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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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崖山门前，狂风吹皱春水，姜青来从草丛中走出到写着“听风”二字的大石边，她此时身着鱼肚荀皮山茶纹服饰，此衣装是听风崖内女弟子们惯常穿的弟子服之一。

她挽着凌云髻，簪金篦银节，耳带珍珠，窄袖绑着护腕，腰间挂着玉佩与香囊。

再三检查自己服饰没有什么异常，她手试着盖上石头，见手穿行而过，一鼓作气直接撞进大石中。

行至朱红大门前，心中忐忑地拿出师父交给她的东西，只见大门上凶兽没有立即给她通行。

凶兽难得睁眼，接着生出四肢，在大门空间内来回走动，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已僵成人偶生怕大门上的看门兽看出什么的姜青来。

朝着姜青来吼叫一声，凶兽鼻喷白雾，袅袅白雾中显出两个人形，渐渐模样清晰，是今日守山门的弟子——陈知我与叶烁。

陈知我把姜青来来来回回看了许多次，见她身上着的是听风崖女弟子服饰，手上拿的令牌也是听风崖里的，但是门上凶兽都醒来盯着姜青来，让陈知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狐疑许久，陈知我与身旁叶烁说：“今日椒图等怎么都醒了？这不是咱听风崖的弟子吗，是认不得了？”

“需要将此事上报吗？”

叶烁有脸盲之症，见姜青来没有熟悉也没有陌生，身上穿的也是听风崖的弟子服，因为听风崖的弟子服他人无法复制的一个特点，他下意识觉得姜青来就是听风崖弟子。

不过现在诸兽有异，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了的，若是听风崖因此受了罪过，他和陈知我难辞其咎，报告也是为了听风崖的安全着想，他点点头：“与掌门说一下。”

而后转身拿出通讯法器联系遥在人间雪御风殿的白岚，这厢陈知我与姜青来说：“师妹谅解，稍等片刻，待我们与掌门通报无恙了，再放你进来。”

这话可让姜青来吓得不轻，她捏着衣角，抓住腰侧以金盏托住的那一颗硕大的圆珠，驼篱还在其中，若是岚鹤真人以神识探查，计划不出意外是开始就失败了，为何如此？师父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岚鹤真人一来，这……这许是泡汤了吧？

白岚听闻朱红大门上诸兽因一个女弟子异动，生了几分兴趣，问了叶烁几句，叶烁抬眼看了姜青来一眼，将她穿着与容貌大致描述一遍，而后施法使白岚千里之外可以看到姜青来。

千里之外御风殿里间，白岚坐在椅上，前陈列着他从广弘二人这四十年来收集的资料和他根据这些资料所绘制的地图，上面用朱砂画圈标注了好几处，几处地点相差甚远，遍布大华十三州各处。

见到姜青来，白岚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从来没有在听风崖上见过她。

听风崖上三千弟子，白岚都认得，就算叫不上名字，脸也多少有几分熟悉，只是现在面前这个“女弟子”，他没有丝毫印象。

将笔搁置青玉四峰形笔架上，白岚将这“女弟子”身上弟子服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不到片刻之后他皱眉，思虑一番，似是想起什么，他凝重的表情慢慢释然，露出淡淡笑意，无奈地摇头。

原来如此。

他的回答让忐忑不安的姜青来出乎意料，他对叶烁说：“无事，让她进来吧。那么多年了，椒图许是认不得人了。”

什么叫做椒图认不得人了？叶烁和陈知我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迷惑。他们怀疑归怀疑，可是就连白岚都说椒图谛听等兽混沌眼认不清人了，这倒叫他们两个摸不着头脑，白岚这话叫人不明不白，生了疑问的心思又不敢问出口。

不过经他点头，叶烁和陈知我也不再为难姜青来，放她入了听风崖。

诸兽平静下来，白雾散去，叶烁和陈知我消失，朱红大门上缓缓打开，姜青来在脑子空白的状态下进入听风崖。

寻了一处无人之地，姜青来把驼篱放出，并把须弥珠还给他，与他说：“已至听风崖内，接下来分头行动。”

