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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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渊将所得情报告知村长后，没有参与村民们的商议，而是独自在村中游览。
时过初晨，他沿着小道穿行街巷，两旁是一排排茅草房，干草搭成的屋棚下扬起道道炊烟。
在此养伤数日，他还未曾看过此村景致，之前他足不出户，除却伤势之故，也是唯恐搅扰此村安宁。
而除了赵叔与村长，以及一些不懂事的孩童外，其他村民都不欢迎他，认定他会招来灾祸，是以伤好后他便选择离去，免得招人厌烦。
如今兵祸将至，虽非自己之故，可他们又会如何作想呢？念及此处，梁渊心中暗自感叹。
他到底是个外来者，这些村民若能分辨是非，不将这祸事怪罪到他头上，他便心满意足了。
都是遭遇战乱的苦难人，何必互相难为呢？
村落共有三十二户，百余口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青壮不过二十许，实在难以抵御来敌。
梁渊心中思量，依靠村民自己是无法度过此劫的，想来他们商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一次迁移罢了，可短短两日，又能躲到哪去？
他虽然有个想法，不过能否起效也无有定数，在村中游逛也是为了去寻能解决此厄之人。
想到要找的那人，梁渊心下不由苦笑，前次拒绝了此人的好意，如今再寻上门，倒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徐步行出村落，站在高坡之上，视线越过新近开垦的土地，落在田野的尽头。
只见高丘之上生有一株高大的古树，据说长了有千余年了，那里有位与他一般的外来者。
沿着田埂小路漫行，穿过田野，爬上高坡，梁渊凝神目视前方。
此时日头渐高，阳光穿过树荫，洒落一地阴影，十余丈外，有一白衣男子倚树纳凉，容貌英俊风雅，姿态从容潇洒。
他来到白衣男子近前，恭敬地道了一声陆先生。
“怎么，不再将我看作江湖骗子吗？”陆先生笑了笑，声音清淡悠远，“看来你已是做好了准备……”
“梁某恐要辜负先生厚爱了，”梁渊躬身一礼，请求道，“此行只求先生助村民度过此难。”
“哦？”陆先生有些讶异，“据我所知他们与你不算亲近，你报讯过后便算抵消了救命恩情，何必再为之奔走？”
不待梁渊解释，他又诘问道：“更何况世间纷乱至此，我纵可护持一时，待下一次灾殃又至，我又怎能护佑他们一世？”
“能护一时便好。”梁渊松了口气，若能迁延些许时日，村民们也可再寻得处安稳地，迁移而去。
陆先生猜到梁渊所想，开口打消了其念头：“如今的晋国各地皆乱，又有何处安生呢？”
他白衣飘荡，神情冷肃：“而且我等修道人不可掺合凡俗事宜，灾劫仍需由你等自渡。”
梁渊起初有些不解，但稍作思虑后又问：“此事自需我等亲力为之，先生可有办法相助？”
陆先生笑了笑，一拂袖，一柄三尺长短，通体玄黑，似玉似铁的长剑便自插在地里，恰在两人中间。
“握持此剑可增长气力，想来能助你度过此关。”
梁渊垂手拔剑，再反手提至眼前，仔细观察几遍，才把剑往脚下一抵，转身看着陆先生，沉声道：“有此利剑，已然足够！”
他转身就走，打算先告知赵老汉与村长他们这个好消息。
“且慢！”陆先生开口叫住了梁渊，“欠人恩情总需还，你先留一阵。”
梁渊拱手道：“先生有事但凭吩咐，我定将全力完成。”
陆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你魔性不除，此行恐会徒增变数。”
又是魔性？梁渊正欲就此询问，就见陆先生随手一指，地上忽地多了只蒲团，又听他道：“且先坐下，定心凝神。”
梁渊只得按耐话语，端坐在蒲团上，抬头正想说什么，却正对上了陆先生那幽深平静的眼眸，顿时收敛了杂念，静心入定。
闭上眼睛后，周遭蛰伏的声响才随轻风陆续传入耳中，他下意识去辨听，有清脆鸟鸣，树叶沙响，阵阵风铃声，隐约间还有溪水潺潺淌过沟渠，以及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梁渊被陆先生唤醒，只觉四周宁静，心中说不出的放松。
他抬眼一看，只见陆先生右手负在身后，绕着自己踱步，左手好似攥着什么。
待其回身，才发现这是一道浑暗的黑气，在陆先生指掌间游走不定。
虽心有疑惑，梁渊还是先起身，执礼道谢，才问道：“陆先生，请问这是何物？”
“不必多礼，”陆先生笑了笑，而后看向手中黑气，收敛笑容，沉声道，“这便是你那魔性的显化。”
梁渊低下头，看了眼那浑暗的黑气，低声自语：“这也是我那天莫名生还的原因吗？”
陆先生反手收起了黑气，没有明言，转而说起了此物：“这魔性经过消磨，已然拔除了大部分，余下的虽难以祛除，却也不会影响你此行杀敌了。”
“至于你今后有何打算……”说到此处，陆先生停下话语，转头看向西边。
只见远处的村落散了炊烟，村民们携老带幼，背着包裹出了村落，在几名猎人的带领下，结成长队，往南边山岭而去。
梁渊久久地注视这一幕，静默不语，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终究无言。
“叮铃叮铃~”
忽而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打断了彼此的思绪。
“先去吧，”陆先生把袖一扬，指了下那边的村落，轻声笑了笑，“其他事，过后再谈。”
告别陆先生后，梁渊提剑西行，避开了南向的村民，徐步行上河岸，来到桥边青石坐下。
他横剑膝上，看着下方奔流不息的长河，心下叹了口气，他并无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也许此生再也无望归乡复仇。
但活人比死人更重要，这是父亲最后的告诫。
梁渊思量片刻，抬头向西边荒野望去，他忽而想起昨夜那匹惊马，莫名有种预感，或许今夜将现敌踪。
念及此处，他以手抚剑，拭去心间杂念，而后阖上双眼，静待来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