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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个单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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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哥特式尖三角建筑屋顶,方方正正的白色墙体,这般式样好几栋大小不一,风格标准统一的建筑物,搭配着红皮篮球场和绿荫足球场,错落有致分布在高大梧桐、香樟树之间的绿荫摇曳中。周围是顶上带着玻璃碎片防护的围墙,爬满粗壮藤蔓绿植,仿佛是封闭的铠甲。

这是一所高中,站在校门口的张艳红,背着孩子,凑近校大门自动伸缩门的缝隙,仰着头,目光炯炯,微张的嘴唇、脸庞迎着笑意,正朝里面仔细张望着,不经意地带出一丝弱智表情般的惊喜脸。

如果是一个读过正规院校,或者见过世面的人,打量一所学校,看一个人,都不会如此眼巴巴滴的模样。或者,有了某种心动,才会看得如此眼巴巴滴,宁愿弱智吧!

是的,她对这所学校心动了,接着又往后退了几步继续认着打量。校大门是一道悬挑成半弧形的彩虹拱门,她猜测可能寓意校园生活的五彩斑斓或者拼搏向上吧!彩虹拱门中间连接悬挂着一块沁出斑驳暗黄色,显得陈旧的石匾,上面是遒劲有力楷书体的校名:东州长虹中学。还有,校园里那栋最高大宽广的大楼上,刻着隶书体的厚德、博学、笃学、敏行的八字校训,楼下还有一座下面花盆围绕,镶着金箔的孔子雕像……

这么优美,显示着文化氛围的校园,一下子在刘红艳心里跳出一群传播知识、纯洁的象牙塔里的知识分子形象,是和她之前生活圈里感受的低素质粗鄙、低俗媚俗、争名争利不同,因为知识是有尊严的。这是她当时的切身感受,在这个上午阳光下,长虹中学的外在形象,一切在她眼里熠熠生辉……

那天是张艳红用背扇背着女儿无意经过这里,她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她穿在身上那件暗红色衬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还看出带有些许污渍,是一个女人独自带女儿,明显带着生活并不稳定,奔波在路上的风餐露宿,无意中看见这个学校拱门下面的保安室门外放着一张水牌,上面张贴着一则长虹中学学生宿舍的生活阿姨招聘启事。

看着这则招聘启事,她就站在校门口,目所能及,仰望着这所东州市的重点高中。忽然从保安室传来一股酸味,她干渴的喉咙不由咽了咽一下口水,脖颈伸缩着,有了向往。

她从一个人来到东州市打工、创业、结婚、离婚,到现在独自抚养女儿,也在这个三线城市呆了十三年。但是之前,她对于女儿未来在东州市读什么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各种学校入学规划,就读计划完全没有考虑过,在孩子教育谋划上,她落后了。但是,对于长虹中学,她是听说过的,毕竟这是一所东州市重点高中。

如果不是这则招聘启事,她只能是匆匆经过,压根不会想到自己找工作,会和这种重点高中有任何瓜葛。

她有自考汉语言大专文凭,年龄三十五岁,离婚不久,独自一个人带着女儿的单亲妈妈,刚租房子落了脚,正寻找工作中……她的文凭和学识,没有资格寻找到学校教师这类的工作。但是,学校宿舍里的生活阿姨,服务住校生和打扫宿舍区域卫生,属于学校的后勤保障人员,她便可以来应聘。忽然之间的遇见,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这是一个机会,对于正在找工作的她,要给自己和女儿一份稳定和安全,进入长虹中学当一名生活阿姨,于她,是一个好的选择。

选择,她的人生选择,作为一个离婚的普通女人,伤痕累累,她也想变身成为这个时代的独立女性。

要成为一个不需要男人,即使带着女儿,要独自撑起一个家的独立女性,是时代造就的。这个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历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转型,就经济而言,中国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贫穷的经济体跃升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如今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大国。社会而言,人们的思想开放,多元,女性自由离婚已经普遍化。

于是,她大大方方离婚了,还决定了以后不靠男人,要独自撑起一个家。

不过,要撑起一个家,她得有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要时间照顾女儿安排好一日三餐;有当妈又当爹的能力给女儿完整的家庭氛围……也才会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正常的家庭生活和天伦之乐,属于自己小家的烟火味!要那些,现在最首要的前提,就是她得赶紧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结婚前,她在东州酒店当服务员和餐饮小主管。结婚后,她创业开了一家小餐饮店。离婚后,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她却回不到从前。

