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无心圣女 三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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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故事无心圣女】(三)一次别离
“你有什么目的?”
“欢迎来到,时间之外的世界。你和dShS已经融为一体,也因而获得了远超于人类个体的存在时间。tREES已经是一个超越时间的意识体,你也因此跟随着她,可以在任何她存在的时间显现。
你的意识生来就是个天使,只不过是背负了原罪的堕天使。因此对于你在时间区间内的显现,tREEs做了严格的控制。
如今三山在时间中已经下锚,我们需要你的能力,在圣域周围展开噩梦之森,建立原生居民隔离带,用dShS引导他们无论如何总是往离开圣域的方向走,远离时间同步器。”
“这么说,这是一桩交易喽?”
“这是你的理解。但如果你能选择正确的道路,你的心灵还是可以获得救赎。”
“什么救赎?”
“重新相信人类。”
“呵,我看到的还不够透彻吗?我不是已经堕入无限轮回的阿鼻地狱了吗?”
蓝迦楼注视着她:“dShS遵守的,是领航员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你就是阿鼻地狱的迦梨女神。另外,你只是看到了最黑暗的一面:霍布斯地狱只是人类的一种状态,我们会找到利维坦的。”
***
画面视角像无人机那样拉起来,俯瞰了圣域的全景。
圣域像是一个在高原冰川中,一个四面雪山中间是海的盆地,无垠碧蓝的海子(咸水湖),中间生长着一棵巨树——巨树就是城市的所在。精巧轻盈的建筑、纵横交错的空中桥梁在上面交织着。而在冰原的外围,有一圈朦胧的、总是弥漫着雾气似的无人区,那里就是阻止他人进入的噩梦之森。
视线回到上官兰棹睁开的眼睛。
“师姐~”有个高个子女孩看着她笑。她们身处在高高的交错的桥上,海子上的水光把人的眼睛都映得很亮,高高的桥下,海面上海鸥飞着,女孩有一种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洒落,像是猎隼飞起来那种凌厉干脆的漂亮,让人想起曹植白马篇的那些句子,晃着两条长腿、很没仪态地,歪着靠在圣域树城的天桥上。她头发很长,人也很长,像条很长的猫咪。她把一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折叠着冲兰棹姬伸过头来,露出一个狡黠的、装出来的谄媚笑容。
(戈舒夜心里咯噔地一跳,她觉得这个笑容似乎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从谁的脸上见过似的。)
“明天翔士考试,你监考吗?”
兰棹姬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来干什么?想要贿赂监考吗?”
那女孩得寸进尺地“有人……想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她眯着眼睛坏笑,“学姐,你这么受欢迎,让我很难做啊。”
上官兰棹突然举起手指点在她额头上,瞬间她脑中的图象就流了进来,是个羞涩的男孩的脸。“啊,原来那个叫风垠的?行了,别问了,监考教员虽然是学生,但也要帮助后面的阅考工作,别想了。”
“啊!”安参势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兄弟,对不住,不是姐们儿没义气,实在是你选择的对象太厉害,简直就是一座高山啊!你读心!”
“你可以开A.t.field反抗啊。”
“那我问你一个我想问的问题吧?你是什么时候通过翔士考试的?你们考试命题也是考水分子基操吗?”
兰棹姬顿了顿:“我是保送的。”
“啊!不公平,我也想保送啊!”
“最好不要。”兰棹姬撇撇嘴,“我那时候,圣域刚落地,翔士考试还不规范。(她的脑海中浮现tREES复制了她的身体,她的意识重新从tREES的乱流中回到一个人类个体的感受)你不是成绩最好吗?你自己去考就行了呀!”兰棹姬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试图将对方赶出自己面前1米的亲密距离。
“oK,fine。”对方举起手投降,“不过,学姐,你干嘛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呀。”
“怎么?”
“我看你总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和蓝先生讲话,我们谁都不理。保送生没有同期同学是吗?那你跟我们玩啊。”
“谁要跟你这个轻浮的人玩!”
