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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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的天气其实还挺热,但山里格外凉快。
程松宁刚刚冲完凉回来,半湿着一头短发,坐在偏硬的木质床板上静静地想事情
作为一个认知正常、取向也正常的健康成年男性,他不是没有被同性表示过好感,甚至还不少,从青春期到现在,都有持续的情况。
所以,程松宁不会迟钝到察觉不出别人对自己的心思。
可严斯铭这种情况,又有些不一样。
如果不带感情去细想对方明里暗里的数次照顾,可以解释为看在欧娜的面子上,也可以理解为严导的一片“惜才之心”。可偏偏就是这样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的由头,才让程松宁被模糊了判断
到底是他在自作多情,还是严斯铭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帮忙插个充电器会盖在别人的手上去插
嘴唇出血了递张纸巾就够了非要上手按住
所有人坐小巴唯独我坐副驾这算特殊对待吗
室内唯一的窗户用图钉固定着一张纱窗,凉凉夜风不断朝里送,吹得程松宁逐渐清醒。
思考完毕,他决定使出以前惯用的招数
就当什么都没察觉。取向同性的人通常都抹不开面子,追求行动更是隐晦小心,只要我足够坚定、足够无情,时间一长对方就会心冷退却
这一招程松宁屡试不爽,想来严导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以他的性格只会更加适用。
哪怕自己真的会错了意,也不影响什么
于是,当严斯铭也排着队冲完澡回来,发现程松宁已经在床里侧躺下了。
“这就睡了”
他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膝盖跪在床边、一只手臂撑着朝里一看这小子,闭上眼睛拥着毯子睡着的样子倒是乖趴趴的,整个人薄薄的一片平躺着,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顺,额前的头发自然朝后倒,露出漂亮的眉毛和额头,以及长而卷翘的睫毛。
“头发干了吗”
操心的严导又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的确已经干了,这才快速收拾了东西,也躺回床上。
这一夜,苦艾全组都没能睡太好。
没办法,平时好条件享受惯了,哪怕在外拍戏多少也有个标间住着,乍得睡到硬邦邦的木板床、甚至打地铺,第二天一起身各个都不太适应。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严斯铭已经速度下达了任务
明露得去这乡里唯一的小学适应角色;邓徽要去晒谷场学翻稻谷、堆稻杆;而程松宁则需要骑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熟悉邮递员的路线
事实上,大家来的时候穿得相当简单。服装造型也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几乎就能以纯天然的模样直接进入状态。而严斯铭出去晃悠了一圈,又让人去镇上的地摊小店给他们选了两套衣服,说道“这两套留着给你们备用。”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
眼看天边乌云层层堆来、闷雷阵阵,大家帮着抢收了晒谷场的稻谷,回去的路上,大颗大颗的雨点果然疯狂砸下
雨一下就是一夜,第二天依然晴朗。
连着两天,众人就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短片拍摄。
直到老蒋帮儿子顶罪坐着警车离开,苦艾进入下一阶段,程松宁迎来了重头戏小蒋顶着乡亲鄙夷的目光穿梭在田埂小道,乡里的小学来了个新老师,他陆陆续续给对方送去三四次信件,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生出了朦胧的情愫,小蒋有心想要改变现状重新生活,却又在父亲顶罪的心结里不断煎熬
这一段其实被严斯铭拍得挺有情调。
程松宁和明露的“乡土爱情”和土沾不上边
,反而有种颇具钝感和天真的味道。
