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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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这安排,不光蒙毅诧异,张宫女更是差点稳不住表情。她踌躇片刻,既舍不得张婴,也舍不下玉兰行宫里相依为命的老姐妹们。最终,她声音带着颤:“阿婴这孩子天资聪颖,又有这手镯傍身。唉,老妪被小女蒙蔽,早该想到是富贵人家出身。现如今老妪年岁尚高,腿有疾,恐无福消受……”“她们一并走。”嬴政心明眼亮,随便一扫就明白那宫女在纠结什么。但既然那小儿昏迷前死死抓这宫女的拇指,一并带回去便是。玉兰行宫的宫女们一愣,相拥而抱,就差喜极而泣。能从不亚于冷宫的行宫脱离真是太好了!有个宫女甚至差点哭出来,终于能回咸阳!终于不用她日日前往山上挑水、劈柴、挖黑木了!唯有真正经历过朝代更迭宫廷生活的年长宫女们,脸上却有喜有忧,咸阳宫确实美好,但也更危险。宫女们收拾行囊时,蒙毅走向张宫女询问张婴的手镯之事。张宫女便将悉心保存在布袋里的小手镯拿出来。蒙毅顺手在小手镯上摸了摸,在对着光照看到某个印记时,若有所思,片刻后眼底闪烁着极亮的目光。……离开玉兰行宫,嬴政一行人带着十多名背着行装的宫女回归军营。军中久不见娇娘的士卒们有些骚动。蒙毅见状,当即将宫女们安置到距离王车不远的位置,除了不让她们接近炊事处,其他诸如洗衣、纳鞋底等杂物都让她们分摊不少。宫女们也没有抱怨,事实上比起在玉兰行宫完全的自给自足,在这不用劈柴,杀野兽,时不时有壮小伙过来帮衬,已经轻松许多。她们私下聊天时,也会低声讨论张婴被两位贵人看重的奇遇。“你们说,婴公子会是谁的儿子?”“蒙将军可能性更大吧,他都快把张宫女给问懵了,什么小物件都拿去研究。陛下多待在咸阳,在外可不多。”“也是……哎,你说我与阿婴关系不错,能不能跟着去伺候……”“噤声。岂可乱议贵人之事,阿婴的事也烂在肚子里,不可再提。”头发花白,年龄最长的宫女严肃地警告小宫女们,“他不论是何种身份,被陛下看中带走,便是一飞冲天,容不得你我议论。若不听从,届时误了尔等的性命,别再怪我。”众小宫女脸色一白,不敢再言。入夜,她们收拾了一会,便背上行囊,再次启程回咸阳。…………两日后,王车上,嬴政正在批改新一份的竹简。这一批简牍多是博士学宫那递过来的,比如收缴天下兵器是扰民之举,然后就是些古之周朝如何如何,现在秦帝国也应该如何如何……嬴政看得摇头轻嘲,这些夸夸其谈,真想将他们丢去大陇西。见识一下那边恶劣的环境。比如某些仗着武勇和兵器杀人的野人、游侠。比如老秦地的当地民田已流失过半,而导致这一情况的居然只是一个从韩国逃亡,只
有几百人的小贵族。这些混账,讲道理是无用的,唯有杀,唯有改/革,唯有砍断他们的爪牙、兵器,截断他们的财富。……嬴政收回思绪,有了决断,更懒得翻这类儒生的简牍。“刷刷刷”随意横批,不多时便将这几十斤的简牍批完。他打了个哈欠,想稍作休息,不曾想竟在车厢中昏睡过去。等他再清醒过来,便察觉窗外的天色有些暗,他面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份小炉煨好的羊肉汤,以及两张锅盔。他拿起锅盔沾上羊肉汤快速吞咽,有了饱腹感,他便掀开车帘,唤赵高从旁边车辆拿几十斤的新竹简过来。等赵高过来,嬴政不忘问道:“蒙毅呢?”“郎中令正在红云车。”赵高手法娴熟地给嬴政研磨,又轻轻拨了下灯芯,好让车内更亮堂些,“一个时辰没下来。”红云车,正是给张婴躺着休息的地方。“他还没醒?”“回君上。”赵高开口道,“尚未醒来,太医也去看过,说身子骨弱,并无大碍。”