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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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两边的热闹相比，战场中央的隔空对射，则显得相对沉闷和无聊。
在夜色中施展转圈特技太过危险，所以那些弓骑兵们都是分散着站在原地，持续不断地反复做着搭箭、拉弓、射击的动作。
包括他们自己，谁也看不清他们射出的箭，是否击中了敌人。
或许只是重复地扎在了空地上，或许是扎在对方长矛兵的盾牌上，或是扎在早就已经死去的敌人尸体上。
同时，这些弓骑兵们，如同过冬的积雪，在细润春雨下，突然这里塌了一小块，突然那里又塌了一小块，渐渐的消融。
似乎他们的生命，只是在无意义地消耗。
但敌军本阵愈发剧烈的波动，让罗杰知道，这些弓骑兵的牺牲，并非毫无用处。
退回去的阿拉伯骑兵们又一次集结了起来。
这时候从敌军阵型后方，流出出两条黑影融入了他们。
黑影中时不时反射出点点的月光。
罗杰估计那是穿着银亮锁子甲的古拉姆重骑兵。
他想，根据敌军号角的位置，敌军的主将应该就在阵营的后方。
现在没了古拉姆重骑兵，保护那个主将的，可能只有一队亲卫骑兵了。
这是一个机会。
罗杰扭头问乌斯曼：“敢不敢在万军之中，猎取敌人将军的脑袋？”
乌斯曼有些犹豫，然后咬着牙说：“敢！”
罗杰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你不是一个勇猛的战士，但是你丰富的经验和谨慎的性格，却是宝贵的财富。
“带上所有的骑马军士，远远地从战场边缘绕过去。
“在你认为恰当的时候，对敌军的主将发动突袭。
“我的这个命令并不是强制的，如果你认为始终没有恰当的机会，你可以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战斗结束，我不会因为你的谨慎而责备你。
“去吧，我相信你丰富的经验，可以让你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于是乌斯曼带着540个骑马军士，迅速跑开，隐没在战场边缘的黑暗里。
接着罗杰把耶路撒冷宫廷总管卫队的指挥官叫来。
他命令对方将120人的队伍一分为二，分别支援左右两边劳伦斯和奥丁率领的重骑兵。
他相信这些原本属于罗洛的直属卫队，相信这些在行进和停止过程中，能够控制好座下马匹的重骑兵的纪律性。
那个指挥官二话不说，行了礼后就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敌军两翼的骑兵再一次发动了突袭。
不知道为什么，罗杰看那两团迅速前进的黑影，莫名地觉得其中似乎蕴含了一丝决绝和悲壮。
两翼的突厥弓骑兵“呼啦啦”又退了回来，几个跑得慢的惨叫着，被那两团沉默的黑影吞噬。
劳伦斯和奥丁带着人分头顶了上去。
然而这次对手没有一接触就撤退。
他们猛烈地突进到基督徒重骑兵的阵型中，将对手齐平的阵列冲得凹陷了一块。
随后他们坚决地和基督徒重骑兵面对面地展开了肉搏。
基督徒重骑兵们并没有被敌军骑兵的奋勇吓退。
敌人的这种攻击反而激起了他们的血性。
劳伦斯狂叫着：“把这些卑贱的奴隶送进地狱！”
奥丁也在大吼：“杀！”
于是，得到总管卫队支援的重骑兵们，拼命往前挤，人贴人地和对手互砍。
愈发浓厚的夜色中，剑与剑、剑与锁子甲每一次交击，都爆出了火星，“呯呯嗙嗙”如同铁匠铺开张。
罗杰有些奇怪阿拉伯骑兵们为什么不退，这种对砍他们很吃亏的，就算有古拉姆重骑兵的支撑也不可能支撑多久。
然后他看到敌军本阵动了。
那团巨大的方形阴影裂开了，后半截没有变化，前半截则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挪动。
过了一段距离后，他们的速度陡然加快。
最前面的突厥弓骑兵一直坚持到快要被这团黑影碰上，才迅速后撤。
