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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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瘟疫,在战争过后往往会成为收割人类性命的绝佳利器,而这把宝刀已经昼夜不息的收割了数十年。起初是对外扩张的开端,每一位统治者总会对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的自信,尤其是在取得几次胜利后,其实相较于开国的几代君王,他们在和平安定中生存了太久,战略能力和战术水平退化的速度比政治能力增长的水准都可怕的多。在拖入泥潭后,为了兵源强盛而鼓励生育,人口成指数倍增长,而饱和的土地与生产力无法负担过多的人口带来的压力,于是,第一次规模盛大的募兵潮开始了。
战争会将土地负担不起的人口吞噬,而用血肉掠夺的土地也会为一部分人带来新的活力,这对于国家和种族来说是一个良性循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一两场胜利无法抵消其糟糕过头的战略目光带来的负面影响,过于澎涨的自信心让人同时和神明,妖族,魔三线开战,过长的战线拖垮了后勤,精锐死伤殆尽后,第二波募兵潮开始,没有青壮应召,便用老人,妇孺充数,想用数量去弥补质量的不足,但还是无法真正影响局势。缺少耕作的土地无法提供粮食,缺少粮草的军队又注定失败,为了弥补战死的士兵不断的扩军。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将本歌舞升平的帝国打的支离破碎,缺少粮食的军队发生了哗变,第一批没能杀入王都,但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最终在王都沦陷,王族被杀的差不多后,为了维护统治,君王明知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割地,赔款,换取外族支持,在神明的帮助下将起义镇压,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并且饥荒与瘟疫并不会减缓脚步。
这只是一个边境城市,荒凉,城外乱葬岗上的尸骨长年无人问津,风稍稍吹过,一股混杂着泥土与血腥味的恶臭漂过多年未修缮的土路,路旁多的是枯瘦如骨头上披了一层人皮的等死者,目光中满是麻木不仁,稍好些的面上带着些菜色。没有乞讨者,因为谁家都没有余粮。有的只有饿疯了的强盗,无物可吃将卖相好看的土捏成馒头饱餐一顿,第二天便肚大如球涨死的等死者。留下的鸡和疯狗都是见人就嘶咬,那些和善的家禽早就入了肚腹,成了一滩粪便。有的人家疯了似的生育,用儿女换取一餐饱腹的米粥,都安慰着自己那些个娃儿跟着自己受苦,倒不如卖给有钱人家享福。
更多的孩子,是莫粱生这般,在土路上连狗都懒的咬一口的被遗弃的人,大都死在哪个晚上,冻死,饿死,被老鼠啃了,被人骗走堡了,多的是,并不新鲜。侥幸活下来的,就同他一样,目光满是阴狠,仿佛见谁都恨不得咬下口血肉来。谁也懒得惹这种疯狗,英雄敢于和雄狮搏斗,却不愿被疯狗咬一口,地痞也不至于去和穷的只剩条命的野狗赌命,不值当,瘦的没二两肉就算堡了也没点肉腥味,他们活在阴暗的角落,有什么,吃什么,没人教他们道德礼义,也不存在什么底线。
莫粱生很特别,干瘦的似乎只剩下个骨架子,偏偏力气大的很,不知在什么时候从荒郊野岭拣了个娃娃,拿那孩子身上裹的布换了一小袋米,也将那孩子留下。他就是个连自己都未必养的活的屁大娃娃,还多张口,街边人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看着那个娃娃什么时候变成一口肉汤,好分了些喝。这一等便等了十余年。
莫梁生识几个字的,没人在意他怎么认的字,只在意他能得些什么吃的,能不能抢些。那个娃娃也长大了些,身上只裹了层破布,味道像是在最阴暗的地里埋了几十年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长年饥饿使他发育不良,看不出男女,面上总是有一缕惨白的颜色,有人试着抢了他去卖,还未走出几步就被那只力大的疯狗打了一顿,没有出人命,但也仅仅只是没有出人命,在这个时节,伤病远比死亡可怕得多。之后便再没人打过那娃子的主意。
天上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地上的乱象双眼微眯,就像看着蛊虫相嘶咬的巫人一般。他们面前始终不缺琼浆玉液,美炙佳肴。有些轻蔑的说了句:“虫子。”
确实,只有虫子才会这样痛苦无力的挣扎,同族相残。但虫子始终不会灭绝,这个国度终有一天会恢复应有的礼制。那些不愿以同族为食的人,不愿放弃希望的人,苦苦的在夹缝中生存,像是在共同呐喊。
我们,不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