驼篱左右端量，他从未进入过听风崖内部，此处灵气萦环绕，是个绝佳的修炼之地。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处有那么浓郁的灵气的。仿佛天地中央灵气都在此处一样。让他有些可惜的是他在现在这个地方看见的植株。这里栽种的树木花草竟然不是灵植。不然他便多少拔些回去作用。

此间山峰翠峦，烟霞泉石，雕梁画栋。往后远眺，云海苍茫之间一座迷蒙山峰突起。

旁有几座低矮山峰山顶覆雪，那座突出山峰上有一座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歇山顶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青瓦盖顶，少些琉璃瓦，远远看去，仿佛一座天上人间的宫殿在云雾之中发光。

这幅场景极尽驼篱一生想象，他见过凡间如今已做游览的各朝皇宫，也见过在历史中留下一笔的被批铺张浪费的各地游宫庄园……可是，天上人间，差别甚大，个中灵气，一瞧便知。

他想，要是，要是他没有失败……右边的藤龙爪做的手传递给他大脑一种莫须有的疼痛感，南山是否也是像这里一样仙雾缭绕，如在仙境？或者更甚之。

那时他会遨游于云海之间，与仙友手谈比剑，移山填海，隐世竹林，一日行跨三千里……可是，没了，都没了！自从他的手废了之后，这些都成了妄想，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不过杀了那个折辱他的女修！

姜青来见他失神没有注意听自己的话，有些不满，将他的魂喊回来后不悦地说：“才带你进来，就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吗？”

驼篱闻言，斜睨姜青来一眼，并没有理她。饶她如何叫嚣怒火中烧，那也与自己无关。

原本想着酒大人介绍的人会和自己一起进入听风崖，谁知叫了这么一个只知道犯花痴追在男人后面跑的痴女随他一起。她进听风崖的目的不就是方扶南吗，就他一人是来干正经事的，驼篱拿了那人的手短之后才恍然过来怪不得那人那么好心。

毕竟是带着一个拖油瓶，驼篱直觉眼前这个女人会拖他的后腿。

这女子叽叽喳喳像夏日的蝉鸣，实在叫他头疼，迫不得已驼篱出口：“我们目的不一致，你去寻你的好郎君，我去寻我的好冤家。”

好不容易将姜青来打发了，驼篱拿出那时在墓中展示给姜青来等看的竹简查看锦时所在。

眼见指甲盖的虫子在竹简上爬来爬去，然后趋于平静，驼篱拿出从那人手中法器堆挑选的一件中阶混元隐息斗篷披上。

此斗篷可隐匿自身气息，叫他少能让人看出。要是遇见那几个人，他还真是没有法子。

听风崖中有哪些厉害的人物他多少听说过，一是坐镇听风崖的掌门岚鹤真人，二是以一敌十使□□的季秋君，也就是白天；三是看似软弱却是食人霸王花的李朝歌，也就是李今，在外被称飞燕仙子。

此三人像是师徒又像是朋友，在外声名远扬。不过他们三个多是窝在听风崖中不会下山。

尤其季秋君和李朝歌，一百三十年前他二人在小青雍海与逍遥派乔回织雷霆一诺，救得小青雍海周围渔村百万生命之后就再没有出过听风崖一次了。

百年君子雷霆诺，此后听风崖上望海崖。

他知道自己此行危险，可是不得不做。他没有时间了，要是酒大人离开，他那才是真正的跌入深渊无处逢生了。他只需认准自己的目标，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便好了。

至于那个随他一起来的女人，驼篱抬头看天色清冷，云雾缥缈，鹤唳随着风声漂游。就叫她死了吧。待他完成自己的目的，就自行逃去。

他对拖油瓶的做法一贯如此。

游涧峰上，钟声响过三下，弟子们便从学堂鱼贯而出，男弟子不论年纪大小皆着姚黄丁香苍羽弟子服，女弟子则着鱼肚荀皮山茶纹弟子服。

少数弟子手里什么都没有，但也一定背后有剑，多数怀中抱书，背后背剑，脖上还挂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青铜玩意叮呤咣啷的响。