因为酒店的服务工作带不了娃娃,再次创业开餐饮店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就算做那种餐饮最简单的小本生意,搞个小推车,推到路边卖油条、卖米粉、糯米饭团这些早餐,每天得半夜三四点起床准备,天一亮就推出去找个地方卖,还要随时防备城管,每天会忙碌到惊心动魄,是无法带孩子的。

所以,她现在想寻一个可以带着娃娃上班,而且安全、稳定。这样的工作,此时此刻的她太需要了。

怀揣着自己主动离婚后,卖自己的房,到她手中的四十五万现金,和前夫,前婆婆一分为三,她到手只有了十五万,便背着女儿,推着一个大箱子离开了。当时的邻居都骂她作为一个女人就算不靠男人,更不能顺了出轨男人恶婆婆的心,她太傻了,不应该离婚,不应该离婚,不应该……亏大了,还要独自带女儿选择当一个单亲妈妈,以后这辈子苦够得她受的。

她是不愿意打官司,或者继续纠缠,她怕她的人生毁在那些她眼里垃圾人手里。斩钉截铁要断绝一切,主动逃避,她要的自由,心甘情愿,宁愿选择带着女儿漂泊浪荡。这一点,和其他女人相比,到颇为显得特立独行,

她背着女儿的不是瞎漂泊浪荡,她先是寻到一处合适自己租住的地方,一个叫采煤村棚户区。

采煤村是东州城有名的城中村。以前东州城还是一个围绕护城河建立起来的小城时,距离老城区四五公里的采煤村由一片坟坡的郊区演变成私搭乱建棚户区。里面各种高低不平,错综复杂的建筑物,没有一点规律可言。拥挤,杂乱,污水横流,老鼠乱窜。不过,随着时代发展,来东州城的打工人,越来越多聚集这里。因为这里能够提供了廉价方便的寄居之地,而且距离老城区不远。

刘红艳知道自己母目前的状况,来到采煤村租房,是她现状的最佳选择。她租到了一个当地农民自建楼房里,没有卫生间小单间,里面有一个窗户。楼层里有一个公共卫生间,由那一层里里四个单间共用。小房子里,里面用帘布隔开,就是厨房和卧室,房子三个月开始起租,可以一个月一个月交房租,月租六百元。

租房的老板,也是当地这里以前的农民,毫不避讳告诉她,他家这套自建房的地基,以前是一片坟地,所以房租比其他家便宜一点。这话让她心里有些膈应,这栋民房出租屋是在白骨森森坟地的地基上建起来的!

不过,她转念又知道自己狭隘了。因为提到坟地,她想起了BJ一个叫公正主坟的地方。

BJ她可没去过,公主坟那一带长啥样她也完全不知道。她之所以知道BJ公主坟那个地方,是以前,她开猪脚饭餐饮店时,有一个喜欢听相声的老年顾客,到她店里喜欢一边吃饭,喜欢打开手机点播郭德纲的相声听。

她有一次就听到郭德纲相声里就提到了公主坟,说那里之前是BJ郊区,芦苇野草茂密,什么犯法吃枪子的都拉到那儿去解决,尸骨无数。如今现在的公主坟那一带,已经成为BJ二环范围了。

二环?BJ现在都有五环之歌了。二环一带,不用看,闭着眼睛也能想像如今早已变成了高楼大厦林立,金碧辉煌,寸土寸金的城市CBD中心一带了。

这样一想,她又释然了,城市的快速发展,城市周围的什么坟地墓地,早晚都会修建起了一栋栋的高楼大厦,变得寸土寸金。

当然,她们东州城的发展肯定不能和BJ比,在扩大城市规模,增加城市人口,打造城市集群,生产集聚地这些方面也比较落后。但是东州老城就是围绕贯城河那一圈的老城核心,只有一个一环内圈,太小了,东州城未来肯定还会发展,至少有二环,那么采煤村这个距离老城核心四五公路之外的地方,二环都轮不到,至多在1.5环的范围内,现在还是城中村,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改造,成为规范有序,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市居民街区。

而且,这世上有什么鬼呢?就算有鬼她也不怕,怕的只是人心里的鬼。想到这些,刘红艳的心里就踏实了。而且,采煤村这个打工仔租户聚集地,热闹,晚上都是各种大排档,烟火味很浓,还怕什么鬼哦。

反正不管怎么,住所有了,生活必须走上正规,接着就是她背着女儿娜娜寻找适合的工作。

她寻思着保姆、家政、保洁那一类的工作,允许她带着孩子上班即可。可是,那些招聘公司都面露难色,表示那样无法保证工作正常进行,客户也不会允许。

寻找着可以带着女儿一起上班的工作,十分困难。机缘巧合,她遇到了长虹中学的这则宿舍生活阿姨的招聘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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