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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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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

师雁行在院子里洗菜,鱼阵则趴在牲口棚边跟骡子鸡同鸭讲

“骡骡啊”

“介介做的肉肉好吃哦”

“你有介介吗”

斜对过的母鸡们意见很大,咯咯哒叫个不停。

这骡子一来,它们简直是一夜失宠。

骡子悠然嚼着干草,时不时用嘴巴轻轻拱一拱鱼阵,逗得后者哈哈大笑。

秋日的清晨凉嗖嗖的,谁能拒绝温暖的毛茸茸呢

母鸡们愤怒地踱着步子

这佞臣

“我,我做到了”

派去买肉的江茴急匆匆冲进门,脸上还残存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一手提着两斤肉,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根大棒骨,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瞅着师雁行,满脸都写着

你快问我啊

师雁行啼笑皆非,“啊,做到什么了”

她忽然明白鱼阵眼巴巴瞅人的习惯哪儿学来的了。

江茴满足了,拖了小板凳在她面前坐下,半强迫似的分享了自己的心里路程。

却说昨儿怒怼了方驴子,又直面了小衙门之后,江茴突然觉得,好像以前恐惧和回避的事情,也没什么难的。

今天早上她例行去村口的张屠户那里割肉,要算钱了,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师雁行大杀四方的种种场面

磨了几句之后,张屠户还真就同意了

“以后这种半肥半瘦的肉咱们只要十三文一斤,”现在回想起来,江茴还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就得寸进尺了下,然后又得了根大棒骨。”

讨价还价真有趣啊

她怎么现在才发现

师雁行看向她手中的大棒骨。

还真就是棒骨

别说碎肉,就连边边角角的脆骨和筋膜都剔干净了。

估计当年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时都没这么细致

若有砂纸磨一磨,没准儿能当镜子照。

但也不是不能用。

她去拿了斧头来,将大棒骨砸断,去掉碎骨岔子,丢到小火炉上煮。

骨头熬汤好喝的,骨髓也比较有营养。

这倒是提醒了她。

回头可以亲自去一趟,多弄点骨头做高汤。

不过江茴能主动讲价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大家都在努力成长。

而且这一文钱也很关键。

做买卖嘛,控制成本都要一丝儿一丝儿的算。

如今一斤肉就能省一文,积少成多,就很可观了。

今天可以用骡车运货,师雁行决定多加两个菜。

一个是酸辣土豆丝,一个是卤肉。

对新世界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基本后世需要的食物和作料品种都有了,只是因为科技和交通不发达,产量不高,外面运来的相对贵一些。

昨天回来的时候,她们将花椒、八角等各色大料各买了一两,又称了冰糖和黄酒,一口气花出将近三百文。

不过好在大料都不压秤,一两就能用好久了。

最初江茴有点担心,怕卖不出去。

又是肉又是大料的,本钱高了,定价自然也跟着高。

之前她们卖的都是四文钱一顿饭,现在突然变成肉,能行吗

这两日开销甚多,钱袋子瞬间干瘪,让她重新有了危机感。

师雁行却不这么想。

自从私有制出现,社会上就出现了贫富分化,哪怕再穷的地方也有富人。

纵然那青山镇很小,也不乏手头宽裕的。

远的不说,以黄兵为首的车马行众人出手就很大方,经常有人一口气吃两碗菜,热炊饼也要四五个。

付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尤其是黄兵,因自己会相牲口,私下里常有人请他掌眼,就又是一份收入。

做大碗菜的利润终究有限,又辛苦,师雁行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干一辈子。

师雁行将其中一斤肉切成二十块,每块约合25克,半个鸡蛋大小。

先煸出一点猪油,再掺一点素油,入葱姜蒜并各色大料爆香,加一勺糖,约莫一两烧酒,烧开后小火慢炖。

这时候,香味就已经出来了。

江茴抱着胳膊吸鼻子,喃喃道“用了这么多好东西,煮块树皮也香啊”

鱼阵不知什么时候闻着味儿跑回来,也学着江茴的样子感慨,“香啊”

师雁行根据各色大料的用量简单计算了成本,这一次光锅底就将近五十文,再加一斤肉,那就是六十几文。

不过卤汁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分摊到每一天上,也就很可以接受了。

今天先用一斤肉试水,若果然好卖,明儿再多卤。

等煮几天肉,随便往里面丢点鸡蛋、豆腐、芋头都香

师雁行炒菜时,江茴把许久未用的板车收拾干净了,挂好可拆卸的车篷,又往车内铺了许多干草,最后在上面垫了一床旧褥子。

坐车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颠簸,这么一收拾,就觉不出来了。

有了骡子真是方便极了,三人走得比平时晚,到得却更早,还一点都不累

还没到平时摆摊的地方呢,老远就见那里停了一辆江州车,卖炊饼的刘大娘叉着腰,正跟一对中年夫妇争论什么。

对方毫不相让,场面一度十分激烈,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见师雁行从骡车上跳下来,刘大娘眼睛一亮,拼命挥舞双臂,“快来,有人要抢你们的地方”

那男人闻言就有些不乐意,“大街人人走得,什么叫她们的地方”

师雁行让江茴和鱼阵先别下来,免得误伤。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几日我们一直在这里,诸位街坊都是瞧见了的,你这么做不地道吧”

“就是”刘大娘跟着吆喝。

围观的人群中也传出来几声

“说的是,先来后到。”

