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诗人之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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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艘战船组成的占据方圆数百米的阵型外围,都是两位年轻战士的决斗舞台,普雷斯塔与阿克西里尼的决斗虽然名为决斗,他们却显然没打算杀死对方,成长到接近半神的战士程度,就算是缺乏岁月积淀的稚嫩战士、就算刻意不在乎节省力气的战斗方式,他们也足以控制住力量不至于失控。
决斗本身虽然危险、生死各安天命,但身为旁观着、并无实际近身战经验的神绮圣女也能看出来,激烈非常的战斗中,他们谁也杀不死谁,除非某一方突然想不开寻死,对注重荣誉的斯巴塔战士而言,这在决斗场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战士对抗的余波时而拍击海面激起浪潮,自然的大浪时而冲击穿身,风帆在吹向纳克索斯的季风中猎猎作响,这一切动静,却都衬托着强大战士之间的肢体与武器碰撞。
决斗从太阳高四十五度左右开始,及至升至近八九十度,似乎不知疲倦、也毫无昨日对抗半神敌人后遗留疲劳的两位战士仍旧在你来我往的劈砍、防御与闪躲中,正如出征前、列奥达尼的挑战“表演”,没有神术的华丽与大范围的力量展示,有的只是来自躯体的原始野性与狂放,与野兽搏斗不同处仅在于人类由斗争经验总结而来的彼此间的对抗技巧。
虽然这技巧相对于真正的大师而言,还显得相当初级。
神绮怀疑,这场争夺敢死队长之位的决斗在两方都不动杀意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得打到太阳落山、或是两方精疲力尽的那一刻,隔得老远,神绮可以基本看出来,与对抗强大得离谱的敌人不一样,相近的敌人在切磋心态下的搏斗、就算毫不在乎节省力气为持久战做打算,普雷斯塔和阿克西里尼也可以继续坚持很长时间,他们用的都不是几次便耗光神力的招式,比如杀意十足的长矛投射,青铜剑的劈砍与直刺,消耗的更多是体力,这等强壮身躯中到底能蕴藏着多么恐怖持久的力量,知觉敏锐的神绮殿下也不敢下断言。
人们完全不介意在征途中花费半日去观看战士们的对决,无论是看列奥达尼接受挑战、还是看年轻战士们争夺先锋官,战士与其它旁观者都似遗忘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宁静洋中实在不该那么分心。
但是,仍旧是奎特斯的威名为众人带来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镇定,即使此刻窜出无数海洋巨兽袭击船队,也没人觉得远征军会惊慌失措。
气势是个好东西,带来的信心拥有的不仅是心理安慰作用,更有着实际的增强凝聚力与指挥效果的用处,人们关注的中心、专心对抗彼此的普雷斯塔与阿克西里尼都能非常肯定,不论是自己与对手,一旦在决斗中遭遇敌人袭击,必定能十分从容地从决斗争夺状态瞬间转换进入战争状态一致对外。
总之,时已过午,船上的人啃着希罗人厨子分发的麦饼与鱼肉汤,一面隔着数十上百米几乎不眨眼地观看决斗,虽然战士们的内部争夺不如许多城邦的角斗场中、人与人或人与野兽生死搏杀那般血腥刺激,但角斗场的决斗也绝没有战士对抗这般展示超凡能力的观赏性。
“一场伟大的战争中,能被歌颂的人物、事迹总是那么数不胜数,”这是诗人马卡斯在决斗进行了许久之后方才回神发出的感慨,不论是昨日的战役、今日的大讨论以及之后的决斗,都有太多细节值得大书特书,马卡斯怀疑如此之大的工程量他一个人是否能负责完全,或许他得寻求与叙拉古、哈西俄德等老前辈们一同工作的机会,把各自的诗篇凑合在一起成为合集,“叙拉古先生,听说您曾收集百国混战时期的各种传闻与诗篇,以图编辑出一副记录历史的鸿篇巨制。”
大概和泰勒斯一样年长、灵魂力量并不显眼的老诗人叙拉古,是个在任何时候都擅长保持存在感稀缺的短发老头,他的胡须相比泰勒斯的浓密毛发而言、与他的存在感一样显得相当稀缺,不过,这位老人一旦成为年轻人的的交流目标,就会与老贤者一样显得容易亲近。
“哈哈,我的确有过这样的野心,”叙拉古与身边稍显年轻一些的哈西俄德对视一眼,然后摇头笑道,“但百国混战时期,我不过十来岁少年,如我一般的孩童那时候要么躲在家中担惊受怕、要么满腔热血企图加入各自的联军为城邦贡献力量、或是成为人们传颂的战争英雄,很少有人会想到、要把那些发生的事情、在毁灭与被毁灭之间做出选择与迎接命运的人的事迹完整详实地记述下来,不论这些人是英雄、是敌人、是小人还是统治者,命运的奇妙来源于众多人的选择与交叉——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也很遗憾地没有想到要做这些事。”
哈西俄德摸着比叙拉古浓密一些、又不如泰勒斯那般茂盛漂亮的胡须,“已故的伟大盲诗人埃西,就为世人留下了最重要的诗篇,关于尼罗挥军进攻神城德尔菲的战役,虽然他忘了讲述具体的时间。很多很多年前,还是有许多人为了将事情记叙下来而放弃了安逸的生活甚或参军攫取荣耀的机会。”
“不错,”叙拉古点头,“但这样为我们后人着想的伟大诗人并不多,能够将诗篇保留下来、传递至今的文字更少,而保存下来的、又能为现今的故事讲述着们所知并传达给大众的诗篇,又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最有价值、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文字,常被神殿藏在宝库的深处不为人知,祭祀们守护着凡人的诗篇、却不让凡人接触它,就像哈西俄德提到的、埃西的尼罗攻德尔菲诗,我也只在很久以前有幸随祭祀拜访德尔菲太阳神殿时,受邀进入艺术的宝库观赏过诗篇的一隅。”
哈西俄德:“是啊,就是如此严酷的条件下,至今才没有完整讲述那混乱又伟大的时代的完整诗篇,人们只能从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细节中去拼凑历史与真像,有时诗人的夸张习性又必然为曾经波澜壮阔的历史增添一些后来编造的细节,于是,就像贤者追寻的真相总是藏在复杂的现象背后难以察觉的规律之中,诗人与听诗人讲故事的人也渐渐失去了最真实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