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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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月出东山,天中已然蒙上一层黑纱。
钟书步出客舍,就见一头高冠博带的青年手拢着袖子杵在那儿站着。此人年纪不到三十,身长肩宽,白面美须髯,按这时代的审美而言,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这人…便是钟元常?
他在打量钟繇时,钟繇也在打量着他。
“君便是钟文卿么?”钟繇朝钟书拱了拱手,开始自我介绍,“某是钟繇,草字元常,不才忝居颍川功曹史一职,昏时打扰,还望君子恕罪。”
原来陌生人见面,要称呼对面为‘君’啊,钟书又学到了,他笑了一声把刚学会的知识运用在聊天中:“我便是了,打扰倒是不打扰。外边天寒,君若是有事,可来屋内一叙。”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初见这钟元常,第一印象,这青年长相挺端正,如果去了胡子估计不比后世那些荧幕上的小生差;第二印象,这人挺有礼貌,看起来就是个有文化的。
及至房间内,两人落座。
钟书叫来丁震,让他去倒两盏热水——按照电视剧里演的,一般做这活儿的都是些妙龄的侍女,钟书就暗暗琢磨着,等到时候上了任,一定要招一群漂亮的侍女,看着赏心悦目,也能体现出待客之道。
心里如此想着,他将视线移向钟繇:“不知君来此,有何事教我?”
总不能你也是来认亲的吧?那可真是盖了帽了。
“教不敢言……”钟繇摆了摆手,谦虚道,“只是听闻君擅长书法,一时有些见猎心喜罢了。”
钟书愕然,敢情老兄你是来探讨书法来的?
大概是觉得有些冒昧,钟繇又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啊,在钟书离开了县府之后,日头也垂垂西斜,到了要下班的时候啦,正巧那户曹史下班路上就碰到了钟繇。
户曹史就和钟繇说,我今天见着一位你的族人,用着和你一样的真书写字,只不过那字迹显得更加遒劲有力,和你的风格不太一样。
钟繇则是一个喜爱书法到了极致的人,当即就抓着户曹史询问钟书在哪,结果就问出了钟书买了郭嘉家宅邸的事。
钟书他不认识,郭嘉他倒是认识,问到了地址就匆匆往客舍赶,甚至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这么一来一去,便从日头西斜找到了月出东山。
听罢之后,钟书只想给这位点个大拇指:“君真爱书法者也!”
一提到书法了,钟繇显得稍稍放得开了些,当即指着书案上的砚台,用询问的语气道:“此砚尚有墨迹,莫非君此前正在写字?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某在一旁观摩?”
钟书一寻思,倒也不是不能让人看的东西,正好他也想着写信,但又不知道如何行文,更不知道文体,便想着一会儿也可以问问这位看起来就极有文化的‘书法君’。
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帛来。
只见那钟繇眼睛都瞪直了,目光似是要透过绢帛,想要看到其中内容。
待绢帛平摊在桌面时,几行有些晕染的字在摇曳微明的烛火显现出来:「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
这《快雪时晴帖》,是刚才钟书想着书信该怎么写时,随手作出来的产物——对他而言,古时书信留下的倒是不少,但他压根记不住内容,唯一记着的这篇,还是以前学书法时临摹次数太多而记下的。
顺着肌肉记忆一写出来,
这信实在是短小了些。
抬眼再一看钟繇,这厮正圆瞪俩眼,几乎把上半身趴在案子上搁那研究,一边看一边嘴里嘟囔,什么‘此非真书’‘乃是新书体也’‘行笔流畅’‘雅趣横生’‘真是妙极’。
半晌。
钟繇抬起了头,微微歉意笑道:“某观此书体不禁有些入神,有些失态。只是某心中有些许疑问,可否请君解答一二?”
“请问。”
“一则是王羲之其人,”钟繇就说了,这书信看着是王羲之的,但是绢帛上墨迹还未干,想必是你钟书临摹的,那么问题来了:“可能相见否?”
这一问给钟书问住了,这货还想见王羲之那。
你想见我还想见呢,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书圣,但人家搁后边的朝代呢,就连琅琊王氏现在有没有冒头还两说呢。
于是他就瞎编道:“王羲之乃我之好友,琅琊人也,路途有千里之遥,要见恐怕不易也。”
说着,钟书忽然想起来,似乎可以借着这个由头,顺着往下问:“其寄书于我,说来惭愧,我却不知如何回复,还请元常兄教我。”
钟繇当即就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字写得不错的人,学识一般也会高于常人,没道理不会写信,不过转念一想——
哦!原来是这位钟书兄弟想要与我互相切磋一下书法。
“还请文卿借我笔墨一用。”
钟书心说着这钟元常倒是好说话之人,便取来了笔墨绢帛给了钟繇,钟繇也没含糊,磨好了墨,提起笔蘸饱了墨水,刷刷就往绢帛上写。
不消多时,绢帛上写满了字。
“绢帛虽携带方便,然字迹却会晕染,就书写而言,不如牍版远甚。”钟繇吐槽了一句,然后把绢帛反过来推到钟书面前。
从右往左,起头一列——中平四年冬月,繇白:但闻君之姓名,不得遽会,实属憾事……
然后内容大意就是,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不能马上与你相见,实在是一大遗憾呐,你的墨宝我看了,行笔流畅,气势雄健,当为上佳之作云云一顿吹捧,如果我有时间定要往琅琊一行,向你王羲之切磋学习一二。
落款——颍川钟繇元常白。
整篇书信看完,理解起来倒也没什么难度。
而且格式上和《快雪时晴帖》几乎一致,嗯……看来《帖》作为书信,格式还是可以的,只是短了些。
从书法层面上来讲,还真不差,甚至说非常好,堪比钟书之前临摹过的名家字迹。
等下,钟繇?
