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忆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黄昏界:孤独者的夜游!
张明墨扭过头,咽下了一嘴的口水,视线锁到地上的那本书。
张明墨拾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一本笔记本,还是那种古早的包皮式笔记本,张明墨自桌下摸出来就感觉厚实无比,样式像是上个世纪**十年代公司办公用的,用带着纽扣的皮带扣住。
估摸着有十几年的年份,但保存非常完好,没有脱皮掉线的地方,不难看出持有者对其爱护颇佳。
张明墨拿起笔记,打开了纽扣,书的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叠得工整,微微泛黄。
张明墨取出来摊开,看版式好像是一封信,一眼扫去字体娟丽工整,似乎出自心细儒雅之人,但是后面几段似乎涂改不少,张明墨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某种久远的熟悉的气息。
信的内容更是直接颠覆了张明墨的认知:
明墨哥,
请让我再叫你一声明墨哥吧,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消散在虚无的原野之上了。哈哈,这么说实在是太怪了,也可以说成化为灰尘,回到本源,就像父亲那样。
对了,哥哥,你拿到这封信时应该还不记得我,那就让我再来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比哥哥晚两年出生,五行属木,名不语,叫张不语。
你可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找不到关于我的记忆。
有些东西荒谬又令人绝望,它们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触及,或许也没有任何意义吧,但与那些东西相处却是我的日常。我没办法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一股脑地告诉哥哥,能告诉你的,是我让你忘却了关于我的一切。
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哥哥,我不想让你带着无法再见之人的记忆不快乐地生活。
我就先大致和哥哥讲一讲我是怎么消失在你的生活中的吧。
我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是模糊的人影,有的是快速旋转的小球围绕在我身边,还有的没有什么形状,突兀地出现又消失。
这些东西说起来很是荒谬,精神病也好,幻觉也罢,但是它们确实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事实证明它们也绝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带着我们一起去庙里烧香拜佛,希望别让我眼中的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我。除了我的身影在哥哥脑海中消失了,这件事哥哥应该还记得,那个庙很大,我胆小,看到罗汉像时还被吓哭了,哈哈。因为那时的我分不清什么东西存在,什么东西不存在,那些罗汉就像是会动一样盯着我看,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们了。我不知道所谓的佛祖存不存在,但是回家后发了好高的烧,我记得哥哥当时急得跺脚,一直守在我的枕边告诉我马上就会好了,再坚持坚持。
其实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身体非常飘忽,那种飘忽的感觉就像下一秒就会化为烟尘离壳而去,但是我的大脑非常清醒,我看到妈妈在哭,哥哥在说话,爸爸在旁边来回踱步。我还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有一棵黑漆漆的树,很奇怪,什么时候家里二楼还长了一棵树?我当时这么想的,哈哈。
空洞不大,但是特别清晰,我睁着眼睛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仍旧记得很清楚。
空洞里有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一个纯白洁净,一个幽暗无光,他们似乎在咆哮,在撕咬,到最后就只有漆黑的那个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
过了一会,
他像意识到什么忽然俯下身子像是饿坏了的狗一样啃食着那棵树,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居然并不是很害怕,甚至觉得有趣。
我闭上眼睛仍能看见那个空洞,很神奇,它浮在我脑海里陪了我一晚上,一直到他把树吃完,那个空洞才慢慢消失。
第二天我的感冒就好了,你们以为我没事了,可其实我还是能看见那些奇怪的人影在周围来回晃动,但是我没有告诉你们。
就这样过了几年,在我九岁,又或者十岁,我有点不太清楚了,我对时间的感觉似乎越来越淡。父亲不幸出了意外,住进了医院。村里路过一名白袍道士,我一个人在家里时他敲门问路。
道士见到我后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他一语道出我的名姓,甚至还告诉我父亲已经逝世了。
我并不相信他,父亲只是不小心受伤住院,怎么可能会逝世。
