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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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恩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还不如不去找他们问个究竟,如果不去问的话,说不定还不用重新做,这下好了。
克劳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没办法重新做一个就算了,学习重要。”
结果马上,上面通知下来说有领导要检查,这就不是重不重新做的问题了。
莱萨听了他诉的苦,道:“我觉得你画得没错。那头恶龙不是期中考试。它另有其人。”
莱萨没有看他,但她的目光灼灼,好像永远都怀着恨意。
博恩舍不得擦。
但是交付时间紧急,终于在一次体育课老师宣布解散的时候,他想起了这回事,跑回教室,发现莱萨也在。她朝着后桌坐着,看到博恩来了之后她立刻把手里的纸笔收进抽屉去了。
然后他听到莱萨发出了明显不耐烦的咂舌声。
博恩也很尴尬,因为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平时他跟莱萨也是冤家状态没事都能顶上两句的,但是就在刚刚的体育课,女生那队突然出了点小插曲,然后体育老师过去说了点什么,就让一个女生带着莱萨去寝室了。走了之后有几个男生在笑,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以为莱萨还在寝室来着,结果就撞个正着。
好在,莱萨先走了。
博恩松了一口气,他走回自己座位,想看看莱萨把什么东西收进抽屉了,却发现那东西在自己抽屉。是一张作业纸,上面画的正是自己的黑板报,虽然还没画完,而且画得远没有自己好,但各部分的位置,人物的动作,都大差不差,有模有样的。博恩顺着朝后方黑板看去,又看向纸上的画,皱了皱眉,转而又将画放了回去。
他得开始把黑板报擦掉了。
“你知道我舍不得擦,所以才画下来的吗?”博恩纠结了三天,终于问道。
莱萨在写作业,她停下笔,顿了几秒。
“不。”
她把那本《晨露诗集》拿出来,点了点。
“因为这个。”
“……好吧。”
博恩有些失落,好像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又道:“谢谢。”
博恩的死党肯尼迪察觉到前座气氛不对劲了,又开始起哄,说他们俩腻歪,然后立刻获得了一记文具盒重击。
没过多久,风向就吹到米莉那里。
米莉对着拉娜娅进行一番八卦输出,虽然拉娜娅都一一回应了,然而拉娜娅给的回应都是“啊?”“这有什么依据吗”“应该不算吧”,令她大为扫兴。
米莉还是坚持道:“听我的,你相信我,他们一定是在谈恋爱。”
接着,她又表现得十分激动:“连莱萨这种人都有人喜欢,真有意思!不知道他们被老师抓了会怎么样。”
拉娜娅也顺着她:“那恐怕办公室要闹翻天了。”
“哎,说到抓早恋,最近隔壁四班就被抓了一对,在办公室好一顿批,还把家长叫来了。就艾瑞斯和克丽丝蒂娜,你知道的。”
听到这话,拉娜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分了?”
“还能不分?”
这状况,对米莉来说好像挺合理、挺司空见惯的。拉娜娅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怎么还写作业呢?”米莉瞟了一眼拉娜娅的作业本,本来还打算数落几句的,这么天大个瓜在面前都不吃,是不是油盐不进。结果一看到作业本上几行字,她立刻又来劲了:“哎呦,什么‘你向我伸来的是利刃还是糖果’?让我看看。”
拉娜娅一把关上:“不行,你写的呢?”
最近他们语文学到一首诗歌,应大多数同学强烈要求,克劳迪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就是写一首诗歌。
“我还没写,写不出来。”
这拉娜娅是不信的,上克劳迪的课,米莉那是数一数二的积极,写诗肯定也不例外。
她们一来二去,结果拉娜娅眼疾手快,给米莉的作业本抢过来了,正好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斯克利普走进来。米莉抬头看了一眼,没敢去争,那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
拉娜娅本想翻开看一眼的,然而斯克利普的目光落到她这里,振振有词:“希望你们班不要像四班那样,本末倒置,为了一首破诗连其他课都不听了,作业都不写了。马上就要期中考试,啊,态度,都给我放端正点。”
拉娜娅只能将那本子挪进抽屉。
说到克劳迪,纵使教学风格是她喜欢的,但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要面临许多麻烦。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如果让她评价斯克利普,或是埃奇沃思的话,她则会觉得,这一类人才是适合当老师的。
想到此处,她猛然发觉,自己好像要变成像杰罗那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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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期中考试,三班四班的语文成绩,比起其他班级来说差了一道鸿沟,其他科也略有差距。
先是年级主任,后是校长,都找克劳迪谈话,校长警告他,如果再这样散漫消极怠工,以后就别来了。
克劳迪抬眉,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如果只能用成绩来衡量一名学生的品质,那对于青春的他们来说将是最大的悲哀。”
“那用什么衡量?你都教了他们什么?教他们怎么做梦、怎么叛逆?这些就是你认为好的品质?”
