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以致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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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书率人,遍寻遭屠戮的村庄,最终只找寻出百余人,而按那些幸存者说,庄里本有有七八百人。
待问过贼寇情况,乃知是黑山贼是昨日来的,于是钟书又从队伍中分出几十个健卒,护送幸免于难的村民们往县城中安置。
时候不大,杜佑来寻钟书:“佑按巡贼迹,已然觉察了贼寇的动向。”钟书就问啦,那些丧心病狂的黑山贼往哪里走了?杜佑遥指北方,他之前为颍川贼曹,平素就是做捕盗的活,对这些东西太清楚啦,于是就把自己的分析说给钟书听:“彼等往北去了,按路上足迹深浅疏密,可知贼寇约莫有近八百人,无马。”
“无马……”
钟书摩挲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新市位于中山最西南,黑山贼自常山来,那再西南方向的乡亭应是都遭过灾的。黑山贼就不大可能折返,于是又从队伍中分出二百人出来,使队率率之,去查看受灾村庄有无幸免于难者。
而后,钟书虚手指北:“疾行,务要追上黑山群寇!”于是继续进发。
路上钟书叫来杜佑,这言辞恳切道:“某非通习战阵者,稍待若是追上了贼寇,还需仰仗大辅。”杜佑自是点头允可,早说好啦,这是他的分内之职。
钟书见杜佑不知何时已然披挂上甲胄了,就也想起了这么一回事,于是又令人取了三套甲胄来——首先钟书是断然不能有失的,他的甲虽然不一定是国中最好的,但肯定是这么一大群人里最好的。
穿到身上那甲片子就跟鱼鳞似的,钟书估摸着可能就有个二十斤左右。好在他体格还算强健,虽然有些吃力,但乘在马上倒也能活动开。
田丰倒也还行,只是郭嘉这小子体质偏弱,虽说这几个月有些改善,但穿铁甲还是太勉强啦,最终给他换上了一套皮甲,虽说是皮甲,但关键处也镶有铁片,防护力倒也说得过去。
又疾行近一个时辰,终于收到了侦查骑士的消息——贼寇就在再北方不足三里处的村庄盘桓停留。
言着,骑士面上流露出愤怒之色,又说那些贼人正在杀人掳掠,一如之前历经的村庄。能看出来,这名骑士也挺气气愤的,估摸着若非还有侦查任务在身,可能就冲上去杀贼啦。
钟书也没犹豫,当即命令手下士卒准备作战。
◇
前月,为响应并州贼,黑山贼也自山上下来——并州贼寇掠并州,他们就寇掠冀州。
而那些从常山一路寇掠至中山的黑山贼,其实也只是这次下山寇掠贼人中的一小支,按归属,可能就属于大帅手下的小帅手下的匪首了。
现在离钟书最近的群寇,则还在匪首之下,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匪首,流窜到中山之后,他便借故脱离了队伍,带着手底下的千八百号人,就地而食。
一路轻装便行,不携带粮草,路上遇到村庄也不拿粮食,只拿钱财,顺便发泄**——见男人便杀、见女人便拖走……老弱幼,只要出现在视线中,一个不留。
此时,他们解决完意图奋起反抗的庄中男丁,正欲挨家挨户寻找剩下的老弱妇孺,就听有一小贼来报。说是外头来了好多官兵,估摸就有几千人,披甲带刀,还有骑兵,声势就挺浩大的。
小匪首还未来得及享受就被吓得不轻,他之前没脱离大部队时,也和县中士卒打过照面,就那几百号人,这几千人又是哪里来的?
于是赶紧弃了刚要破门而入的民户,转身拔腿就跑……至于手下的小贼,
他哪里能管得着?
