了心情。他不回便不回吧。”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裳，随意道，“我要去见父亲了，暂且不与他计较。”
这笔账先记着。
瞧着一切都妥帖了顾连清才出门。
玉荷与春芽彼此对视一眼，也只好收起情绪，立马跟上。
到了门口，管家已经把一切都备好了，三朝回门到底是女子出嫁后的大事，无论之前如何，顾连清到底是顾家的人，裴府备起礼来倒也没有亏待她。
顾连清看着车上的礼品倒也还算满意。
裴夫人也在，她拉着顾连清的手，语气温柔道：“恒儿今日有急事，没能陪你一起回去，你别怨他。他还叫我多备了好些东西，你瞧，后边那一车都是他的心意。”
顾连清笑了笑，体贴道：“母亲有心了。”
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管家上前来，“夫人，少夫人，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知道了。”裴夫人望着顾连清，交待道，“那你今日便代我们问候你爹和老太君，若是你爹留你，晚些回来也没关系，家里都有我，路上小心些。”
顾连清点头，“是。”
她在玉荷春芽的搀扶下上了车，朝着顾家的方向驶去。
裴家这般看还算是平静，可顾家却是早早的就闹了个天翻地覆了。
老太君坐在主位上，气得心脏疼，她捂着胸口，狠狠地拄了几下拐杖，气急败坏道：“若非宫里头的人来报喜，你们是不是还要一直瞒着我！”
顾姜河站在她面前，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只小声道：“儿子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你连伙同肃王换新娘子这样的欺上瞒下事都敢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老太君气得两眼发昏，她拍着桌子，大喊，“糊涂啊！糊涂！你怎么能算计到自己亲侄女头上！你哥哥要是知道了，这个家就散了！”
顾姜河听着她骂，不敢吭声。可也没有后悔的意思。老太君见他还不悔改，便责问道：“你以为那宫里头是什么好地方？溶月那丫头那么直爽活泼，她进去了能讨得了多少好？你这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那清丫头就能嫁了？”顾姜河抬起头不服气道，“母亲，你就是偏心！你就是疼他们不疼我和溶月！说什么这个家要散，那就散好了！要不是有我在，这顾家早就倒了！凭什么他顾姜山的女儿能嫁我女儿就不能！他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修撰，我可是镇国大将军，有我在，谁能欺负我女儿，谁敢欺负！”
“你！你！你不明白啊……”
当初指婚，本就是……老太君头疼不已，眼眶都气红了。
顾姜河声音小了些，却依旧嘴硬道：“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做。”
“儿啊……”老太君心口闷得疼。
顾姜河偏过头，不看老太君的眼睛，他道：“我就是想搏一搏。母亲，当年你允许哥哥任性一次，如今便也允许儿任性一次吧。”
“可是……”老太君还想再劝。
可顾姜河已经不想听了，他转过身，道：“事已至此，陛下都认了，母亲也认了吧。至于哥哥那儿，我自有办法。”
马车行在大道上，周围都是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邻里百姓的说话声，透着一股烟火气。
玉荷掀起窗帘瞧了瞧，春芽也跟着偷瞄了一眼，眼底都带着艳羡。
到底是小孩子心思散得快，方才的不高兴立马就忘记了，玉荷兴奋得跟顾连清说：“小姐，要不咱们买一包糖炒栗子回去吧？老爷最喜欢吃了。”
顾连清想了想，点了点头。带了那么些贵重的东西，可真要说父亲喜欢的还未必有几件，不过都是充门面的，她道：“你去吧。再买两斤卤猪蹄和一坛花雕酒，悄悄带进府去，别叫人瞧见了。”
“是！”玉荷立马叫人停了车下去买东西了。
他们便在原地等着。
车一停下来，路人说话的声音便清晰了。
“听说了吗？那裴家大少爷娶的人新婚之夜被人给换了！”
“听说了听说了。换了我啊可得气死。”旁边的一大汉撸袖子道。
春芽听清楚了话的内容眉头紧皱，刚要掀帘下车，就听顾连清道：“坐下。”
“可是少夫人……”
顾连清端坐着，望着前方不说话，春芽便也只好收声坐着。
如此一来，外头的闲谈声便听得更清楚了。
“可不是！新婚夜新娘子说换就换，还动用私兵，这不是羞辱人吗？”有人附和道。