众人看得不由会心一笑,导演助理更是在旁边调侃道“那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二搭、三搭绝对有问题”
“他们俩定级赛演柳疏狂和浣星儿我就想说了”
“是有点那什么吧明露和别的男演员玩过吗”
“哪能呢,女孩子挑准了就只和一个人玩的。”
“那小程是有点桃花在身上的,哈哈哈”
众人调笑归调笑,到底没说过分的话。
毕竟嘛,这两人目前看着是清清白白的,就算真有什么情况,人家男未婚女未嫁,俊男靓女,谈了也属于美事一桩,大家还是亲眼见证呢
只是严斯铭面沉如水,眼似寒潭。
他听着这话不高兴,也的确表现出一点不爽,但不多。正如他平时没太多表情的状态,别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嘻嘻哈哈闹过就完事儿了
镜头里,小蒋给安老师摘了一捧白色小野菊。
他们看着在傍晚再次绽放的牵牛花,聊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安老师头上戴的淡紫色发箍。小蒋显然是一见倾心,否则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但安老师却说,后来她把发箍作为奖励送给了考第一名的女学生。
二人在树下拥抱,蠢蠢欲动地想接吻,又被闷雷惊醒。
“晚上睡觉还有蚊子咬你吗”
“没有了,”女声娇羞而甜蜜,“你、你不想”
这叫女孩子怎么开口呢
她白生生的手臂缓缓抬起,箍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他们重新靠拢,像依偎在一起的树干和藤蔓,叶片和花朵颤巍巍的相触,越来越近。
严斯铭双目直视画面,没喊停
而程松宁在唇瓣相接之前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看起来纯情极了,接吻闭眼的步骤被提前,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像是柔柔的呵护,又像他内心想要狂热拥抱、却还是轻轻试探的挣扎,刺得人一抽一抽的心痛。
明露的状态则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情窦初开的娇羞。
安老师此刻是坠入爱河的甜蜜少女。
而小蒋就是她艰苦支教生活里唯一的甜
她无限柔和地附上自己的唇,包容地任由对方采撷。
多么清新,多么纯真。
乌云在天空之上聚了又散,仿佛老天爷都不忍打断。
凉风袭来,花香清淡,年轻的男女在重新破云而出的夕阳下浪漫拥吻,一切都美好得宛如画卷,似真似幻,似梦非梦
这一镜结束,场上众人松了口气“还好没下雨”
男女主角随即分开,也不由的庆幸老天给面子。
明露接过助理手里的一瓶水,程松宁摸着口袋里剩下的一颗糖,他想了想,走到严斯铭身边,一边看着回放的画面,一边若无其事开口道“谢谢严导的糖。”
闻言,严斯铭扶着机器把杆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
“好吃吗”
程松宁老实答道“不好吃。”
不同于之前给的,那是搜淘宝都翻不出代购的牌子,这次的糖就是镇上杂货店里买的杂牌,因为天气热、又放得太久,撕开包装纸后里头的糖都融出了糖丝,入口甜腻得过分,咬开后里头的夹心又酸得不行,绝对谈不上好吃,唯一可取的是嚼碎后有股清淡的果香。
严斯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回去准备夜戏吧。”
难得出村子,众人一通吱哇乱叫,积极听从导演吩咐转移阵地,程松宁目的达成,轻松愉快地转去和明露对台词
小巴晃晃悠悠地往镇上开,天黑前到了招待所。
分
好房间后,工作人员又一刻不停地开始布置小蒋和安老师的“初夜”场景。
严斯铭在一旁冷眼看着,谁也不敢和他搭话。
导演助理还想问问严导喝不喝水,被领导无情一瞥,吓得他飞快得窜走宁可去楼下跟人搬死重的机器和轨道,也不愿意在这儿看严斯铭的冷脸
另一边,程松宁和明露还得分头洗澡清洁。
等化妆师给二人都整理好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招待所后头的小树林发出一阵阵的虫鸣,时不时有飞蛾冲着光亮扑到纱窗上。
明露还在整理头发,而程松宁已经提前就位。
考虑到不是多么暴露的画面,也用不着清场。
众人神色收敛,不轻易发出声音,怕影响两位主演的状态,而严斯铭作为导演更是一丝不苟,亲自上手给二人调整位置
“一会儿明露你的手攀在他背上就行了,不用太用力,抱着肩膀或者箍着脖子,姿势随你舒服。至于程松宁自己看着办。”