“身子骨弱?睡两日未醒,只诊出这些?”嬴政皱起眉。他起身走出马车,一转身,恰好看见蒙毅表情怔怔地蹲坐在红云车车头,虎目通红,似要落泪。嬴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蒙毅,蒙武之子,蒙恬之弟,别看现在是文臣,早些年他也是提剑上马,统帅军队,征战沙场,为统一六国攻城略地,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铁血硬汉居然情绪难抑到这个地步。“卿为何如此难过?”“陛下,张婴随身带的玉镯上有‘白’工师的印记。我父也曾委托少府工师替我儿打造一样的小玉镯。”秦朝对工艺要求很严苛,所有少府出来的器具、兵器,都必须有打造者的专属印记,方便日后追责。“我看到玉镯有些激动,便又去找到张宫女,得到了这个。”蒙毅抖了抖手中的婴儿肚兜,“我妻曾哭着与我说,她给儿子绣的肚兜都烧毁。但我却在这里见到了,我妻绣法,绣出来的‘婴’字,还有这绸缎,是少府特供!”嬴政微微颌首,但补充了一句:“少府之物虽难得,但并非独有。起码诸位王爵府邸都是不缺的,是否再多看看。”“当然!当然不止这些……陛下。陛下您随我来。”蒙毅先是扯住自己的衣领,扒开后,给嬴政展示,“您看这枚红痣,是我们蒙家男性后代独有的!您看他……”他掀开车帘,伸向张婴的手温柔许多,轻轻拨开挡住张婴耳后的衣领。“您看,他,他有与我一样的红痣。他也有!”蒙毅的声音轻颤:“他,他很有可能会是,我儿,我的亲生儿子!”“……”嬴政眼眸微眯,看着作证的红痣,可能性确实极大,“嗯,蒙家有后福。”虽是这么说,但他心底却隐隐透一些可惜,难得遇到一个如此顺眼又像扶苏的小儿。……红云车内假寐的张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虽然大
部分词汇听不明白。但年轻宫女曾多次因买药的事和张宫女争吵,翻来覆去几句,诸如,亲生儿子也不值得!疾医都说,这是娘胎带出来的病救不活等。所以像是儿子,亲生,找回,偷走这几个简单词汇,他还是能简单听懂。再配上贵人激动难掩的情绪,扯衣服对比胎记等动作,张婴大概能明白意思。宫女不是他亲妈,是坏人。他就说嘛。有比上辈子还优越的皮相、稚嫩的年龄当底子,怎么可能连亲妈都哄不过来。张婴轻吁了一口气,重获自信。[宿主!我们居然碰见你亲爹了!开心吗?哈哈哈……我感受到你的愉悦了。]张婴一顿,差点忘了。他,一不小心碰瓷,碰到亲爹身上?啧……心情顿时差了几分。张婴沉默了很久,眼中闪过极为复杂、挣扎的神色,当面对光球担忧的询问怎么情绪跌宕起伏时。张婴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还有多久攒够开启新任务的能量。][……宿主?还有十分钟!]…………“醒了,你醒过来了!”“太医,太医快过来!”张婴正和系统聊天,没想到耳畔忽然传来红衣贵人惊喜的声音。原来是张婴情绪波动时,系统刚好充能完毕。所以他的手是真抬起来了一点,动静虽小,也逃不过曾为猛将的蒙毅之眼,尤其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张婴。伴随着蒙毅的呼喊,“呼啦啦”好几个人窜上了马车,又有一两个人被劝下去。太医又是掐张婴的人中,又是嘀嘀咕咕说些听不懂的话,又是拿着铃铛在耳畔“叮铃叮铃”地甩,然后还拿暖手的石块反复摩擦他的手心……这一套检查流程,和张婴见过的中医截然不同。整体都透着一种古朴和野性。张婴原还想矜持下,主要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可能是亲爹的存在。