他们有些人的课并不在游涧峰，而是在万花谷、随丛芳、或是不意原，这几处不意原离游涧峰最近，万花谷最远，不过都要他们御剑过去。

丢剑念咒，弟子们比着谁的速度更快，咻地一下就已变成一抹流光。从一个课堂御剑御其他飞行法器转至另一课堂，这不过是常规操作。

炼药堂内，新的一堂课又开始了。

锦时作为各课师长的重点关照对象，每次都是坐在前排，无一例外。

他太不让人省心了。听风崖内弟子之前关系很好，锦时也是走哪人都喜爱他，不论辈分问题。

由此就有人说锦时就和天崖风那个不学无术的八咫一样，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锦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听见有师侄那么问，歪头反问那个师侄怎么不可以。

哇塞，在听风崖里，真的没有见过谁的脸皮比锦时的厚了。

听风崖上教炼药术的只黄丹枫一个，可以说听风崖上三千弟子，两千九都学过他教的课。

他在课上认真讲解如何炼制碧元花镂纹丹，下面锦时支下巴发呆，他涣散的眼神叫黄丹枫看了青筋都要暴了。

这臭小子，上了多少次他的课了，初阶炼丹术课程理论课前几年才过，实验课成绩惨不忍睹，连最基本的气血丹都练不成，说是认不清“龙须灯草”和“小鼠草”的区别，就这样还敢光明正大在课上发呆。

“白锦时！”黄丹枫点锦时的名。

“到！”锦时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然后问黄丹枫什么事。

“我方才讲的什么？”

“……讲的……什么镂花什么丹的，名字有点拗口，记不太住。黄师长，学生想知道这丹药可以解什么毒啊？”锦时笑得傻兮兮的，丝毫没有理会黄丹枫的眼刀劈他做俩半。

锦时说的，让黄丹枫一听，举起手里戒尺差点就要打锦时脑门去，锦时更是规避风险往后躲，黄丹枫见此，气笑，指着锦时说：“还知道我戒尺有多疼是吧？”锦时点头，“那还不听课！”黄丹枫并不顾及锦时的脸面在众师侄面前骂他，锦时受骂，缩了缩脖子。

不过他还是要狡辩两句：“师长，你这课我在我七师姐和四师兄那边学过了。我四师兄和七师姐的药理如何师长是知道的，师长现在讲的这些浅显的理论，我早已滚瓜烂熟了。”

“原来如此。得亏你七师姐回来了，不然这偌大听风崖，谁能管得了你？你三师姐都不想管你这条不知上进的懒虫了。还有广弘二人，也是他二人回来，你们这些人里面想逃课的，才肯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听我讲学，而不是去抓鸟摸鱼，白白浪费时间。”

黄丹枫说着就扫射了在场所有弟子，那些以前广弘不在经常逃课一逃就是十几年然后挂科十几年的弟子吐舌头，都纷纷在心底道黄师长别念了，饶是如此，他们脸上也爬上羞愧色。

浪费的那十几年光阴对于他们修士虽然可能就是沧海一粟，但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最初设的那些远大的目标。

“你既已学过，那你还来问我碧元花镂纹丹可解什么毒？”

“……”锦时脸上出现愧色，说话却还是气势很盛：“因为七师姐说我药理太差，首先要将药理滚瓜烂熟倒背如流而且理解通透，不然就罚我。我为记药理基础还有炼制这什么碧元花镂纹丹的步骤，花了很长时间，”

“……所以你七师姐说了碧元花镂纹丹可解什么毒吗？”

“讲了。但我没记住。只依稀记得可解瘴毒什么的。”

“瘴毒，春砂草毒，还有黑钱磷火毒。”

“对对，好像就是这三样。师长，那最后一样黑钱磷火毒是什么毒？我以前没听说过，在《万毒归一册》目录中也没看到过啊。”

“黑钱磷火毒是我自己炼制没有与南谕神殿报备过的毒药，是有着刺激性味道的黑色粘稠的液体。

沾在皮肤上初会显出黑色铜钱形状，一炷香后，铜钱变红，好似火烧，人会感到灼烧的疼痛，不多时，无火状态下燎燃皮肤，烧至深可见白骨，遇水会加速灼烧。

所以中了此毒，得小心别流汗，也别过水，不然就是全身火烧的疼，此毒凶狠，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就是南谕高级神官都可以强行带走一两个。”