当然不光是他,其他贼人忽闻有官兵来,小首领又寻不到,当即就乱成了一团。
钟书还未至村庄,就见着满目的惨状,哪里肯放过这群贼人,当即下命士卒冲杀过去,而他手下的士卒,也各个满心愤懑,恨不能飞过去一刀。
杜佑得令之后,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头,这位虽然是士人出身,但五兵具通习之,生得也颇壮实,提着刀就似入无人之境般,遇贼便杀。
跟在其身后的士卒也不甘示弱,少倾,庄中贼人便作鸟兽散。
钟书又下令,务必追杀,不留活口,遇到没死的也给补上一刀。
半个时辰后,杜佑浑身染血回至钟书身旁:“还是走了些贼人,但止有游勇耳,想来已然成不了气候。”
这段时间钟书也没闲着,亲自安抚尚存的老幼妇孺。见杜佑回来报告,不由蹙起眉头:“贼人还余多少?”
“估计不到百人,跑得太过分散,属下所带士卒又多着甲,故而未及追上。”
“可令骑士追击,能杀多少杀多少。”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之前通报钟书有贼情的那名骑士又来了,同时胳肢还夹着一个贼人。到了钟书面前,骑士将贼人掷于地上,单膝跪地道:“报府君,此贼是黑山军中小匪首,只言有事要与府君说。”
钟书瞥了那贼人一眼,冷笑道:“汝有何要说耶?”
匪首一听‘府君’俩字就知道,面前这位是国相啦,无怪乎带了这么多兵来,听到钟书问话,匪首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府君但有所问,小人知无不言,只求明府君饶小人一命!”
钟书一听不禁笑了:“汝先抬起头来。”匪首抬头,面上尽是害怕与乞求之意。钟书便问:“汝等黑山贼尚有多少人在此地?如何联络?”
匪首是真怕钟书杀他,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说了出来——他是跟着黑山贼中的一个匪首在常山国到处作乱,一路劫掠杀人,不知不觉就越过国境了,后来他就跟大部队走脱了。剩下的贼人他倒是不知道,不过已经约定好了,等发泄够了便在滋水畔集结,然后回归小帅手底下,接着寇掠其他县。
听到了有用的东西后,钟书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又命骑士打断其四肢,而后将哀嚎着的贼人交给周围或哭泣、或愤懑的老弱妇孺们。
汉时民风质朴,血亲复仇案例多矣,便是女子复仇也不在少,只顷刻间,老弱妇孺便将倒地翻滚哀嚎的贼人团团围住,或脚踢、或搬石头砸。
哀嚎声只持续一小会儿,那贼人便已气绝,但村人却仍不愿放过他,纷纷从家中取出小刀来,从贼人身上割剥血肉,将以此告慰之前被害的儿子、丈夫、父亲……
钟书看完了全程。
田丰、郭嘉、杜佑亦陪在身旁,看完了全程。
良久,老弱妇孺终于停手,各自哭奔回去,收拾细软行装。
“民生多艰!”钟书喟叹一声,“战事之于百姓,甚于涂炭。兵危战凶,此之谓也。”
“事已矣……”田丰上前宽慰道,“府君还需振作。”
“未也。”
钟书摇了摇头,他倒没有消沉,只是见此情景不由感叹——这还只是山贼寇掠,又如战乱,百姓又该活得有多艰难。
从而明白战争的凶险,和平的珍贵,还有他的责任。
若按历史轨迹,天下三分,时代涌现出足够多也足够闪耀的星辰,同样,对于百姓而言,这个时代也足够悲哀。
再后来,三分归晋,再后来,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钟书想及往后种种,故而有所叹。
只有他知道后世会发生什么,也只有他能避免。既知如此,哪里又来得及消沉呢?
不如说,他甚至因此更加兴奋。所谓天降大任,正如是也!
于是转身负手,目视面前田丰、郭嘉、杜佑三人,笑道:“我所愿,兴仁义之师,扫平贼寇,以开太平。此行路遥途远,荆棘遍生,君等愿随我否?”
钟书就站在他们面前,却又似比其描述的路遥途远还要遥远。
中间间隔了扫平一切的自信、只有他才做到的傲慢……其身后数不尽的贼寇尸体,仿佛昭示着故事的结尾,而脚下踩着的一小片土地,则如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