没想到听到车窗外传来熟悉的大哭声,他立刻顾不上还在扯他眼皮的太医。张婴艰难趴在车窗旁:“外婆,外婆!。”外面哭声一滞,忽然传来嘴皮子厉害的说教声。“狗剩,狗剩醒来了吗?……婴,婴你醒了,赶紧回去躺着休息。”后半句,张宫女音量都变弱。张婴并不知张宫女内心纠结的激烈情绪。他只注意到又喊“狗剩”两字,尴尬地笑了笑,故作无事地重新坐回车内。“她,这般……对你?”蒙毅轻声问道。张婴没听明白,但见对方蹙起的眉头,他第一时间露出甜甜的笑容:“外婆最好啦。”“哦。”蒙毅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急着说什么,他拍了拍张婴的肩膀,“狗剩挺好的,贱名好养活。”“不要狗剩。是阿婴!”这话不用翻译,他都听玉兰行宫的宫女来回笑过无数次。但他嫌弃的,也不想让便宜爹用亲昵的名字,“阿婴,是阿婴嘛!”张婴这副皮相本来就很俊,哪怕瘦弱了些,但因为婴儿肥所以不显得干扁,反而透着萌。再加上父爱如山的b
uff。他圆碌碌的双眼眨巴眨巴,故作小大人的模样,蒙毅哪里顶得住,嘴角几乎都能裂到耳尖。“好好好,你是阿婴,公子婴。”这时,旁边的太医也啧啧称奇道:“刚我给他看病,这小子还懒懒的有些怕生。没想到一见着你反而精神起来,哟,可见是投缘呐。”有太医这么一位神助攻,蒙毅更是乐得不行,一把将张婴给抱起来。张婴下意识地皱起包子脸,用手将对方的脸隔开。偏偏蒙毅还以为小崽子在与他互动。他忽然畅快的大笑出声,还故意凑近,用上猛男胡子蹭脸这一招。“……”张婴无语。在他忍不住想咿呀怒骂时,他忽然被便宜爹抱下车。此刻是午时,行军临时驻扎,用膳、稍作修整的时刻。张婴正疑惑,便看见便宜爹掏出了五个被锁链连起来的小木桩。正疑惑的时候,张婴发现对方将木桩以梅花的样子摆地上。紧接着他跳上去,轻松地踩了几个Z字步伐,行云流水。引起周围不少士卒“啪啪啪”喝彩声。便宜爹跳了下来,先是给了张婴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将看戏的张婴给抱上了一个梅花桩,说了几句话。说完他见张婴不懂,还伸手轻轻推了两下,他自个也跳上来再演示一遍。这下不用听懂,张婴完全能明白对方是啥意思。他这回是真翻死鱼眼了。怪不得网上说,“没危险时,父亲就是最大的危险。”刚他还在喝药呢,现在梅花桩这些运动项目都安排上了?就不能让他好好躺平养身体么。果然他和爹这类生物没法和平共处的。张婴能甘心被调配?他猛地吹响口哨。众人一愣,很快,他们看见那一只体型巨大的大狼犬猛地站起来,甩了甩耳朵,迅速地向这边跑过来。蒙毅还想将张婴护在身上,没想到小儿却机敏地躲开他的大手。在他吃惊的视线中一把拽住大狼犬的耳朵,“咿呀咿呀”说着听不懂的婴语。偏偏那大狼犬还煞有介事地用不同音调的“汪汪汪”回应。不久,大狼犬用一种颇具威严的宛如狼嚎的声音,冲着身后长啸几声。没多久,山林中也传来“蝈蝈嘎嘎吱吱”的回响。这“吱吱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也似乎越来越近,没一会儿,众军卒惊讶的发现靠近不是错觉。不远处的山林确实飞速冒出来一个又一个小黑点,并且即将抵达他们的临时驻地。众军卒紧张起来,下意识拿起武器。张婴故作无辜地躲开蒙毅的手,萌萌道:“不怕,友,友。”——嘿嘿,捣蛋这种低成本没好处的事,他懒得做!必须得是心甘情愿啊!张婴瞅着面色冷峻,指挥将领布阵的蒙毅,又看见车辆上被动静吸引出来的玄服贵人。很好,演员已各就各位。嗯,为便宜爹未来几年的忙碌生活,提前鼓掌。躺平,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