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圣海伦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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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方南晨与星的国中，星光都好似拥有实体一般轻薄、柔软，带着清冷的触感，像是细纱般轻轻拂过。
脚下的地面也并无冰雪存在，反而像是由诸多细碎水晶铺筑而成，星光在其间折射，浮现出瑰丽的色彩。
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如奏响的乐章。
莱栖一步步的前行着，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浮现了另一幅场景，带着淡淡朦胧雾气，像是跨越了时光的间隔，又好像是在梦中出现的场景。
朦胧中的是另一道身影，他银色的发丝杂糅在一切，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与红色，身上的长袍破烂不堪，某些部位还沾染着血色，可以想象，那种惨烈。
即使隔着朦胧的雾气，莱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曾经的自己，那是康洛斯。
迷蒙中，星辉弥散，照射在那道身影上，于是，溃烂的皮肤恢复正常，伤口弥合，肤色也显出一丝红润。
但康洛斯依旧像失去灵魂了般，麻木的前行着。
在他的前方，细碎水晶铺筑的地面上是一栋略显简陋的石屋，大块的灰色石砖随意堆砌，只是在莱栖眼中，这座石屋也似那神殿般像是世界一样广大，占满了视野。
慢慢的，遮蔽视线的雾气消散了一些，莱栖也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两副画面就这样交错在眼前。这时，他发现自己也已经站在神殿之前，星辉如同流淌的水银瀑布组成了神殿的门户。
这一刻，他们两人的身影也好似重合了般，康洛斯轻轻推开简陋的木门，莱栖也伸手探向那银色瀑布。随之，轻轻跨步。
一阵耀目的白光过后，内部的景象展现在莱栖面前。
简单，这是莱栖唯一的想法。
盖因这神殿内部太过简单了，可以说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墙壁，四周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厚重星光，明亮但并不夺目，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光辉。迷蒙的时光之雾间，那所石屋内也是如此，星辉笼罩一切，好似没有边界一般。
面前不远处，是一张宽大桌子和几张座椅，原木制的桌椅上铺着某种兽皮，靠后方放置的还有一些简单的书架，在星光中若隐若现。
桌面上被各种手稿书籍等的堆砌的满满的，一度遮住了那道身影，在她身后的书架内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画卷等，甚至附近的地面上都随意丢弃着些。纸张上面密密麻麻，或写满了文字，或绘制着奇异的纹理，亦或是点缀着诸多如星辰般的墨点。
相比之康洛斯面前的景象，在莱栖面前的纸张明显又多了些。
这个世界，只有羽毛笔划过纸张发出的轻微声响，如此静谧。
又过了会儿，像是在康洛斯在牵引着莱栖一般，两人踏着一地星辉慢慢向前走去，而后兀自坐在了其中一张座椅上，等待着。
他低头向下看去，桌上散落的纸张似乎有些熟悉，燃烧的仓室，密布的管道，机械齿轮与铰链，赫然是蒸汽机的图纸...
不知过了多久，羽毛笔轻轻点在纸张上，哒的一声轻响。
对面那个身影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觐见神明之时！莱栖在心中激动的自语着。
有些模糊，她银色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面庞温和，一副简单的眼镜由白色水晶磨制，框架则是银星之旅的枝蔓。更像是一位学者，这是莱栖的判断。
她的一双眸子中像是蕴含了星空，群星在其中流转，一如世界本身。
海伦纳斯露出微笑，与此同时，弥散在这个世界的星光也随之亮了起来，这世界都在遵从着衪的一言一行，像是衪身体的一部分。
衪随之问道：“旅途愉快吗？”
飘渺的声音有些虚幻，莱栖也不由得愣了下，他没想到那位冠之南晨之名，诸星指引者的神明，世间最尊崇的存在，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声音同样在时光之雾中响起，朦胧景象间的康洛斯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但又随即点了点头。
眼眸中带着伤感，像是映照着旅途中的诸多景象，他轻声道：
“地狱、光辉之国、海萨禁区，每一处都是如此恐怖。甚至，当我闭上眼眸，就会看到死亡在身边发生，恶魔与天使在一同嘶吼，发出讥笑。随后，大祭司他们缓缓消散了，只剩我自己....”