“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成长而不是扼制他们成长。为了得到分数,他们失去太多了,校长。”
“失去了什么?他们能失去什么?分数就是知识!他们才十几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上好学校的课程,去优秀的高等学校,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校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思想被带歪是最可怕的,很可能会毁了他一生。你这是害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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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下午,体育课。难得三班四班体育课碰到一起了,休息时间,凯叫拉娜娅过去坐坐。
凯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拉人唠嗑叙旧,拉娜娅也习惯了,和他聊起天来倒也舒服。
“莱萨跟我说帕梅拉转到柏德兰郡校区了,我记得你们小学是同桌来着。”
拉娜娅听了,微微一皱眉,但也只道:“哦。这样。”
“你不担心她吗?”
“还好,她挺有活力的啊,身边有数不清的朋友,之前那么多舞蹈社的,我在她那都排不上号。那边是有多恐怖吗?莱萨不也好好地过来了。”
现在的同桌米莉,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和帕梅拉很像,不过因为米莉认识得更早,也是自己人,跟她的话题倒是多些,也敢去开玩笑。
“哎呀,莱萨那是有背景。”凯压低声音道。
提到公会方面的事情,她又不自觉想到杰罗了。
那真是梗在她喉咙中的一根刺。
她叹了口气:“比起帕梅拉,我还是更担心杰罗。那天完全就是误会他了,也不知道他实习是去干什么。”
凯的表情也略有变化:“我也不知道,只能看邪教头子愿不愿意说了。”
米莉刚一回来看到拉娜娅和凯坐在一起,她的表情就跟吃了惊天大瓜一样,看得拉娜娅直皱眉头,直到凯招呼米莉也过来。
“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都什么东西?”拉娜娅白了她一眼。
“害。你们聊什么呢?”米莉打了拉娜娅一下,随之在她旁边坐下。
“聊杰罗。你认识。”
“噢。他怎么了吗?”
凯在确认一圈附近没有人注意他们,并且谈话声也足以被周围噪音盖过去之后,他才说道:“杰罗这个人我知道一点。”
“他爸妈好像就是公会的人,不清楚,应该至少是盟友。但都死在了威尔特,具体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米莉问。
“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
“他也跟我说过一点。”拉娜娅道:“他说他从小就没见过父母,由一对老人养到五岁,老人实在病得无力照顾他了,他就被带到赛达小镇。”
“那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都不怎么正眼看人,好像总有心事。”米莉也道。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了。
也许知道实习的内容会好些,也许不知道更好,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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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另一边,银杏树下。
克劳迪坐在草地上,膝上放着一把吉他,吉他上是他那本记事本。他写道:“……这样显得全民教育是一个错误。这才刚刚起步,路是需要我们去尝试的,现状显然需要改变。”
“老师。”
克劳迪抬起头,顺势将记事本收进吉他后面的暗盒中。
“过来坐吧。”他对莱萨道。
“你会弹这个?”莱萨在他身旁的草地坐下,道。
“我以前是这里的音乐老师。”
“那怎么现在当语文老师了?”
克劳迪笑了笑:“音乐课没有了。年轻的时候,我进了文学社,正好也就会了点语文方面的东西。转当语文老师,混口饭吃。你不跟他们玩吗?跳绳,或是皮筋之类的?”