好眼熟,再看一眼,这不钟繇嘛。这会儿钟书才知道之前自己为啥觉得元常这俩字耳熟了,敢情是钟繇的表字啊。
想不起来,实在是此君在三国演义里着墨不多,钟书就记着此君出镇关中,嗯……还有就是老当益壮,七老八十了还能下崽,那崽儿叫钟会,然后就没了。
得——
又是曹老板的手下。
钟书光走大街上,就能看到几个曹老板的人,还有一个是驻马店老袁家的。
“此书如何?还望文卿能点评在下一二。”
钟繇把绢帛推过去后,就见钟书绷着眉头,不说话搁那一个劲儿猛瞅,不由得有些心急。在他看来,钟书能与那位书法写得极漂亮的王羲之为友,而且临摹笔法也堪称上佳,笔下肯定是有很多东西的,能得到指点,那必然能在书法一道上有所裨益啊。
钟书哪里能指点,哪怕不知道面前这人是钟繇,也没法指点呐,他一个练习时长还不到两年半的人,只不过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去系统学习了经过总结的知识,拿这些去评价真正的书法名家,那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
于是摇了摇头道:“元常兄字法天然古朴,又不失巧妙精致,我拿来临摹尚可,岂敢作评。”
钟繇显得更急了:“你我以书论道,何以说阿谀奉承之言?”
钟书就说了,我是真的觉得你写得好,并不是什么阿谀奉承。钟繇说行,你不愿点评,便也写上一篇,容我揣摩揣摩,就当是切磋学习了。
瞅着也推不了,于是乎钟书接过了笔,在绢帛上开始书写:粤妙法莲华……
思来想去他挑了篇多宝塔碑文,一来呢这篇他练了很久,也最拿手,二来呢钟繇看不懂,不会一直搁那追着问。
篇幅很长,一张绢帛肯定是写不完的,钟书就写了几段,便停下了笔。
钟繇从一开始就探着头看,中途更是看得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张脸涨的通红,眉眼间尽显激动之色。等着钟书写完,他急急地抢了过去,良久之后才意识到有些失态,道完歉后接着如无人之境般搁那揣摩,手指也还跟着点画。
钟书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痴迷书法者,不由有些惭愧,但惭愧归惭愧,真要让他深钻进书法中,他还是不肯的。
若是太平年间,搞搞这些还则罢了,但这是汉末三国,不久的将来就会爆发战乱,如果没有自保能力……
说不定就成了【六千万——七百万】中间的五千三百万人之一了。
于是乎,钟繇在一旁观摩书法,钟书就在一旁,另起一张绢帛,开始写信。
这是他前天夜里琢磨出的法子——那夜活捉了曹嵩,从其身上搜出了两枚印章,一为紫绶金印,一为青绶银印,虽说这玩意儿对别人来说没用,可钟书就是想到了个法子。
他拿着印,各在细密白娟上印了几处。
为的就是写信然后盖上曹嵩的章,到时候去雒阳,凭此印章也能走个捷径。不然他一个没名没分没官职的白身,哪里能得到在朝中显贵的宦官接待?
有钱?有钱没门路,根本就见不到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改了又改的钟书终于写了一篇还算看得过去的书信,当然只是以他有限的古文水平自我感觉。
而在书案的另一头,钟繇仍出神地看着那几行《多宝塔碑》。
“咳……”
钟书咳了一声,意在提醒钟繇——都什么时辰了?天都大黑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那!
钟繇浑然不觉。
“元常兄、元常兄?”
钟书连续唤了几声,钟繇才悠悠醒转,抚掌道:“是某见识狭隘,不知长社竟还有文卿这般善于书法者,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你可别受益匪浅了,钟书在心里吐槽了一声,口上说着:“让元常兄见笑了,房间昏暗,可用再点些灯?”
钟繇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他在这揣摩书法,完全忘记了时间:“不觉已经叨扰文卿如此久了。”说着他又在房间内四处张望,一拍大腿:“啊呀,竟已至了此时,城中已禁夜行!”
“……”
钟书又学到了,汉时是有宵禁的。
不过钟繇走不走,他倒也无所谓,如此纯粹的人,钟书和其交流起来也没啥负担,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于是便开口道:“今夜元常兄便留宿于此吧。”
钟繇拱了拱手,一脸歉意道:“如此,今夜便叨扰了。”
于是二人同榻而眠。
嗯……刚走出山里头,得知此时是汉末三国,就与名人同榻而眠,倒也不失为新奇的体验。
估摸着钟繇想聊关于书法上的问题,钟书便先起了话头,把钟繇的路给堵死了:“我此行要去雒阳,不知元常兄能否教我?”
“文卿要去雒阳?”钟繇明显一愣道:“你不是刚在阳翟买了宅院么?”
“嗯。”
钟书顿了顿,“去雒阳,寻一条生路。”
钟繇就没有太理解,就说了:“以文卿之才,随意任职州郡,兄不才,忝为本郡功曹,掌察举之事,不若我向阴府君举荐文卿?阴府君有识人之才,必会重用文卿。将来阴府君若得升迁,说不定便会举荐你为一县长吏。”
“多谢元常兄好意,”钟书笑了一声:“不过我却不得不去雒阳。”
“这般……”
钟繇沉吟片刻,道:“我有一叔父,见在雒阳,明日我作一封书信,等你去了雒阳,想来也能照应一二,只是可惜……不能再见文卿之墨宝也。”
“弟便也不客气了,如此,谢过元常兄了,”钟书躺在榻上,心说这是个实实地好人呐,交个朋友保持联系倒也不错,“虽不能相见,亦能书信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