“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你可以说,‘明天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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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说漏嘴句。注意这里,这里是一句弗洛伊德的典型的‘说漏嘴’。
原因是兰棹姬在经历了陨石87之后产生了ptsd,所以她讨厌所有真实世界的具有攻击性的‘男性气质’。
这种感情是非常女性理想主义的,并不是一种真实的男女之情,而是女性幻想中的象牙塔崇高之爱。看上去很完美,但是是水晶球里的世界,不是真的。
安参势性格是继承了顾沉星,她看上去很洒脱开朗幽默,有一种少年气质,其实非常善良敏感。
后面安参势为了完成兰棹姬对她的期待、还有在圣域危急之时牺牲了自己的女性人格,压抑了自己性格从顾沉星身上继承来的善良敏感,完全表现出从戈舒夜身上继承的理性、控制欲、极端和残忍,表现出来的就是白无常。
这个过程中其实安参势自身的情感,指向蓝迦楼那部分,由于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被她自身否定和压抑了,洛均的出现唤起了她这部分意识,也为三面目的崩坏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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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现了安参势暗恋蓝迦楼的事情之后,我有点愤愤,蓝迦楼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陨石号上他也什么也没有做阻止悲剧的发生,简直就是为了怕自己违反三山条例而自私自利明哲保身的人类!他是……
我,变得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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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第一次叛乱的发生。蓝迦楼说过,他说过的,我们会找到利维坦!
蓝色的闪电从天空的乌云中密集地落入地面,地平线发出蓝色的闪光,大地像沸腾的大海,翻滚着像是水中有无数巨龙在剧烈地嬉戏。
高山上的白云岩石崩落如同土块泥石流般砸向敌人,坚固的城池震荡着、颤抖着,瞬间化作一堆破碎的瓦砾,支撑楼台的巨木被推倒,一层层的瓦砾和巨木、泥板、石砖,像是一层层死亡的被子,冷冰冰地砸到下面人柔软的身体上。被砸烂的肉体旋即被崩落的山体、泥石流和滚落的巨石掩埋。
天空中的乌云伸出无数条蓝色的闪电,像是鞭子一样抽动着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那些气势汹汹的进攻者,刀剑、冲锋的马匹和腰上挂满人头和耳朵的胡兵,如今像被他们杀死的人一样,被石块砸成软烂的肉体。还活着的人抱着头,跪在地上,乞求大地平静下来,发出悲哀、恐惧的惨叫和哭泣。
《圣经》上说,上帝会降下硫磺和火,毁灭罪恶的索多玛!
那不是预言、也不是神话,那是口耳相传的历史,那是地震和火山,那是存在于大地之心的造山之力——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终有一天会重新醒来。
而它已经为三山的翔士掌握。
天空和大地都已不再平静,而在那中间,在那中间,是他,白无常。
不,我认出来了,是她。
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浮现,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他是我的。让他为我留住,是的,她会变成他,这样,就是这样,他就会永远属于我!
反正蓝迦楼也已经不在了,是你亲手毁了他。
“白无常,你可以向我许愿,我替你保守你的秘密,保守你丢掉的那部分,那个女孩的灵魂。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有痛苦和困惑,你的身体和心灵都将毫无畏惧和疑惑,澄净地行走在大地之上。
你就能够成为那个救世主,将圣域从霍布斯地狱中拯救出来的,一人利维坦!”
他颤抖了一下,但也只一下。
“你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如果让乱世发展下去,这里会变成什么吗?用你这幅新的身躯的眼睛,你看见了年老的哥舒翰是怎么战败,被安禄山绑在马肚子上拖曳;你看见了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头颅,安史之乱的大门已经打开,颜杲卿会被剁城肉泥,张巡会开始吃人,你也会用这双新的眼睛看见繁花似锦的长安如何被劫掠,大唐,那个伟大而荣耀的帝国即将倾颓,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是历史必然的结局。社会秩序崩塌之后,杀人者不会再受到律法的惩治,于是先下手、先动用暴力攫取自身的最大利益,成了最优解,于是群盗四起,于是人人互相抢夺、倾轧,于是血仇只能用血仇报复,杀戮只能被另一场杀戮停止。
人人可以杀死人人的平等,霍布斯的自然状态,人人平等地杀死对方的霍布斯地狱。
难道,难道理想主义者们最后的一片城池,有求必得到冥冥回应的愿望应许之地,三山之圣域,也要变成这样,变成我所身处过的无间地狱吗?”
