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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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曦光照破长夜,寂静的城池也随之苏醒,待城中百姓次第出门,又为之添了几分生气。
此时街上少了四处盘查的兵卒,见有人大着胆子走出城门,也未受阻拦时,百姓心中的忧惧方去。
出城者暂无暇欢喜,他们好奇地看着官差撕下通缉令,又贴了张告示上去,便纷纷围聚在外,听着识字者显摆。
梁渊与安若素领着二童行步出城,听见人群中传来的太守告病等字眼,他心下笑了笑,转向城北军营行去。
对于安若素为何会选择军营作为商议之地,梁渊虽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果然不待他询问,在行路上安若素便解释了此惑。
“人道运势?”梁渊还是初次听闻此事,难免有些疑惑。
安若素点点头,解释道:“此为补天阁在凡境的例行事宜,每隔几百年就要收纳一次。”
“我来南郡便是为了收集其中的兵戈之气,”她看着远处的军营,说道,“平乱军携胜势归来,自然是最佳选择。”
梁渊看了眼安若素手中的提灯,不由想起此前在道旁初见平乱军时,她亦在一侧等候。
想来那时她就在收集此气,只是她没有料到陈法会停驻于此,她也只得随之暂留南郡。
梁渊心中疑惑渐去,余光却瞥见后面竖着耳朵偷听秘辛的二童,转而问道:“此事被他们听去了,不知可有妨碍?”
安若素见此二人动作,也不由失笑,她微微摇头,笑道:“魔修混入凡境,便是为了阻止此事,这算不得什么秘辛。”
梁渊听罢暗将此事记在心里,顺势说起昨夜审问二童的发现,询问她的看法。
他转过身,见二童听见崔离的名字,又在探头探脑,便随手施了个小术,遮蔽了其等耳目。
方才之事便算了,如今他正欲商讨如何处置二人,这可不能被其等知晓。
安若素听闻崔离一事,稍作思量,说道:“梁道友,我见他们本性纯善,亦无劣迹,打算带他们回到补天阁,接受师长教化,重归正道。”
本性纯善?梁渊看了眼在一旁打转的二童,心道莫非过于愚钝也可称之为纯善?
他拂开杂念,说道:“安道友带着他们恐怕会被崔离寻上,破坏了收集运势之事。”
安若素闻言不免有些困扰,她犹豫一会,仍不得解,便向梁渊问策:“依道友之见,应当如何?”
梁渊沉吟一会,说道:“不若将之暂交于道宫吴道友,想来他正为寻找魔修据点烦恼,若真能引来魔修,也算他们二人一桩功绩。”
安若素听得此话,有些讶异地看了梁渊一眼,说道:“道友之策,很是绝妙。”
梁渊见其神情,猜测她应当也知晓了吴道人近来所行之事,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安道友,我们到了。”
两人此刻已来到军营,却见一众士卒正在拆除营帐,想是不久后就要继续行军了。
见此,安若素无暇顾及其他,她闭上双眼,起手掐诀虚引。
而站在一旁的梁渊得见此幕,虽看不见兵戈之气,却也感知到军营中有些无形的事物往此处汇集而来。
随着这等事物的聚集,安若素手中的提灯也泛起幽光,并徐徐转动起来。
她睁开眼,看了看方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梁渊见她收手,不由问道:“道友已收好了?”
安若素摇摇头,解释道:“我只需施诀为引,此势一起,无需再引导,这些兵戈之气便会自主往灯中汇聚。”
此言落下,两人暂且无话可叙,一时陷入一阵静默。
梁渊忽而想起昨夜一念,开口问道:“道友所在的补天阁可是奉行不杀之道?”
安若素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此她不由失笑。
她思量一会,似在整理措辞,随后解释道:“对事,对人,这没法一概而论。”
说罢她转又说起宗门规训,这回倒是十分顺畅:“补天阁以补天济世为己任,对于那些尚可挽回的生灵,我们都会尽力去劝导教化。”
梁渊听完没有再问其未尽之意,对于那些无法挽回的存在,比如崔离之辈,自是就此诛灭。
他思绪一转,又想到昨夜太守府中救出的百姓,也不知补天阁能否救回其等?
而安若素听得梁渊此问,不由叹了口气:“我等此前初见这类人时也曾尝试过,但此辈神智已失,而且魂灵也缺漏了部分,实在是无法可救。”
梁渊闻言却也没有过于沮丧,他早有预料,自是不会太过失望。
安若素想了想,又补充道:“据说在道宫中有一门功法,能弥补魂灵缺失,但那只能自修自助,而他们已失神智……”
且不说道宫会否传法,已失神智又该如何修行?
想到此处,梁渊也只得叹惋。
不过,他忽而想起承郡反王温侠同修此法,却依旧能保全神智,此又是何故?
他心下暗想,或许是魔修有法隔绝后患,毕竟此等吐纳法为魔修所创。
梁渊回过神,却忽见林恒的身影,想到其人过后便将离去,便打算同他叙别几句。
他知会安若素一声,便向不远处整理营帐的林恒行去。
“道长?”见梁渊近前,林恒先打了招呼。
梁渊看了看整装待发的兄长,笑问:“林校尉这是要归返楚都了?”
林恒却摇了摇头,说道:“陈将军许了我告假,让我回家待些时日。”
家吗?梁渊心绪复杂,他分心应道:“你拿下一郡太守,固然有理有据,却也犯了忌讳,他应是要你避避风头。”
林恒叹了口气,避开此话不谈,他转而问道:“道长将往何处去?”
梁渊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兄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沉默一会,随口回道:“楚都。”
“哦?我家在魏郡,正与楚都临近,道长可要同行?”林恒不由邀请道。
梁渊看着兄长诚恳的眼神,心中思绪翻涌,难以平复。
他不曾想过认亲,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意味着灾祸,贸然闯入其中只会打破其等的平静生活。
如今他已然失去了一个父亲,不想再失去血亲了。
他只要知晓他们尚处人世,在这世上的某处,安宁地生活着便好。
“不必了,”梁渊抚平心绪,深深地看了林恒一眼,说道:“你有你的路,我也将行我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