克劳迪用目光指了指远处的操场。
莱萨顺着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凯那明显的身躯,他正和米莉、拉娜娅坐在操场边上聊着什么。其余人大多不认识。
“……不了,我不太想。老师,我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说吧。”
“为什么作文要求都是‘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克劳迪神色一时变得认真起来,他思索了一会。
他思考了很久,莱萨看到凯注意到她了,他似乎在招呼拉娜娅她们到自己这边来,但是她们好像并没有同意。接着米莉招呼拉娜娅去玩,拉娜娅摆手,随之陷入沉思。
当凯开始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克劳迪答道:“那得要求所有阅卷老师都是诗人了。你说呢?”
莱萨被逗笑了:“倒也是。”
“聊什么呢?”凯一来就问道,一看克劳迪还有把吉他,又来了劲,“弹两首?”
“你别不尊重老师。”莱萨道。
“哎呦。”凯立马坐下来,身位佝得比克劳迪脖子还低,做出像是乞讨的动作,就差趴克劳迪腿上了,“求求老师快弹一首,太想听了。”
克劳迪神秘一笑,“这是我的秘密武器,不是用来弹的。”
“噢——”凯也会心一笑。
“你们聊什么呢,怎么那边——”克劳迪看了眼远处拉娜娅的方向,“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凯转而又对莱萨道:“哎你知不知道,你之前跟我说的帕梅拉,还是拉娜娅小学同桌呢,她要是能过来,你们可得有好多共同话题了。”
“你他妈少提两句。”
“凯,你诗写出来没?”克劳迪收起吉他,问道。
“老师,我真不是这块的料,我是憋不出半个字。”
莱萨看到克劳迪和她站一边,开始呛凯了,就在一旁看乐子。
“我不是还看你写完了一首。自己不满意?”
“那玩意能叫诗啊?”
“你怎么写的?”莱萨先是问凯,顿了一秒,又问克劳迪:“他怎么写的?”
“有句话我印象很深。「我吼一声\/周围的人可能要聋\/但是超过五百米就听不见了」。”
克劳迪还没说完,莱萨就开始大笑:“你那什么东西,我写的比你好多了。”
“你的呢?”
见识过凯是什么货色后,莱萨也大方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了几道的纸。
“你他妈是有备而来啊。”
“没写好。我本来准备给老师看的。”
“凯也有优点,别看他写的看上去直白,实际上很有内涵。”
克劳迪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那张诗页,上面写道: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不,我会变成与我一模一样的叶子
那上面是只我一人知晓的脉络
只我一人能缝补的伤口
我将拥抱我,撕下我的一部分,填在我身上
我又生长成了一个完整的我
然后我带着我,继续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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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什么我我我的?”
莱萨锤了凯一拳。
克劳迪:“写得很好啊。你一定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人。”
莱萨:“也没有吧……有点借鉴了你的田野。”
克劳迪笑了:“田野是我快饿晕的时候写的。”
三人都笑了,一阵风吹来,银杏树叶像鸟群一样从他们头顶飞过。
“我在反复修改的时候,甚至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考试不让写诗歌,那课文怎么还有呢,怎么还用诗出阅读理解呢,怎么还有诗要默写背诵呢?那我被它们刁难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说完,莱萨又改口道:“但是你不一样。自从你说那首诗可以在期中后完成之后,我都没有把它当作一项作业,反而是课余的一种娱乐式的探索,在思考一些词汇和意象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是,如果语文老师不是你,我不敢想象,我也许……也许就不会这么喜欢诗了,也许还会讨厌……那太糟糕了。”
克劳迪笑了,道:“诗歌是没有好坏对错的,所有的诗歌都是好的。这或许也是考卷上不让你们写诗歌的原因,它们无法用分数来定义。”
“诗歌是你的灵魂与宇宙连接的桥梁。”
“诗歌是浪漫的通用语。”
“永远不要忘了,你还有你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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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队伍集合了,三人也陆续起身。
“虽然你现在上课风格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但我们还是喜欢你。”凯说完,便朝他们班队伍跑去了。
莱萨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克劳迪也不急,就那么等着她。夕阳西斜,他的背上镶了一层暖金色,影子遮住了莱萨半张脸。
“我觉得……你真应该去柏德兰校救救那些人。”莱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