此言一出，众弟子哗然。

南谕神殿高级神官可有丹水境六重，这黑钱磷火毒没有解药情况下可以带走一两个丹水境六重修士，这……怪不得不跟南谕神殿说！

“白锦时。”黄丹枫叫锦时全名，锦时听得似懂非懂，听见黄丹枫喊他，“啊？”了一声，茫然四顾，视线停留回黄丹枫身上，“平日叫你把课本看上个两三页你都丝毫不为所动，偶尔还会以自己有识字障碍为由一脚蹬天什么也不管了。

《万毒归一册》统共八十四册，页数三万七千九百一十六，光目录就有三千多页，你竟然会看这么厚的书？你去黄金屋说要看此书时，鹏无翼闻言眼睛都掉了吧？”

何止鹏大叔眼睛掉了，引他去找书的姚元琢也都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平时来黄金屋都是来找自己玩的，结果这一次竟然破天荒来看书了。锦时哪能说这是自己师父给的这个月的月考核。

听风崖内谁人不知锦时不单单要同他们普通弟子上课，还要做掌门每月定点给他布置的月考核，偶尔飞燕仙子也会布置一些简单的作业给他。当别人完成作业都在玩的时候，唯独锦时还在吊着自个儿的命疯狂的赶师父或是飞燕仙子留下的独他一份的抄无可抄的作业。

闻言，锦时呃了大半天，眼神都飘忽了，他假装听不见黄丹枫前半句话，赧然一笑，而后怪模怪样捏嗓子说：“黄师长，你怎地、如此凭空污蔑奴家的清白！奴家其实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啦。”说完扭捏了两下，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态，这副模样誓要恶心死黄丹枫似的。

“好好说话！你……”锦时后面的弟子在哄笑，黄丹枫气得发抖，指着这些顽劣的弟子中笑得最猖狂的几个问：“吴开夏，你又给他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不怕掌门或是飞燕仙子责骂你吗？”

吴开夏表示为什么都没有干。

但是黄丹枫哪里会信他，黄丹枫还想再骂几句，结果这时钟声敲响，才第一响堂内就哄闹起来，黄丹枫被闹得头疼，叫他们别吵了，而后钟声响了三下，弟子们争分夺秒出学堂。

下节课是执尺人楼苍月的法政学思课，在最远的万花谷。半盏茶时间就要到，然后要进行十五息的不靠法术的水中闭气训练，课程半个时辰，以辩论结尾，旨在激发弟子的思维活跃性还有辩证思考的能力。

吴开夏见自己其他兄弟也跑了，急忙起身跟黄丹枫说自己真没有干什么，师长要是想找人算账，应是找金龙羽。他前些日子做了副人偶，整日夜里在揽雪居咿咿呀呀唱些酸掉牙子的戏，吵死人了。我要举报他影响弟子们的休息。

语速之快让黄丹枫听了只感觉叽里呱啦一连串就过了，但是关键的点都听到了。

这时金龙羽过来，飞踹吴开夏一脚，对黄丹枫说师长你不要听他瞎说，明明大家看得高高兴兴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怪感动的。这可是大家休息时间的娱乐活动，这是允许的。话间理直气壮。

锦时在一旁点头附和说是啊是啊。

黄丹枫骂了锦时一句这有你什么事，你楼大叔给你一盏茶时间你就不着急了是吧，锦时闻言吐舌头做鬼脸灰溜溜的先走一步。

不过他耳朵灵，听见后面黄丹枫又骂金龙羽和吴开夏说允不允许要看广弘二人，你们等着广弘二人上揽雪居瞧瞧便知道了。

一听见广弘二人的名字，金龙羽和吴开夏不做任何停留和开玩笑了，纷纷和黄丹枫说师长再见，一个跑得比一个快，速度之快，好似脚下生了翼。锦时闻声回头瞧见，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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