赤着上身的程松宁闻言跪在床上扭过头“看着办”
严斯铭对视回去“有问题吗你不会办”
程松宁嘴里的糖从左边腮帮子挤到右边,顿时气结
靠着床头的明露身上还有一件白色的小吊带,她听了也不由发笑,学着严导的话问道“你不会办”
笑归笑,导演作为导演,自然还是要指导的。
程松宁只穿了一条水洗磨白的牛仔裤,裤腰松垮垮地坠着,露出紧实劲瘦的腰肢,他慢慢呼吸喘气的时候,腹部肌肉也跟着微微起伏,后头那两个腰窝倒是显眼得很,当程松宁拱着身子被严斯铭大手按着慢慢伏低,那处几乎锁死了镜头的焦点。
“就这个角度,懂了吗”
程松宁不可避免的脸红“知道了”
严斯铭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嘴里的糖快嚼碎,别亲得一口糖渣子。”说完便退回到位置上,继续盯着镜头画面。
小蒋和安老师水到渠成的一晚也分外青涩。
七夕大集的那天,他们没有回村,而是留在镇上。
招待所的房间有些破败,但此时的二人已经不再顾忌这些,他们亲密相拥,在牛郎织女相会的这一夜拥有了彼此。安老师在幻想美好的未来,而怀揣心事的小蒋一直未能开怀,在极致的甜蜜过后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挣扎
因为点到为止,又因为某些人的私心作祟,这场戏反而拍得很快。
导演的“cut”喊过之后,场上众人默契退场。
程松宁的情况还算好,他直起身子下床,披上了一旁的衬衣,把里头的空间留给明露。当他关上门出去的一瞬间,外头的大家伙顿时揶揄地望过来“去冲个澡呗”
没过一会儿,明露也披着头发出来了。
众人这才进去整理器材,正式收工结束今天的拍摄。
程松宁晚上冲了两次凉水,这会儿降温的凉风一吹,连打了两个喷嚏。
严斯铭枕在枕头上,侧过脸问道“感冒了”
“没有吧。”
傍晚没下的雨,这会儿倒是下得哗哗作响,伴随着时不时的雷声,偶尔还会闪过几道巨大的闪电,将昏暗的房间倏然照亮。
雨声助眠,程松宁闭上眼睛慢慢酝酿睡意。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倒是身旁的严斯铭心事重重、睡意寥寥,被持续不断的雷雨吵得心烦意乱,直到半夜里偶然贴到身旁程松宁滚烫的手臂,他猛地惊醒坐起
“程松宁醒醒”
人都烧起来了,哪是严斯铭能轻易喊醒的
他把手贴在对方同样滚烫的额头上,又俯身用自己正常的额头温度去试探,察觉情况不太妙之后,严斯铭带上钱包,背起人就下了楼楼下招待所值夜班的老板更是吓了一跳,给撑着伞一路带到镇上的卫生院
直到后半夜护士来拔针,程松宁才缓缓醒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形容憔悴的严斯铭,又闻了闻空气里不太对劲的消毒水味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发烧生病了,有气无力的道了声谢“辛苦严导”
严斯铭叹了口气“你是什么糊涂蛋啊”
程松宁没劲儿和他吵,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哦。
看他实在可怜,严斯铭给他端了杯水“喝吧”
又歇了一会儿,程松宁扶着墙去放了回水,感觉神智也回来了。到底是个体格健康的大男人,打了针退了烧,人除了无力了些已经没什么问题。程松宁说要回去,严斯铭自然扶着他离开,好在外头雨已经停了
天还没亮,夜空是深紫色的,路边的草丛传来虫鸣。
两人身上都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晃回了招待所。
回来之后,严斯铭第一时间给把人扒拉着换了身衣服。程松宁尴尬归尴尬、人也实在使不出力气来挣扎,软软的被严导放倒在床上,光是挪到被子里都快用尽了力气,他看向严斯铭,对方这时才顾得上自己,刚刚脱了半干的衣服。
“拍个戏差点把你拍废了,也真是”
程松宁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过去“我哪有废”
严斯铭伏低了身子靠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这还不废谁教你的吻戏先闭眼又是谁教你的,不把人干上**自己先塌下腰”
