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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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杨梧在意，女官就开始给她铺开讲起秦无忧的后宫。
“先帝在时陛下常年混迹在军营之中，先帝格外疼爱陛下，问过好几次陛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陛下均推托说不知。”
“先帝气狠了便指了几名贵女过去做陛下侧妃，说是叫陛下先了解着。”
“只是没等陛下及冠先帝指婚，先帝便驾崩了。”
“陛下登基后一心想开疆拓土，无心后宫之事，朝中大臣们急得很，说陛下没留太子就四处征战，是不吉之象。”
“陛下为了堵他们的嘴就开了几次选秀，只要是敢往宫里送的就来者不拒，攒了上百佳丽。只是陛下仍旧征战四方，从不去后宫。”
“大臣们吵得厉害，说陛下都快而立之年了还没有子嗣，甚至没有皇后，吵着要陛下立后立嗣。”
“陛下嫌他们吵得厉害，觉得自己若立下不世之功自然没有大臣再敢指责他，便出兵南下准备一统南北。”
素云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没想到就遇到了殿下，可见是前世的缘分。”
杨梧看她一眼，她先前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话里话外都是她的尊贵地位。
她原以为女官就是这样的，怎么看出来她的心思女官就转了话头，话里话外都变成了她和二哥的恩爱真情。
素云刚刚还笑得像一朵花，下一秒就神色肃穆：“不过有一事还需向殿下禀明，虽然陛下遣散了众宫嫔，允她们归家改嫁，任择伉俪，却有少数宫妃宁死不从，强留宫中。”
“这些人虽不受恩宠，殿下仍需小心，此等大毅力者必有远谋。”
“其中以陶妃位份最高，资历最久。她是陛下侧妃之一，陛下登基只将两侧妃立妃，连四妃都没有，更遑论皇后。”
“陶妃乃是秦国贵女出身，在闺中时就素有贤德之名。她母亲与陛下生母是同族，当初先帝指婚也有叫陛下直接立她为后的意思，也难怪她不甘心。”
素云朝她眨眨眼：“不过殿下无需多虑，陛下这样宠爱您，陶妃一党不会威胁到您的。”
杨梧简直叹为观止！有这样全方位揣摩你的心思踩着点奉承你的人，难怪史书上总是能见一些奇怪的上位者。
这换谁谁不飘！
不遗余力地赞美你，不着痕迹地贬低你的敌对势力，把你捧得高高在上不知所以然。
倒不是坏心，只是出于主仆一体自动地奉承她讨她欢心罢了。
时光飞逝，很快一年之期就到了。
梁帝梁后亲自送公主仪仗至城门外，做足了姿态。
杨梧身着凤冠霞帔，遥遥拜别梁都。
送亲队伍不乏被劫掠，梁帝为防意外派遣了足足五千羽林卫，自然有备无患。
等踏过秦梁边界，杨梧远远就透过珠帘看到二哥骑马带人站在不远处，正翘首以盼。
这位年轻的君主没有在深宫之中等待他的皇后，他娴熟弓马，征战四方，自然不介意亲自带人来迎接将要与他相伴相守的爱人。
秦无忧看到了送亲的队伍，他笑不出来，凝着脸一挥马鞭纵马迎了上去。
送亲队伍见到秦无忧迎亲队里的黑旗也心知是迎亲队伍来了，便停下来准备交接。
秦无忧纵马来到公主仪仗旁，不顾礼仪翻身下马，两三下爬上仪仗，钻进帘子掀开杨梧面上密密的珠帘仔细辨认，甚至上手摸了两下。
做完这一串事秦无忧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开心，一把抱起杨梧把她抱走了，直接抱着杨梧翻身上马，让她侧坐在马上偎在自己怀里。
旁边陪侍的女官惊呆了，从秦无忧掀帘子就开始试图阻拦：“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您会吓着公主的……都说了不能这样您怎么直接把公主带走了啊！”
秦无忧哈哈大笑，连催坐骑跑得飞快。
交接自有人去做，他只管先把他的皇后抓到手。
纵马狂奔之时杨梧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后扬，有几缕拂到了秦无忧面上，触感轻柔，仿佛一直挠到了他心底里去。
秦无忧的心随之柔软，他勒紧缰绳放慢速度，抱紧杨梧深深地喟叹了一声：“阿五，你居然真的来了。”
杨梧白他一眼：“你很想我不来？”
秦无忧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人既已经到手，他浑身都散发出轻松的气息，懒洋洋地，整个人贴在杨梧身上，头都搁在她肩上。