我和他共享了我的创伤。
他明白了,是啊,她是最聪明的,最好的,她怎么能不明白呢?
“噩梦之森不足以保护圣域吗?”
反正蓝迦楼也已经不在了,是你亲手毁了他;他做不到的事,你反而可以做到。我帮你,条件是,熄灭你心中那个女孩的灵魂,你不要再看他;用你属于男孩的那部分灵魂,要看我,用你最温柔的眼神,完全地、望向我。
“噩梦之森只是一层温柔的雾气,试图在思想中将人们引出圣域的方向。可是今天散兵游勇的军队、残酷野蛮的十支胡人骑兵逼近了城下,只要他们发动冲锋,圣域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而我,而我……我有罪。”那双tREEs给我的,隐形的手铐和脚镣,终于在此时显形。
“因为我还是人类时杀害了同类,虽然不完全是自愿。可我在自己和他人之间,为了保全自己而剥夺了无辜人的生命。所以,当我成为翔士,我不被允许杀人。
当我再次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去杀伤他人之时,我的力量就会消失。”
当翔士进入永生,他的躯体不再受斧钺刀镬与疾病衰老的威胁;他是孤独地行走在时间中,与众生告别的孤独的灵魂。他不能拜玛门之神,他不拥有人类社会的财产;他不能拜权力之神,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福祉杀人。”
“……师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自己,那个女孩的身体,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我知道,他在和她告别了。
绝对不可能突破的结界,绝对不可能突破的防线。当宙斯得到了闪电,圣域从此是奥林匹斯山,是众神的领地。
噩梦之森的外缘线突然亮起一圈刺目的树枝状闪电,将所有试图进攻劫掠的贼兵炸成焦黑色。他们的尸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像是一瞬间顶格又被腊制熏染的某种动物的干。这些深色的人干篱笆似的交叉着,形成了圣域外缘线的物理实体。
“邪了门了!”我听见一些声音。
我听到一阵轰轰的巨响,从大地的深处传出。以那里为界限,圣域的土山开始升高!
从此以后,圣域就是真正的山上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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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之后。
隔河相对,洛均望着对岸乌压压的天魔教徒,他们被朔风吹动,脸上、睫毛上和马的鬃毛上都结了厚厚的白霜。
他们眼中流露出对于白剑的渴望,跃跃欲试,又畏惧于白无常的灵力而不敢上前。
“白先生,为什么不封冻黄河之水,一举北上,扫平瀚海?”
白无常此时还是萧渐明的身躯,瘦弱而纤薄,惟有手中刚刚获得的白剑,残余着透露出他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人利维坦实力。
“罢了。”他苍白的嘴唇轻轻开阖,“我答应过师姐,绝对不会将剑尖指向她。”
“为什么,即使她做得不对?”
“我拥有她的秘密,她也拥有我的。就让这不冻的黄河成为天堑壕沟,暂时挡住吐蕃叛军和天摩教众。圣域的树姬应该有办法,阻止噩梦之森的异变。”他轻轻地说,同时举起白剑,落语成咒,言灵必应,他说:“今年的黄河,将不会封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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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对峙,他的眼中骤然变色。
洛均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凝冻住了:“白先生,师父,救我!”
那是阿波罗般的身躯,大理石一样美丽而强健,身材高大,但是他有一张雕塑一样过于精微的脸。洛均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高大的杀手、天魔教主的傀儡、侍从,记忆中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在无厚度之泉的底部,当水落下,露出被黄黑色封条蒙住眼睛的那个人,叫他拜师的那个人。
“白先生,那是你,那是你本来的身体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天魔教主的手中!?”
“洛均,用我教你的一切,毁掉它。”萧渐明的身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开口了。
洛均的剑被那雕塑似的人偶打落,渐渐落了下风,最后被他控制住,勒得开始咳嗽起来,“咳咳,不,可那是你,可那是你啊!”