他的目光在程松宁的脸上一寸一寸细细扫过,毫不避讳地展露隐忍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嘴上明明扯开了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臊得程松宁又惊又怕,使他不自觉得朝被子里陷,还没躲到位,严斯铭已经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松宁,宁宁,我想这么叫你,你敢不敢应呢”
程松宁猛地闭上眼睛,恨不得是自己没睡醒。
但严斯铭的话就响起在他耳边,低沉而清晰“别跟我装傻,吃着我的糖和别人接吻、回头再来谢谢我,真当我严斯铭是面糊捏的”
气场全开、撕破窗户纸的严导逼得程松宁无处可逃。
他闭上眼睛、睫毛还在不断颤动,对方呼吸时带出的热气尽数喷在自己面前,不断拉扯着程松宁紧绷到极点的心理防线。
“我没”
程松宁难得发怂,只想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但严斯铭似乎预料到他的打算,他索性也半躺下来、虚虚地压在程松宁身上,只用手肘撑着,一只手抚着程松宁的脸颊,顺着轮廓,又慢慢摸着他细碎乌亮的额发,轻声发笑“你没,你只是看到了装没看到,懂了装不懂,笨手笨脚的试探我是不是来真的,对不对”
“那我的确是来真的,你是接受还是同意”
程松宁被他不讲道理的话给气得睁开眼“这难道不是同一个意思吗”
严斯铭点头“对。”
他目光灼灼,显然不会接受第二个回答。
“我困了,要睡觉。”
程松宁晃晃脑袋,撇开他的手,往被子里一缩。严斯铭掀开被子就跟着钻进来,惊得程松宁低声喊道“你没穿衣服”
“你有病我没同意”
“你昨天没同意,前天也没同意,不也一起睡了”
“我昨天前天不知道”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程松宁气结,
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而严斯铭也侧过身,趁着外头蒙蒙亮起的光,盯着他的后脑勺,轻声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我不想等太久。”
也不管程松宁听没听到,一段时间后,严斯铭确认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
自己早该知道的程松宁就是这样没心没肺。
程松宁半夜发烧,好在隔天先拍的是邓徽的戏份。
这也是之前就排好的戏份表,一个是程松宁和明露前一天情绪消耗太大,二个也是为了防止他俩头一天拍了亲密戏,第二天见着尴尬,状态不好。
但没有戏份的半天里,明露和程松宁还是一起吃了饭。
“你昨晚发烧了现在好些了吗”
程松宁讷讷道“都好了,烧得快也退得快,没事。”
明露比他自在得多,笑着说道“没事就好,这两天降温的确得注意一下,回头你还有一场跳江的戏要拍呢”她顿了顿,又提到了严斯铭,“那昨晚是严导带你去的卫生院咯那可真是厉害,他今早七点不到就带着邓徽他们开工了做导演的,精力和体力可真不是一般的旺盛呀”
程松宁臊得厉害,面上也不由的染上一层薄红。
“嗯,是啊。严导、严导精力旺盛。”
到了下午,他俩都去和大部队会和。
苦艾剧组需要借岳乡监狱的景拍摄两场重头戏一场是小蒋去探望老蒋,并在这次探监后彻底下定决心和安老师坦白,在一个雨夜跳江解脱;一场是安老师在小蒋过世后来探望老蒋,并隐瞒了小蒋离开的事情。
整个拍摄过程都伴随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氛围。
这也不可避免,就像在墓地拍摄会发冷发僵,在监狱拍戏气氛难免肃穆伤感。
而画面里的程松宁从头到尾忍住了泪水,他的虚弱和苍白甚至不需要多加化妆,就自然而然呈现出导演需要的模样,那种在崩溃边缘煎熬的状态更是极其到位,只用一句“昨天送件在路边滑了一跤”解释,就瞒过了关心则乱的老蒋
直到程松宁撤出画面外,他才卸力靠在墙边慢慢坐下。
化妆师给邓徽补妆,而严斯铭拿着瓶水走到程松宁面前蹲下,拧开瓶盖后才递给他“明天缓一天先拍他们,后天再单独拍你的杀青戏。”
程松宁摇头“后天都要回去了。”
“你这两天情绪消耗太多了”
程松宁反问他“你别逼我,我就不会消耗。”
严导摇头笑出了声,说气吧也不是那么气,谁让他打心眼儿里吃程松宁这一套呢对方喜笑嗔骂、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严斯铭的心情,自己根本就拿他没辙。
苦艾每一天的戏份很紧,轻易耽误不起进度。
正如严斯铭事前考虑的那样,接连好几场大戏对于演员的情绪消耗是道难关,尤其是几场戏之间感情起伏大,经常是哭了又吵,吵了又哭,歇斯底里的爆发更多一场接一场,剧情上也没有缓冲的余地,在极致欢愉后急骤下跌迎来生离死别,对演员的考验相当大。