可是道士让我看到了,对,是看到了,就像一瞬间牵引着我走了很远的路,一下子穿过房屋,跨过人群,我看到父亲被许多人围住抬着,周边所有人身上都被一层薄薄的光覆盖,可是父亲没有,就像石块一样冰冷黯淡。
道士告诉我,那是死亡。
道士叫我和他走,我身上有东西会召至不幸。
是一个影子吗,我这样问他,道士对我点了点头。
我内心里有声音告诉我,他并没有在骗我,我无法拒绝他,却隐约感觉离开后就再无回来的可能。
道士明了我的心思,和我说可以给家里留一张纸条,上面写上道观地方,给家里留个念想。
我留下纸条后便一个人随他离开。
道士收了我为徒,我就和他一起生活在道观里。
道观不大,就在离家里不远的一个小山上,似乎还颇有段历史。哥哥你也随母亲来找过我几次,想劝我回家,我多想随你们一起回家,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知道真的有奇怪的东西缠着我,它就像鬼魅一样徘徊不肯离去,我回去也只会带来不幸。
哥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只隔了几步,真的是只有几步,却已然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我多想和以前一样再和哥哥一起下河捞鱼,回来后就在门口水泥场边的大草垛上和朋友一起打打闹闹的。躺在上面望向远处的天空,远方和未来也有幻想过吧,可也最终如蒸腾的雾气一样消散在明晃晃的日光里。
但是哥哥,人生就是从一扇门走向另一扇门,只有在你转身时,才发现背后的门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紧闭锁死,没有可以回溯过往的钥匙,悔恨过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只能继续向前,去打开新的,未知的大门。
信写到这里时笔法迹逐渐扭曲,字体变得难以辨识,像是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写画。之后的字又变得正常清晰工整起来,后面写着:
由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师父带我离开去了更远的地方,也许只有忘却才能消弭痛苦吧,我用某种手段抹除了哥哥和母亲关于我的一切记忆。
如果这一切烂在我的脑海中或许也不错,但是师父突然逝世,我无法再掌控那个东西,它就像一个慢慢扩大的洞,一点一点将我吞没,直到坠入无边的黑暗里,成为它的一部分。
可是它仍不罢休,它会接着找到你,它说这是命运,不……不对,本来,本来就该是……(部分的涂黑)
信到这里笔迹又开始癫乱,如同小孩子涂鸦一样画着一些奇怪的字符,圈圈改改,和之前清丽的笔法大相径庭,之后几段又变回正常,但是仍然有不少涂抹。
我算得你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创造出一个只有你能进去的空间,这个空间一旦开启就会自行溃散,或许听起来会很玄乎吧。
如果哥哥看到了这个空间,说明哥哥也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进入另一个空间的能力,如果没有,也好,就当是我是在自言自语吧。
关于那个奇怪的东西,很抱歉我没有在任何典籍上找到过关于它的来源,而且和它共处多年仍旧不知道它的想法。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为了存在而存在,想法什么的对它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我之后它又会找到你,你之后会不会……(部分的涂黑)
这本笔记本上面留存了我和师父的一些手稿,对了,这本笔记本还是我过生日哥哥你送给我的……
我根据自己的印象复刻了我俩的房间,我把笔记放在了桌子的最下面,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地方。
如果你进入了这个空间,那个小家伙你应该也见到了,他叫………(部分的涂黑)…………它叫白生,………但不要害怕,他喜欢骑在别人头上,只有九岁大,不会伤人,心性温和………
我命他留在这里维持整个空间的能量,等着你的到来,我想让他一直跟随你,也恳求哥哥像曾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不要嫌他烦闹,毕竟………
如此一想,不知得过去多少光阴。
真要说希不希望哥哥知道这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很想哥哥,我不想让自己真的成为哥哥记忆中的泡影,但是回忆回不到的过去终究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已经不复存在了,曾经的记忆你也不必苦苦追寻,不要陷入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如果它真的找上了你,切记要按笔记上的去做,或许可以抑制它的力量。(这里被划掉了,但是张明墨还是能勉强看清写的是什么。)
关于另一个世界,我只能告诫哥哥,这是个…………(部分的涂黑)………,但是有一点没有变,最凶险的永远永远都是人心,如果真的来到了这里,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独行于此,不惑,不迷,不痴,不狂。
剩下的就交给哥哥自己判断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年幼时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哥哥,我永远爱戴你,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