“当灵魂不在其中,就只不过是一具可以通过噩梦之森遥控的人偶罢了。只是还是一样强大。用白剑。”萧渐明身躯的白无常毫无犹疑地将剑掷给洛均。
白剑集中着白无常的灵力和剑气,锐不可当。洛均接过剑,反手刺中了那人偶。
那人偶的行动被这一剑缓慢了下来,仿佛提线不灵了。
灵力的伤口从萧渐明的身躯上出现,那里,灵力的血雾像水银一样喷出,像银色的血流一样缓缓滴下。
“你会死吗?”洛均的眼睛和灵魂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始被泪水充盈,“先生,你早就知道是这种结局吗?”
“我不是答应过你,会把他的身体还给你吗?做你该做的事,快点——我怎么教你的,刺他额头的山川之间,封山出川,言灵之眼!”
上山下川,中间写着一个白字。
一剑!
那个英俊雕塑一样的男子,突然失去了颜色——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具透明的,冰雪做的等人大雕塑。
“不,不!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们,我不会让他被你们弄坏!”
坐在十鬼抬着的座上的天魔教主突然失态,她疯狂地冲下来,脸上的面具落地,露出一张女孩的脸,那女孩的年轻和甜美,让她和“天魔教主”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格格不入,让洛均都生出一瞬的同情怜惜之意,可是他软弱诗意的思想随之就被残酷的现实打断了。
他必须抉择。
“把他推到黄河里去,让河成为他的归宿!不可以让灵州和河东的将士白白死伤,洛均,完成你该做的事。”随着灵力的流逝,白无常已经驱动萧渐明的身体已渐渐变得艰难,就像他刚刚附身时,阻滞、艰涩。但还好白剑还在,他用白剑的灵力驱动嘴唇,告诉洛均解决的方法。
这也意味着他自身的消亡。
“四公子!”胡血儿十八骑已经伤亡过半,立汗,这个要强的女孩儿,她已经不在了;剩余的七人仍然忠心耿耿地跟随着洛均,也许是为了共同的仇恨,也许是看到那个多愁善感的柔弱公子终于成长成能够征战沙场的大唐男儿。
洛均听见很多人的声音,也许是灵州和河东将士的嘶吼,也许是北风的声音,也许是胡血儿十八骑的呐喊。
他必须做到。
俄狄浦斯王,一个男孩要成长为男人,他必须亲手打碎他心里的那个父亲、那个完全的倚靠,以后危难之际,不会有人驾着风、水和闪电再来拯救他于水火,那个全知全能百战惟胜的白无常,那绝对强大绝对安全的白无常,那个曾让他恨到切齿的师父,要离他而去了,少年时代奇迹的时间结束了。
他只有自己的双肩去扛起自己的命运了。
他抬头认真地看了看那雕像的脸,记住他,把那个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的师父刻在心里。然后——用尽全力,将那雕塑般高大而美的人偶,一步步,推下怒吼的黄河!
还差一步!
浮冰卷着巨石原木,溅起万丈高的浪花,被滔滔的黄河碰碎!
“不——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们的,绝不!!!”天魔教主突然疯狂地冲向那个人偶,抱着那个人偶冰冷的手臂。
“我绝不会让其他人得知她的秘密。——那是我的,那是我的,那只属于我的!”上官兰棹抱着他,跳下了滔滔的黄河!
怒浪吞没了他们!
洛均嘴唇颤抖着瘫坐在岸边,望着他们的身影像一片树叶被黄水瞬间吞没。
他的眼神无助地搜索着,最后只能看向萧渐明的白无常。
“师姐。”他轻轻地说。
白无常那萧渐明的身躯,美目此时只流露出无限怅惘,他目光随着那浪直至天边,直到黄河消失在天际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洛均,此役之后,噩梦之森就会回归平静。你以后,到圣域去,沉舸就是你成为白童生的见证,就是你进入圣域的凭证。到那里,医官们会帮助你恢复萧渐明的身体和健康。”
“那,你怎么办?”洛均的嘴唇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地颤抖起来,分离的预感来临了。
“师姐走了,我也该走了。——我把他还给你。”
风、雪和水剧烈地旋转,冥冥带走了他。
“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