连着三天夜戏,明露也扛不住了,在一场雨中追逐戏后病倒去卫生院吊水。
她的助理赶过来照顾她,对严导不由抱怨“有这个功夫拿去拍正儿八经电影不好吗,非要在节目里这么折腾人”
明露赶紧打断她“你懂什么”
她也是借了节目组的东风才能上严斯铭的镜头,否则出了这档节目,她自己的简历根本递不到严导的面前去。苦艾扎扎实实的拍六天,六天的时间,多少能给严导留下一些印象,就算将来没机会合作,起码也能结个缘
程松宁发
高烧就歇了半天,明露也不敢多耽搁,拍跳江戏那晚,她白着脸到场了。
晒谷场的东岸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月河。
因为月亮的倒影总是落在河面上,这条河在夜晚显示出朦胧的波光,看起来清浅,实则有些深度。白天工作人员做过简单的检查,又用比威亚绳更细一点的绳子牵住程松宁的双脚,这才放下心来。
打灯和月光一个方向,照亮了程松宁近乎惨白的脸。
开拍后,他并没有急着下水,而是站在岸边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细密的雨点几乎打湿了他衣服,最后才迈开步子,坚定而走向河水之中。浅而凉的水没过膝盖,他望了望水中的月亮,目光怔怔的出神,脑海中似乎又浮现了一张、两张面孔
对岸有清脆的虫鸣,脚下是拽着他往下的流水。
画面中的年轻男人瘦削到有些单薄。
他的背影轮廓在月光下几乎晃着虚影,走到河道中央时,他的胸膛都已经没在水中,发梢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力道被暗中的急流带走,最后望了一眼夜空高悬的月亮,他闭上眼睛倒向水中,任由透凉的水将他吞没
“别急别急,杆子再探过去点”
“好,抓住了,一下一下拉”
“程松宁,你抓紧就行了,别用力”
花了好些功夫,几个大男人把被冲出去好几米远的程松宁拉上岸,好在脚上套了绳,否则这人就算会游泳也遭不住啊
躺在岸边喘气的程松宁已经去了小半条命。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向跪在一旁的严斯铭,有气无力“导演,刚刚那一镜拍得好吗”
严斯铭又气又急,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脸。
“拍得好,你杀青了”
他招呼其他人布置明露那一镜,自己先把程松宁这家伙扛回车里大越野的后座放平后很宽敞,程松宁浑身湿透,力气还没缓回来,只能任由严斯铭把自己抱上后座放平。
“衣服自己换,毯子盖好,在这歇着。”
严斯铭被他气笑了“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拿给你”
他的目光掠过程松宁带着光泽的肌肤,伸手拿过后头的毯子给他披上,将人团成一个小窝窝后,捧住程松宁的双颊,凑近嗅到清甜的香气。
“因为你小气。”
程松宁下巴陷在毯子里,只用一双充满湿气、朦胧又可怜的眼睛瞥向严斯铭。
后者心神动摇,喉结攒动,猛地上前在他唇上轻轻一贴。
“你”
严斯铭反而痛快了,哪怕只是贴一下也痛快。
他用拇指揉了揉程松宁的下唇,目光灼灼,语气却反常的柔和了下来“你好好休息,等我拍完一起回去。”
程松宁冷不丁被亲了一下,内心却没有想象中的别扭。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感觉什么。
又或者说,他内心里并没有那么抗拒严斯铭
折腾着换了身干净衣服,裹着毯子的程松宁昏昏欲睡,直到他醒来时,众人已经彻底杀青收工、连夜往s市开。
严斯铭果然精力充沛、体力超绝,就这还不困。
叫醒了后座的程松宁,告诉他我们已经回来了。
而程松宁睡得迷迷瞪瞪,又有些低烧,嘟嘟囔囔的“你睡觉不许不穿衣服”
严斯铭索性把他抱回自己那儿。
和演员宿舍不同,导演这边可是完完
全全的江景大套房,程松宁乍得换了这么舒服地方,也只是纳闷了一下怎么周围全是严斯铭的气味他到底用的什么香水,持香未免也太久了吧,真厉害,回头让他推荐给我
一个打滚人就陷进被子里了,床边的严斯铭不由失笑。
“你知不知道你回哪儿了”
程松宁一手捂住耳朵,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睫毛上下交叠着,嘴巴微微撅起来,不耐的情绪扛不住多日的困顿。
半晌,严斯铭放弃了。
“黄导、米导他们都没回来”
助理快速和他沟通近几日的消息“黄导去了z岛拍摄,遇到台风天气要耽搁一天才能回来,米导他们在路上了,估计傍晚能到,施导也是昨晚杀青,和我们前后脚回的s市”