“还不是你之前把我骗得太惨。”他拼命地住她身上靠，好像是要让两个人血肉相溶一样。
秦无忧撒着娇，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嚷嚷着要她负责，杨梧有一瞬间的失神。
二哥……
那个一直向她撒娇卖乖的少年，至死都少年意气的二哥……
初见秦无忧的时候她有过疑虑，秦无忧与白绎璇相差太大，也成熟得多，除了灵魂悸动和同样的对她痴恋，他们几乎没有一样的地方。
杨梧眼中漫上泪意，扭头埋进二哥颈间。
原来真的是你……
二哥……
秦无忧带着杨梧在前边跑，迎亲队伍交接完毕在后边追。
秦无忧和杨梧在这边挨挨蹭蹭周身都是粉色泡泡，迎亲队伍在后边抬着公主仪仗和嫁妆拼命追。
迎亲队伍：mmp！
秦无忧飞书叫秦都动起来，大婚一应事宜早已备好，只待人来。
秦都众人对这位异国皇后也很好奇，听说她来了满城的人都去看。
秦无忧不想叫人看轻杨梧，在城外五十里等着公主仪仗前来把杨梧放上去，然后驱马前往队伍前方。
他要亲自为她开道。
秦都的百姓没有失望，这位异国皇后的确生得很美。
十二抬的公主仪仗上四面是珠帘，珠帘以五色宝石串成，五色交辉，珠光闪耀。
异国的公主跪坐在仪仗中央，身着九章翟服，红衣作底，金线在其上交织出振翅欲飞的交首凤凰，栩栩如生，华光流转。
头上凤冠金红两色交相辉映，金色是被制作仙卉瑞兽的金冠主体，红色是镶嵌在其间的血红玛瑙，面前更是垂落串串玛瑙珠琏遮面，精致华丽，彩绣辉煌。
座中人乌发如羽，螓首微垂，睫羽纤长。
她的面庞是如玉般的冷白，眉眼如水墨画一般隽永悠长，唇色殷红如血，如一幅勾人心魄的美人画。
白的面，黑的眼，红的唇，每一分都格外显眼，使白的愈白，黑的愈黑，红的愈红，直直地扎进人心里去。
严妆彩饰不能夺其色，华冠丽服不能夺其辉。
秦都万人空巷，争相来看。
公主仪仗驻入使馆，准备在使馆暂歇明日大婚。
远在宫内的陶妃听闻下属的汇报摔了茶盏：“好一个风姿绰约、风华绝代的和亲皇后！”
她的胸脯狠狠起伏几下，眼神阴狠：“咱们走着瞧！”
到手的皇后之位飞了，这谁能忍？
陶妃冷笑连连，用身边人听不见的声音低语：“乡野相逢，道观出身，无媒苟合，不知廉耻……好，好样的，这就是我们大秦的好皇后！这就是我们皇帝要选的好皇后！”
她咬紧牙根儿，再次狠狠地重复了一遍：“咱们走着瞧！”
第二日大婚开始，秦无忧着天子十二章衮服，携百官于使馆中迎出同样换上皇后十二章翟衣的杨梧，这一身比先前更华丽庄重，简直要压得人抬不起头。
立后流程众多，尤其是这种祭天地告宗庙式的立后，步骤繁琐过程漫长。杨梧还有女官在一旁扶着指导，秦无忧就只能靠自己。
等到杨梧被扶进寝殿的时候人都快瘫了，全靠女官扶着。
女官服侍着杨梧坐在榻边，给她撒了帐，念完祝福语依礼退下。
虽说还有看新人饮合卺酒的规矩，但是啊哈哈，想来陛下不会让她们看的。
女官宫人们退下，秦无忧今天就没下去过的嘴角忍不住翘得更高。
他喜气洋洋地拿那个精致的小酒壶给他们两一人倒了一杯，递了一杯给杨梧，语气欢喜而略带羞涩：“阿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了，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不用跟我客气。”
臂缠着臂，腕绕着腕，低头饮酒仿佛要亲吻在一起一样，交融的呼吸让冰冷的酒液都有了别样的竟味。
秦无忧替杨梧除去沉重的凤冠，一脸羞涩地要去脱她的翟衣，一边脱一边说：“阿五，不要害怕，我看过那些龙阳图册了，我会轻一些的，你要是痛了就告诉我……”
他习过黄赤之道但又没习过龙阳之道，从前他怎么会预料到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
幸好时间充足，他很努力地进修了！
杨梧：……
二哥总是能在她感动的时候打断她的感动。
她微微一笑，按住秦无忧的手：“二哥，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来的路上光顾着你侬我侬，倒是把正事忘了。
秦无忧意识到了什么，怯怯地收回了手，惶恐不已：“阿五，你不愿意不做就是了，我不会逼你的。”
杨梧：“……”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反驳他哪一点。
她索性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前：“对不起，其实我是女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