“是啊是啊，可也没办法，人家手里有私兵你又没有。只能受着了。”
“那我可不行，非得和他们拼命不成。”大汉续道。
“拼什么命啊，你打得过吗你？不自量力。那可是私兵，兵！带真家伙的！”
“那就只能忍着了？”大汉反问。
“不然呢？”
“换了我可受不了这口气。”大汉不甘心道。
旁边的人拍了拍那义愤填膺的男子的肩膀，安慰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那都是人家贵人的事儿，哪轮得到咱们操心。再说了，万一那新娘子貌美如花，可不是赚大发了？”
“就是就是。人家就换了个新娘子而已，立马就升大官了，那就算长得丑又怎么样？能升官就行啊！”他言语暧昧道，“是吧！这换我我也愿意啊。”
众人也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娶一个丑的就能升官，那我愿意娶她十个八个的放家里供起来，哈哈哈哈。”
“那我也愿意，把她供起来，再纳十八房小妾，哈哈哈哈——”
众人肆无忌惮地幻想意淫。
“你愿意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
“就是，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就你挣的这点钱，够人家那姑娘买身行头就不错了！”
“诶，你这就瞧不起人了，都说莫欺少年穷——”
“你是少年嘛你？”
“哈哈哈哈哈——”
老百姓三言两语讲述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乐呵呵地图个饭后的消遣。
而当事人正坐在马车里，与他们也只是一帘之隔。
春芽听见了都气愤不已，恨不得冲下去叫人打烂他们的嘴。可顾连清又不许便也只敢心底愤怒委屈着。
顾连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帘子，夏日，风一吹动帘子便也跟着发出响声，露出里面的人的容颜。
外头似乎略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但无人察觉。
她扯了扯嘴角，道：“你很生气？”
春芽见少夫人终于说话了，不由得安慰她道：“少夫人，你别难过，他们是不认识你才会这样编排的，你别往心里去。”
顾连清笑了笑，道：“我不生气。他们说的也没错。”
于裴恒之而言，本就是赚了。
若真要算起来，溶月高升，谢景安娶到自己喜欢的人，这场错嫁还真是三全其美呢。
她唇角微勾，笑意不及眼底底地看着飘荡起来的帘子，隐隐约约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如今倒真是成了这盛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笑柄。
私兵出手，圣旨也下了，这么大的事情，裴府里虽然还算是清静，可是只怕这盛京城是早就流言四起了吧。
也不知顾家是什么情况。
父亲……又会怎么想。
顾连清垂眸，眼睫在下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
春芽心疼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顾连清抬眸，眼里又是一片清明，她笑道：“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跟着我可要习惯才好。”
她眼下没有倚靠，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玉荷提着一大堆东西，跑回来。
马车缓缓开动。
见车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玉荷小声问怎么了也没人搭理她，她便只好拿出糖炒栗子，兴高采烈地向顾连清展示，道：“小姐你看！是李记的糖炒栗子！你从前也很爱吃的！”
顾连清笑道：“可别让老太君知道了，不然又得挨训。”
老太君最不喜欢他们吃这些外头的小零食了，说是不干净。
玉荷抱着栗子点点头，抱得紧了没注意就被才出炉的糖炒栗子烫了一下，玉荷借势假哭，逗得春芽同顾连清都笑了。
顾连清望着窗外的风景。
也不知今日回门会是什么情况。
溶月和谢景安又会不会回来。
只怕这过去十几年的优待，往后都得一点一滴地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