康洛斯低着头，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深深的自嘲。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丛心底否认路途中经历的所有。一年的时光，就像是经历了另一段人生，真正精彩活着的人生...”，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好似沉入了深渊。
另一边，莱栖沉默着，他能明确的看到康洛斯，也能感知到他的心，毕竟，两人一同经历了这些。
旅途中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新奇，瑰丽雄壮的山脉、广袤的雪原、浩渺的金色之海、横亘大海上的冰之山脊...，这些是无数人一生也无法看到的，更何况旅途中发生的那些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人。
但现在，在那方大陆上，一切都已结束！埋葬在死亡中！
纵然身死是在旅途开始前便知晓的，所有参与其中的旅者，都有着这样的觉悟，但当那一刻真正到来，谁又能坦然面对。
沉默着，莱栖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很愉快！”，面色平静。
“为理想死去，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随后，他又在心中加了一句，纵然结局是失败。
而将那些死亡抛去，这段旅途已经不能更愉快了。
这一刻，莱栖放肆的想着，如果自己在追寻艾利奥博的过程中死去，那会怎样？虽然不至于笑着，但应该也不会哭吧...
对面，海伦纳斯面色平静不露波澜，衪的声音伴着激荡的星光响起。
“谢谢你行至与此，康洛斯！”
莱栖面前，圣海伦纳斯也如是道，但下一刻，映照在衪眸中的银发身影渐渐变为了黑发，破旧的长袍也变为了青色风衣。
于是，衪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你不是！”
这段简短的话语震荡着空气，充盈在世界内的星光都不由得激荡起来。莱栖顿时惊惧不已，脊背之间冷汗溢出，面色煞白，就像是被戳破谎言的孩童，赤裸裸的展现在光明之下，那些语言如同沉重的罪恶枷锁施诸其身。
但下一刻，那颇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容好似轻叹了口气，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衪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惆怅，像是洞悉了世界的真理，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个玩笑一般。
只是，在另一个世界，一切还是那般模样，康洛斯抬起头颇有些惊诧的直面神明。
对面，圣海伦纳斯轻抬起了手臂，指尖上像是悬着一颗星辰，与此同时，嵌在天穹之上的南晨愈发明亮，像是在指引诸星沉落。
于是，衪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赐予你‘南晨之星’...”
只是还未等悬浮在天际的南晨降下光辉，康洛斯便深深低下了头，“不！”
他低着头继续道，一如背负罪恶的渎神者般在忏悔，“这不是我应受的恩赐，它属于大祭司，属于无数人，唯独不属于我。”
如此的声音也一同传入了莱栖的耳中，他瞬间呆滞，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着：
“原来是这样....，那座神殿中的信徒就是他，康洛斯。
我接替他的名也并非意外，因为南晨之名是属于他的封号，这是真正的神之封号。”，莱栖默默自语。
随后，莱栖有种预感，一切似乎都籍由南晨之星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循环。仿佛康洛斯推动着一切，自己获得南晨之星的封号，然后加入这段旅途，再次见到冠之以圣南晨之名的衪。
见到，衪...，莱栖在心中重复着。
他突然间看向身后，好似有某个身影正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一切，但当他看去，那里除了充斥此间的璀璨星辉外，什么也没有了。
迷蒙时光之雾中的场景依旧在推进，听到康洛斯的“忏悔”，海伦纳斯陷入沉默，漫天星辰也随之沉寂，安静下来。
“这段旅途，值得吗？”
又是一个问题，康洛斯无言的沉默着。
“你们经历了许多，死亡与悲伤常在。但无论如何，旅途被记录在书页之内，绘制于图卷上，塑像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可能如今，我们也不过是生活在记录之内，籍由心灵之力塑造出的形体，演绎着此时的故事，成为别人眼中的历史。”
低着头，康洛斯低语道：“说不得以后会有人看到，甚至，以我们的视角经历这一切。”，这是大祭司曾说过的话语。
衪依旧如常，声音回荡在这星之国内，继续道：
“旅途永远不会结束，他们所经历的可能会如故事一般流传，亦或者被追随者宣之于口，那些名会随着这些一同行进，在被称为时光或是文明的旅途中，继续前行。”
“此后，会有人知道，曾经有无数旅行者，穿越地狱、天国与冰冷的死寂之地，来到终点，见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精灵。”，直到这时，海伦纳斯的声音才带着丝活着的气息，不那么像一位神明，而更像精灵。
康洛斯失神的向后倒去，倚靠在座椅之上，望向天空。此刻，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泪水横流。
不知是否是错觉，莱栖感觉衪的视线不止看向康洛斯，更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