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后比、束比(有八股文内容,可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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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姚春山和卫景英二人,卫家各个都多少有些心里头不好受,沉寂了三两日之后,韩端挂着笑意来了,说和县令武念恩那边谈妥了,只消每年给县里头60两银子,再以县衙的名义拨给白鹭书院,卫家交了银子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60两银,分在每个月份就是5两银。
卫景平快速算了个账,如今墨铺每日进账大概在1530两银子之间,刨去全部成本盈利大概1222两,匀下来,大概四分之一过一点点的利润要给到武念恩。
这个数目完完全全是从外地采买大松的花费了,没有丝毫节余。
就目前来看,还是挺多了。但换到武念恩那里,60两银子不过才补贴20个学生,似乎又很少了。对墨铺来说,日后生意做大了,用的大松更多了,这点银子也许就是毛毛雨了。
卫景平对韩端道“韩叔,还是得看你的。”
韩端这一趟,不仅把银子的额度定下来了,还给墨铺额外要来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县衙采买墨锭,只认天下第一墨这一家,不去别的墨铺采买,且按照墨铺的售价来采买,不得压低价格。
“虽然县衙每年采买的墨锭不多,”韩端噼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我算着也有十来两银子的生意。”
好歹有点赚头。
卫景平很是佩服他“果然是韩叔,我就想不到这回事。”
他就知道,县太爷武念恩是从韩端手上占不到特大便宜的。
此事一了,全家皆放了心。
三月二十六日,卫景平去县衙礼房换了身份文书,看着他名字下面加上的“童生”二字,回想这几年一路过来,感慨有一丢丢多。
次日开学,他早早便去了书院。
一进门迎面碰上倚在门口大树干上的顾世安,他忙作揖行礼“顾夫子。”
顾世安正了正神色,躬身还了他一揖“你受我一礼。”
卫景平吓得赶紧又躬身“夫子是说墨铺出银子的事吗说起这件事,我倒要谢谢夫子呢。”
要不是顾世安提前动手想了这桩好处给县太爷武念恩,随着墨铺的生意越做越大,县里还是要眼红的,到时候既花了到外地采买大松的钱,照样还得打点武念恩,到时候花出去的银子,绝不会比一年60两的数少,何况当初“醉别”墨上货的时候,是顾世安以一己之力快速为墨铺打开了销路,这么算来,其实他一直在受顾世安的庇护和恩惠。
顾世安晓得他是个明白人,欣慰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话不再多说“上课去吧。”
卫景平考过了童生试,本该换到书院专门新组建的童生班,但他打听了下,说童生班没有授课安排,日常由夫子出题,童生们作诗做文章,而后找夫子点评即可,他考虑再三,还是留在了先前的班里。
一来教授的夫子都是一样的,课程几乎趋同,二来他早和傅宁他们打成了一片,在这个群体之中,他时时觉得自在,接纳起学问来也要轻松许多。
这一日的作业题目是“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不是四书五经之中的,而是论史之类的题目,卫景平读了两遍,才断句清楚,倒不是他文言文水平差,而是这题目,他似乎有点想法。
题目的意思翻译出来就是,诸葛亮没有战国时期韩国的申不害和秦国的商鞅心狠而想用刑法来治国,结果蜀国很快就灭亡了,而王安石改革制定了严厉的律法,却因为怕背世人唾骂而不肯承认自己用的是法家的那一套。
显然,这题目对于才要考院试的人来说,是超纲了。
但是白鹭书院的夫子们似乎就是想让学生们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极端的题目,从而上了科举考场见得多了,再遇见新颖一点儿的题目不怯场。
“你们比照着八股文的做法写一写即可。”布置完作业,温之雨如是说。
学生们一听便懂,温夫子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求不太高,点评的时候可以稍稍放一点水让他们通过。