严斯铭了解了,让人先准备了中午的吃食,自己则去工作室进行初步的素材整理。
别人的确是肉长的,但严导有可能是铁打的。
从程松宁那儿抢了一个吻,鸡血打到现在还是亢奋的。
中午施柳一行人到达后,见他已经有了剪辑进度,急得热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也招呼团队工作人员赶紧进入后期工作
果然演员的品格节目组哪里都在卷
程松宁那边一觉睡到下午,饿醒了。
他一醒来,发现自己在严斯铭的超豪华江景大套房宿舍,吓得赶紧跑回后头那栋演员宿舍,王思贤还没回来,洗澡整理好后,在自助餐厅见到了明露和郭莱,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想来这几天没少折腾
“这次过后,就只剩一轮了。”
郭莱感慨颇多,他看向吃饭都能打哈欠的程松宁,笑着道“这几天你们拍得怎么样”
程松宁含糊点头“还好。”
明露同样哈欠连天“第一次在严导的组拍戏,反正我是没尝过这种节奏。”言下之意,节奏很快,明露算是见识到了。
郭莱笑而不语,他也是结果揭晓后才知道各组的剧本。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在严斯铭的手下或许是很保险的选择,但郭莱想要在安全范围内尝试更多的角色,有些驾驭不了的就没有必要强求
几个人吃完了饭,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更晚一点的时候,米嘉带着永无止境组也回来了,王思贤数天不见好师弟,上前先给了程松宁一个拥抱,这才惊讶地道“你瘦了呀”
程松宁没感觉“有吗”
“怎么没有,瘦了有一圈”王思贤又抱起师弟掂了掂,再次确认“真的瘦了。”
程松宁撇开话题“你那边拍得怎么样”
“还好吧,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但其实我觉得怎么说呢,有点没底,总感觉这么重要的一轮比赛里,其他组肯定发挥得更好。”
程松宁不由得逗他“你的感觉是对的。”
王思贤闻言鼓起脸颊“怎么你这么有自信吗”
“是啊,等着看吧”
但要等各组的短片剪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们先等到了又一个星期天开播的演员的品格第五期,也就是第二轮竞演广大网友已经被节目组疯狂而大胆的双剧目并行赛制搞疯了,并在刻意剪辑出来的前期各种矛盾镜头下,陷入了官方的节奏之中,身临其境地替演员、导演们紧张
“两头一起拍,跨度还这么大,逼死我得了”
“要不然别人能当演员赚这份钱,而你不能。”
“我真的很怕其中某几个人突然打起来”
“蓝组我真的会笑死,每次一有吵起来的迹象,几个男的就往墙角缩程松宁出来又稳了。”
“程松宁,从这一期开始起,你的名字叫救世主。”
程松宁的独特体质被更多的人熟知,有他在的蓝组陷入了微妙的平衡状态。严斯铭本人在小黑屋亲自盖章的“定海神针”,更是让网友们直呼魔幻
拜托,这可不是你们喊程松宁妲己的时候了。
人家在人情世故、人际交往这方面,是真的有点儿本事在身上呢
当剧情来到程松宁请假的那一晚,暴露本性的蓝组也验证了他存在的重要性排演几近停摆,演员状态成迷,矛盾再次发生。而程松宁回归的第二天,所有人的效率又到正常水平,这种离谱剧本,哪怕节目组写得出来也不敢拿出来
“蓝组内卷始于宁妲己。”
“严斯铭这魔头喜欢他是有理由的家人们。”
“好搞笑啊,其他人也不是服管,但就是莫名配合。”
“地球没程松宁依然转,但蓝组没程松宁会垮。”
王思贤看直播时也笑得嘎嘎乱叫“妲己不妲己不知道,但蓝组没程松宁的确是垮得一批”
旁边的程松宁本人
他刚想去拿点吃的,手机震了两下。
下楼来。
发来消息的是严斯铭。
程松宁想了想,带上手机下去了。
对方就站在两栋别墅中间的小花园里,程松宁走上前,正对上严斯铭含笑的目光“这么乖,我喊你就来了”
“那我走”
“走是不让走的,”严斯铭拉过他的手腕,轻声道,“明天是我的生日。”
“那我提起祝严导生日快乐。”
“这就完了”
程松宁随手揪了一片栀子花的叶子,却发现上面爬着一只小虫,急得他甩手就丢掉旁边的严斯铭看了个正着,顿时笑开怀了。
“我上去了,师兄还在等我。”
程松宁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扭头就要走。
严斯铭这才拉着人上了车“12点后再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