他们拉开距离后继续射箭，嘴里喊着：“是撒拉逊民兵！”
罗杰没听过这个兵种的名字，他回头大喊着：“谁了解撒拉逊民兵？”
一个鬼魅的黑影迅速地向罗杰飘去，被亨克一把擒住。
斥候队长忙喊：“爵爷，是自己人！”
亨克不满地呵斥道：“干嘛老是鬼鬼祟祟的？”
斥候队长点头哈腰赔着不是：“习惯了，只是习惯了。”
罗杰挥手让他过来。
斥候队长没废话，他介绍道：“撒拉逊民兵从富裕市民中征召，编练成军。
“他们训练有素，身穿链甲，手持长盾，以长矛作战，其精良装备远超一般民兵。
“撒拉逊民兵可独立作战或协同其他部队厮杀，擅长对抗骑兵。”
罗杰点头，随后吩咐道：“你们斥候不用待在战场上。
“把你手下的弟兄都撒出去，如果有意外发生，我希望第一时间知道。”
斥候队长领命离开。
罗杰回头，看到那些撒拉逊民兵们，已经从中间分成了两块。
他们呐喊着，分头杀向被缠住的劳伦斯和奥丁手下的重骑兵们。
罗杰看着对面敌军本阵剩下的那片阴影。
他想，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只有敌军弓箭手和主将卫队了。
他们绝对挡不住自己的重骑兵突袭。
而一旦敌军主将被杀，那他们离崩溃就不远了。
罗杰回头看身后，300个西西里诺曼骑兵还算平静，其他的重骑兵们，都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马在原地纷乱地踏着步子，时不时刨两下沙土，徒劳地浪费着体力。
罗杰知道，一旦下令让这些人出击，就会像开闸放水一般，不可能再改变命令。
他抽出了剑，准备下令。
随后，就在命令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罗杰想到了那些撒拉逊民兵刚出动时，不正常的缓慢速度。
他想，难道那里真的有坑？
难道敌军主将和自己品性相投，也喜欢挖坑？
在能见度有限的夜里，冲锋的骑兵不可能避开陷阱的。
罗杰决定谨慎一点，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
他命令道：“诺曼骑兵、耶路撒冷骑士、法兰克骑士原地待命。
“其余十字军骑兵们，以我为界，分左右突击敌军撒拉逊民兵。
“在上帝的见证下，为主的荣耀作战吧！出击！”
“杀呀！”“冲锋！”“神的旨意！”
罗杰如同定海神针，“隆隆”的洪流从他两边奔涌而过。
1100多十字军骑兵呐喊着，分成两个箭头，杀了出去。
这时候撒拉逊民兵配合着古拉姆重骑兵和阿拉伯骑兵们，已经将劳伦斯和奥丁率领的重骑兵围了起来。
没有速度的重骑兵在矛兵的近身突刺下，颇为艰难地抵抗着。
十字军骑兵的到来，让这些被围的重骑兵，处境稍许好过了一点，但想要结束这困境，还需要他们自己努力。
处于内外夹击下的阿拉伯骑兵，在十字军骑兵冲过来的那个瞬间，就转身逃了出去。
这次，无论敌军阵营后面的号角如何急促而有力地呜鸣，都没有用。
阿拉伯骑兵们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古拉姆重骑兵还在坚持，或许是常年的奴隶生涯，让他们比一般人更能忍耐痛苦，但他们的数量正在迅速减少，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真正让罗杰吃惊的是撒拉逊民兵，遭遇十字军骑兵的背突后，他们居然没有崩溃。
这些民兵背靠背如同刺猬般支起长矛，呼喊着互相鼓着劲，同时和两边的重骑兵战斗。
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绝不是夹心饼干中那柔软的芯，而是一颗能把牙齿崩碎的硬核桃。
罗杰担心继续这样下去，自己部队的伤亡会太重。
他决心放出胜负手。
只要干掉敌方统帅，相信那些撒拉逊民兵就会失去战斗下去的勇气。
罗杰高喊：“跟随我！”
他带头冲向战场，身后的亲卫、诺曼骑兵、耶路撒冷骑士、法兰克重骑兵紧紧相随。
500多人马从战场左右两团漩涡中间，笔直地冲向敌军主将所在位置。