结果等到第二天点评的时候,傅宁头一个被温之雨批评,勒令重写了。
他回教室的时候脸色不好,头一回骂骂咧咧“温夫子说我在经义上不用功,写的文章过于华丽多愁,怕我要走柳三变的路子。”
奉旨填词柳三变,有点抬举他,又有点瞧不起他了。
他转了一圈揪住卫景平的衣襟问“哥像那种留恋青楼的薄幸文人吗”他不就画了绿珠的美人图在书院炫耀了一把嘛,这都是前年的事了,他都忘记了竟还被温夫子揪出来鞭尸。
柳三变是为了风流,他当时不就是少年心性觉得好玩吗。
傅宁傅大冤种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他在温之雨那边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潘逍捧着书本听得津津有味,卫景平则道“老傅啊,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去见温夫子了。”
他先前做文章,全拘泥在四书五经的范围之内,乍然拿到这新颖的题目,虽然有想法但下笔写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拼拼凑凑的,熬了个很大的夜才做出一篇马马虎虎的文章来。
今日有种渡劫要失败的不祥预感。
果然,轮到卫景平的时候,温之雨点评道“你这篇题目做得生硬,后比和束股部分有些草率急躁了。”
按照当朝八股文的做法,后比,也后二比,后二股,是最后一次呼应破题,再度阐释题旨的最重要的部位,这里要抓住题旨的实处,将前头行文之中漏掉的或者需要再着重说明一番的地方补全、讲透。
后比出笔要够庄重,要够实在,着落于实处于小处,不能再想中比那样笔调松灵,洋洋洒洒了。
结股就好理解多了,就是文章基本上写完了,再来一两句话揭醒全篇,总结一下全文的意思了。
一般是套路句式,用不着太费心,但不能写得太过直白了,要稍微婉转含蓄一些,这样才能使文章余味悠悠,给人以留恋回味之意。
就像极高端的菜一般饭馆在售卖到时候分量都不大,就是为了让你的味蕾在触及到顶峰时戛然而止,回味以致于不舍,怎么说呢,或许不一定准确,但差不多就是这个套路吧。
“是,”卫景平诚实回道“学生拿到题目的时候乍看很有想法,但下笔后又不知从何处布置起来,易了几次稿,最后才勉强拼凑城一篇自以为能看的文章。”
“嗯,”温之雨说道“前头倒不用再管了,你做的文章我对比了几篇,算上这篇,后比和束比都多少有轻率的毛病,下去多留心练一练吧。”
卫景平恭敬地领着新作业回去。
六天又在一天天的破题,作诗中过去,散了学,学生们出了白鹭书院呼朋引伴,扬起耷拉没精打采的眉眼,笑着闹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卫四,我想去墨铺捶墨了。”潘逍从他身后追上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毫不讲究地往墨铺跑去。
看样子,上回县试失利的阴影已经散了,潘儿又没心少肺地鲜活起来了。
“你是去看卫二姑娘的吧”傅宁悠闲地走在后面,扎了潘逍一刀。
卫景平“”
卫二姑娘,那不是卫贞贞吗
他二姐和潘逍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不可能。
大概是去年年初来着,他听他娘说,卫贞贞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忽然发了巾帼英雄的气势,跟着卫长河习起了武,如今练得一杆花枪,威风凛凛武艺不低,反正打四五六个他是不在话下的。
卫贞贞能看得上潘逍
卫景平在心里头道多半,几乎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进去墨铺,没看见卫贞贞在里面,只有韩素衣在柜面里头打算盘记账,见了他们柔声说道“放学了”
三人齐声道“大嫂子好。”说完去后院找着自己的老地盘,捶墨的捶墨,捣鼓墨模的捣鼓墨模,一看就是熟练工种了。
卫景平找着个机会问韩素衣“我二姐”,他指了指里头卖力干活的潘逍“和他熟吗”
韩素衣一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咯咯笑道“贞姐儿大概不中意读书人的。”
卫景平在心里同情了会儿潘逍,又和韩素衣说了些墨铺的日常,才要回屋看书,就听外头一口纯正的官话少年男音问道“贵家的掌柜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