“你这不是明抢嘛”

“分明是看人家买卖好,红了眼。”

那妇人将两手一掐,宛若斗鸡,直接把枪口对准围观者,“谁说的谁说的哪个放屁”

众人被她喷溅的唾沫星子吓得够呛,风吹麦穗般向外退去。

那男人却盯着师雁行她们的骡车看个不停。

不是说只是江州车么,怎么今儿来了骡车

看来是真赚钱

这买卖他们还真就抢定了

江茴在车里气得够呛。

鱼阵虽小,却也意识到不是好事,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坏人”

不许她们卖菜菜的都是坏蛋

双方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外面有人喝道“吵什么都散了,散了”

众人下意识往外看去,没看清脸呢,只瞥见来人身上的皂色掐红边差役服,先就怯了三分,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又离得远了些。

师雁行抬头一看,这不昨儿那位年轻衙役么

对方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分明认出来了,只故作威严地对那对夫妇喝道“闹甚么”

寻常百姓最怕见官,只一个照面,夫妻俩就蔫嗒嗒的起来,一张嘴,柔声细气地起来。

“没,没什么”

“没什么我大老远就听见你们骂街”那衙役年纪不大,威风不小,看上去就很不好惹,“别以为这里是自家,真当镇上没人管了”

那夫妇被骂得直缩脖子,又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衙役骂完,又问究竟什么事。

那男人一咬牙,说想在这里做买卖,谁知那刁老婆子不让。

刘大娘一听,才要开口,却见那衙役一抬手。

“胡说八道前儿我都瞧见了,分明是人家这娘们儿几个早就来了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其实他们晌午根本不巡街,瞧见个屁

那对夫妇“知道。”

“知道了还不走”那衙役抡着胳膊往外一划拉,很有些看不上的意思,“这么大这么长一条街,那里、那里、那里不是地儿非过来抢人家的,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看足了热闹,纷纷出声叫好。

那对夫妻涨得满面通红,不敢再闹,灰溜溜推着江州车跑到斜对面去了。

众人轰然叫好,那衙役十分受用,又不好表现出来,干咳一声,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学着自家头儿的派头摆摆手,“散了吧,都散了,不许闹事啊。”

众人一散开,江茴就抱着鱼阵跳下车来,和师雁行一起行了个礼,“多谢差爷。”

那衙役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摸摸鼻子,“别多礼,行了,你们快开张吧,快到饭点儿了。”

师雁行又道谢,“差爷怎么这会儿来巡街了”

不是说只有早晚两趟么

那衙役见她们几个女人提桶费劲,干脆一手一个,直接将菜桶拎下来,闻言笑道“头儿打发我过来瞧瞧。咦,怎么这么香”

师雁行噗嗤一笑,打开那卤肉的盒子,“这是卤肉,今儿头一天卖,要不您在这里吃了再走”

今天卤肉带的不多,她就从“父亲”生前做的一大堆木器里面挑了个严实的厚盒子,大小正好。

盖子一开,宛如实质的浓香裹挟着热气滚滚袭来,几乎将那衙役掀翻一个跟斗。

他砸吧下嘴,感觉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乖乖,他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可这,这也太香了吧

上月老头子做寿时炖的大肘子有这么香吗

没有

绝对没有

红棕油亮的一汪浓汁中间整整齐齐码着几排肉块,俱都被染成同样美丽的色泽。

阳光映着油光,恰似丰腴的美人,越发动人。

那肉想必下了十分火候,这姑娘的手轻轻一动,肉块们便也颤巍巍抖起来。

晃悠悠,晃悠悠

一滴浓汤顺着肉块淌下来,那衙役的喉头禁不住滚了下,“怎么卖,给我来几块”

对不住了,头儿,诸位兄弟

我先吃了再说

师雁行笑道“您肯尝一尝就是给我们面子了,要什么钱呢”

那衙役瞅了她一眼,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

“我不差这点儿,犯不着做那样没脸没皮的事。”

小孩子家家的,做什么这般油滑

师雁行一怔。

那边江茴见对方坚持,吞吞吐吐说了价格

三文钱一块。

这个价格绝对会令绝大多数食客望而生畏。

一斤肉才多少钱啊,这么一小坨,竟就敢要三文

“但是真的好吃的,我们加了很多油,还有各色大料并白糖,都是上好的,成本太高了,不过差爷,今儿我们才卖差爷”

然而对方根本没听进去。

“啊”那衙役嘶溜了下口水,如梦方醒,“你说什么罢了,多少钱先来两块再说”

一听三文钱一块,他竟直接从荷包里抓出来一把,也不细数,“给我随便弄个大碗菜,剩下的都要卤肉。”

江茴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还在发懵,师雁行却已注意到他的钱袋

缎面的。

这是她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份绸缎料子。

钱袋这种私密的物件肯定不是衙门标配,看对方花钱的痛快劲儿,可见他的家境一定非常不错

感情人家是真的不差这点儿啊

有钱万岁

那衙役端了碗,二话不说先往嘴巴里塞了块卤肉,一口下去,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肥肉炖得稀烂,仅维持着形状,舌头一抿就化了。

瘦肉柔嫩多汁,浸满汁水,盐津津甜丝丝

爹啊,您老人家做寿时有这个菜多好

等会儿,他老娘的生日还有多久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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