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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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带队去青州是为赈灾,现下张峤收到的第一次消息却是有关工部官员。两者之间虽不能说完全没有联系,可赶着先报这个,着实有些奇怪。
谢煐问“具体什么情形”
张峤却摇摇头,坐下来细说。
“我们去了一队人,扮成行商队伍,若是探到有价值的情报,会遣人往回报。可现下只有两只信鸽飞回,带的密信内容都一样。信笺小,能写的不多,只说他们全被封在杨庐城。余下的,就是刚才那句工坠楼治无效,亡。看样子,是真无法出城。”
信鸽负重小,回程期间的不可控因素很多,通常轻易不会使用。便是有紧急消息需要尽快传递,也是信鸽在前、信使随后。然而现下只有信鸽飞回,说明整队人都动不了。
薛明芳问“是走水路去吗”
谢煐点头“先前户部往下发加急文书,让沿途几处地方先筹粮筹物资。信使顺道探过,水路已经恢复通畅。”
薛明芳低头点着手指算数“由安阳自运河入黄河,顺水而下进青州,至州治所在,顺利的话大约十一二日。平王是五月十五走的,中途停靠几次,大约十五六日能到,也就是六月初。算上鸽子回程时日工部那人岂不是刚到地方就出事”
张峤更正他“倒也未必。工部是去看河工,不管赈灾事宜,可以不用跟着平王的队伍,自己先行。况且,信既然从杨庐城发出,那人应当也是在杨庐出的事。平王一行人下去赈灾,该是先到州治停留,离杨庐还有段距离。这说明,至少路上两边就分开了。”
谢煐沉吟道“杨庐是青淄县县治,青淄是四个受灾县中情形最严重的,看河工先往青淄去是正常。”
贺兰和不解“可杨庐为什么封了呢若说城外灾民聚急,那通常是拦着不让进城,怎会连出城都不行。”
怀伤已是蹙起眉“工部的人才到不久就出事,这场灾,多半是因**而起。而一县县治封城,无非两个原因其一,出了反军;其二,出现时疫。”
张峤接道“若是出现大规模反叛,甚至到了需要封城的地步,我们的人应当不会没听到一点风声。所以”
怀伤点点头“很可能别处已有疫情蔓延开,青淄知县恐受波及,才封城禁止出入。这类事情,民间的消息流传速度,自然比不上官府。”
谢煐对张峤道“再派一队前往探查,着重探查反叛与时疫方面的消息。”
张峤应是,起身刚要走,又被谢煐叫住。
谢煐补充“若是探到确切消息,至少留一人在州治。”
张峤一愣,随既蹙起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应声去安排。
薛明芳也拉着贺兰和起身道“阿爷好像有几个旧部在那边,我回去和阿爷说说,看能不能去信打探到点什么。”
等他们二人也走了,白殊和谢煐才向怀伤行礼离开,慢慢走向前院。
从刚才消息中分析出的结果有些沉重,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走出一段,白殊才道“若是真起时疫,天子是否会让殿下前往”
谢煐摇下头“灾后常有疫,户部先前也将此考虑在内,筹备物资中便有不少草药。若只是寻常程度,循例治疫即可。”
白殊转眼瞥他一眼“殿下适才让第二队留人在那边,该也是做好了要过去的准备。”
从时间上看,若是青州真发生大范围时疫,需要朝廷增派人手,那前往青州的第二拨人,出发时间差不多正是第二队探子要往回送信的时候,双方很可能会在路上错过。
谢煐沉默一瞬,才若无其事地道“有备无患而已。”
说话间,两人路过东宫卫的营地。如今恶月已过,可以破土动工,营地里许多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建房。有了水泥,预计不出三个月,所有人就都能住进屋,这还是因为水泥生产速度有限。
白殊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热闹的声势,轻声说“若是殿下能去青州,或许可以把水泥也传过去。听说那边水患频发,筑堤修坝都可用上。”
谢煐原本也在看那头,听到这话便转过目光,凝视着白殊不语。
白殊觉察到了,回看向他,奇道“不对吗”
谢煐收回视线,继续缓步向前走,一边道“齐地自古庶富,然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将水泥传过去,我也说不好百姓会过得更好还是更差。”
白殊一愣,随既若有所思地跟上去。
谢煐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白殊道“若我真被派往青州,你无需一同前往。”
白殊抬眼瞥过去,唇角跟着扬起“若真让你去,你以为天子能同意我不跟着他强逼我们成婚的理由,可是那则谶语。”
谢煐蹙起眉头“那你中途装病,我找一处安置你。”
若真是凶险到能让嘉禧帝派出谢煐的时疫,以白殊这病弱的身子,去了简直与送死无异。
白殊却是笑得更温和些“殿下可知,治疫分为治与防,两者得并重。”
谢煐道“自然,历来治疫,皆要隔离患者。”
白殊续道“每一种时疫,皆因不同的邪物侵入人体。而那些邪物的传播途径,又各有不同。
“比如说,民间谈之色变的疙瘩瘟,致病邪物多出自鼠,跳蚤咬过鼠再咬人,人便会染上。因此需要除鼠、除跳蚤,才能有效阻断疫病传播。