突厥弓骑兵们已经撤到战场后方不再射箭。
敌军的弓箭手也没有向罗杰射出箭矢。
罗杰估计双方的箭都用完了。
他紧张地估算着距离，随后勒住了马。
罗杰高喊着：“下马，步行突击！”
他翻身下马，在亲卫的簇拥下，汇合了其他的战士，大伙儿一起跑步往前冲。
罗杰内心有些忐忑。
他想，如果自己猜错了，这里压根就没有陷阱，那自己的这个命令，恐怕会变成伴随他一生的笑柄。
他能想到别人如何嘲讽：“从来没见过骑兵冲锋，到了敌军眼前，改为步兵冲锋的，笑死人了。”
但若自己没猜错，那自己的命令，就是一步妙棋。
至少罗杰相信，对方撒拉逊民兵能过来，自己的下马骑兵们，就一定能过去。
然而并没有踩到什么陷阱，罗杰越跑脸越热。
他想，看来又要丢脸了，这丢啊丢啊的怎么自己还没习惯呢？
他不禁想，来个陷阱坑我一下吧，哪怕只有一个小坑。
突然脚下踏空。
罗杰一个前扑，脸砸在地上，啃了一嘴沙子。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算打脸吗？
亨克过来扶他，眨眼间半条腿陷进沙地里，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爬了起来。
好在没有箭矢乘机射过来。
看来对方弓箭手真的射完了所有的箭。
罗杰看到其他战士也没好到哪里去，跑着跑着就有人跌倒。
他看自己脚下，是个碗大的、深及膝盖的小坑。
他仔细看周边，可以看到和沙地一样颜色的、干枯的骆驼草。
他用剑一探，下面果然是个坑。
罗杰高喊：“小心！别踩草！”
于是众人缓步前进，轻松地避开这些简陋的陷阱。
对方的主将似乎发了急，他高喊着：“冲上去！杀了他们！”
罗杰看到一群缠着头巾、身穿布袍的人，拿着短刀冲了过来。
他估计这些都是弃了弓的弓箭手。
这样的对手，对于身穿锁子甲、手提盾牌和长剑的下马骑兵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就是这地形有些麻烦。
战士们顾着眼前的厮杀，往往就顾不到脚下。
罗杰眼看着一个战士上前一步劈向对方头顶，结果一脚踏空，砍到了对方的脚趾头。
那个失去了脚趾头的弓箭手，惨叫着、单腿跳着后退，结果“噗”的一下，如同一棵小树苗，插进了土里。
也有战士挥剑横斩对方脖子，结果一眨眼挥了个空，再看，对方正趴在地上吃土。
亨克“哈哈哈哈”地笑得欢。
罗杰用胳膊捅了他一下，他还在“噗嗤噗嗤”地笑。
罗杰大吼：“打仗呢，严肃点！”
一个战士突然脚下踩空朝前扑去，他对面的弓箭手也踩空了朝前扑来；
两个人额头对额头撞在一起。然后嘴对嘴波了一个。
亨克憋不住“哈哈哈哈”笑得如同抽风。
罗杰也受不了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杀气就要散了，剑都要砍不下去了。
罗杰低下头稳定一下情绪，他看到干枯的骆驼草在抖动。
他抬头看见黑影里跑来一队重骑兵。
对方连人带马都披着盔甲，个个体格健壮、士气高昂。
他们靠近后也下了马，中间簇拥着一个黑发黑须的壮汉。
那壮汉看着和边上的埃及人不太一样，倒有点像马其顿人。
他们拔剑杀了过来。
这些人战技高超，装备也好，一时之间，居然压着前面的基督徒战士只能防御还不了手。
一个十字军骑士退步防御的时候脚下踩空，一个踉跄，手中盾牌只是晃了一晃，就被对手一剑刺中了咽喉。
同伴的鲜血染红了罗杰的眼睛，他的口很干，喘着粗气犹如肺里有火在燃烧。
大地在颤抖。
罗杰大吼：“干死他们！”
基督徒士兵们咆哮着杀过去。
对面的壮汉注意到了罗杰，他冲过来，嘴里喊着：“我，托勒密，要杀了你！”
罗杰的亲卫冲上去阻拦，被对手的亲卫缠住。
那壮汉托勒密一路冲到罗杰眼前，他居然没踩到任何陷阱。
边上的亨克正趴在地上吃土，他刚才想来阻拦那人的，结果踩了个空。
罗杰冷笑，单挑，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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