“此外,若是接触带有邪物的分泌物,或是误食染沾邪物的东西,也会传染上,所以照顾患者的人须要格外注意。但只要这些方面都能顾周全,也就不会被传染。”
白殊讲述得很慢,谢煐却是越听面色越凝重。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白殊“你坚持要去”
白殊抚着怀中黑猫,笑容不改“只有我亲去,才能知道是何种疫病,如何传播,又该如何预防。而且,我这里还有不少治疫方子,想来对大夫们也能有所帮助。”
他看谢煐眉头还没松开,忍不住眨下眼,凑近过去逗人“殿下若是担心,才更应该将我带在身边啊。我看国师是个有真本事的,照着他的谶语,你与我在一处,我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像上回中药,结果反倒享受了一把,勉强也算个因祸得福吧。
谢煐凝视他片刻,最终只道“应当不至于真要我去。”
○
青州情况不明,京城依旧热闹。
白殊在耐心等待消息之余,也先做起功课,将这个时代能够用上的治疫防疫手段先搜索出来归类整理。
到六月初十休沐这日,门房突然过来请示白殊,说齐国公的长随求见。
白殊有些吃惊,自他与谢煐成婚以来,白泊还一次未成联系过他。
将人传过来一见,竟是白泊召他过府一叙。
白殊犹豫片刻,还是让知雨去套了车,在孟大所率的东宫卫护卫之下去了齐国公府。
对白泊身上的那种异样感觉始终让他介怀。
齐国公府的总管早得了吩咐,领着白殊去了花厅。
白殊带着一群东宫卫进去,对白泊随意地行个礼,便径自坐下。
白泊目光划过环侍在他身旁的东宫卫,道“这花厅里只有我与你,并无可藏人之处,用不着他们护得如此紧吧。”
一个“护”字让白殊的目光闪烁一下看来,白泊倒是比天子看得透。
白殊一笑“怎么,齐国公的话不方便当成他们的面说吗”
白泊面不改色地表演父爱如山“他们毕竟是太子的人,必然会以太子为重。而你我父子血亲,我自当以你为重。”
白殊上下扫量他,禁不住在脑中和小黑说“这人若生在后世,保证能拿齐影帝大满贯。”
白泊八风不动,显然是东宫卫不走便不打算说话。
白殊垂眸想想,自己最近恢复得挺好,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拖延一二,便让孟大带人去厅外等。
孟大仔细看过厅中四处,这才带人退出去。总管也跟着一同退出,关上花厅的门。
白殊审视着白泊,等他说话。
白泊没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道“青州在闹大疫,圣上将派太子前往治疫。”
白殊目光一闪白泊说得如此肯定,必然是收到了确凿消息。
不过,他还是嘲讽一句“圣旨还未下,齐国公就这么有把握能说动天子”
嘴里这么说,白殊心里却免不了生出些担忧。
自从谢煐两年前那次平叛以来,嘉禧帝陡然察觉在自己眼皮底下待了十几年的太子竟然不是废物,这两年对谢煐的监视就愈发严密。连谢煐名下的各处田庄都有人在留意,所以许多制作起来动静大的东西,此时白殊都没法拿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嘉禧帝要真让谢煐出京,那青州的疫情得多严重
那边白泊并没在意白殊的嘲讽,只继续道“太子既动,你必得跟随。但你若不想跟去,我也可以求求圣上,总有法子将你留下。想必这个面子,圣上还是会给我的。”
这下白殊可是真惊讶了,再次上下打量起白泊,可惜并没能从他面上看出什么端倪。
白殊定下神“齐国公如此可是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白泊却缓缓摇头“你毕竟是我儿子。”
这回连小黑都忍不住“他的演技能拿终身成就奖了。”
白殊抚着黑猫,低低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谢齐国公的好意,不过,我倒是对青州非常好奇。”
白泊露出一丝诧异,强调道“你未见过大疫之下的情形,死者相连、路有白骨。以你的身体,去了必会染疫而亡。”
白殊扬唇笑道“我倒觉得,我的命还挺硬。”
说完,他没再理会白泊的反应,径自推门离开花厅。
待回到上景宫,进门就见到正在等人的冯万川,请白殊过谢煐书屋。
白殊也要寻谢煐,自然跟着过去。进房座落,喝着早备下的参汤,将刚才白泊的话说了一遍。
言罢,白殊续道“白泊既然如此肯定,该是有他个人的渠道获知消息,青州的形势看来十分危急。”
若有官方消息到,如此大事,便是休沐日,宰相们也会被召进宫中议事。自然,也少不了得叫上谢煐。
谢煐点着案几思索,缓缓道“他的渠道,不会比朝廷的快多少。且待明日,该是早朝便能见分晓。”
翌日早朝,进行到一半之时,下方有传青州八百里急递。
信使满身狼狈地被两名羽林卫扶进殿中,从怀里掏出信递给走下来的孙宦官。
信还未传到嘉禧帝手中,信使便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青州反贼抓了平王殿下,扬言若是朝廷不派太子与楚溪侯去治疫,就要杀平王祭旗,遣患疫者四方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