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朽木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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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这是死了么？！”
大圣有所察觉同时又飘忽不定是在明白无误地告诉魂灵，他正在经历魂魄出窍的时刻。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愕然的。
“刚死？！这么凑巧？！”曾迟皱了皱眉。
曾迟素有善心，若是遇到的人刚好就死了，势必施以援手，命不该绝之人在他善念之下便可以起死回生。若是那人注定要死，曾迟回天乏力，自然按部就班，把魂魄收了。
上前一步，抬起手，掌心抵在大圣魂魄的额头上说道：
“希望今天不是你的死期……你……不要弱鸡啊！”
吐出一口寒气，虽然还是奇怪的口气，但这一回却是救人的。大圣的魂魄被吹得神思尽散，悠悠回到躯壳之内。躯壳保持着昏然的样子。魂灵眨眨眼，这天真的不是大圣的死期！但见曾迟袖手抄起葫芦，照旧背在身后，信步前行，袅袅失去踪影。
浓雾退散，藏兰兰先于大圣苏醒过来，双手穿过大圣腋下，吃力地把大圣拖离水面。舟楫的残碎木屑在水面飘飘荡荡，起起伏伏。迷蒙的烟雨忽远忽近，寒意侵人。
“大圣！大圣哥哥！”藏兰兰拍打着大圣面颊，焦急叫喊道，“醒醒啊！不要吓唬我，我害怕……”
猝然间大圣睁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水面，寻思自己已不再是神仙体魄，也会死，而死期只在早晚之间。他忽然很想念咒语，默默地呢喃了两句，换来面前藏兰兰一脸的错愕，遂又不由自主地闭了嘴。分明无用功，念之有何意义？
望凉山域晦涩阴霾，全天没有放晴的时刻。踏上归途，藏兰兰轻手轻脚拉着大圣走上一段早前未曾走过的道路，说是百金墙到了。此地碧水环绕，参天大树垂下白纱般的丝绦婀娜飘摇，甚美。
那百金墙建作一面镂空的环廊，镂空处便是摆放瓦瓮之所。大圣走上前，在一个个瓦瓮前观看，颇有些发现的样子，他问藏兰兰道：
“为何每个瓦瓮的盖子上都雕了一支垂倒的枝条？”
藏兰兰答道：
“据说是因为法师最后施法时，带来的宝贝像雨伞一样弹开，释放出的光波掠过山谷，随之一起的是地面上映现出柳树枝条的形状，大家认为全靠它才镇压了邪灵，故而法师吩咐在所有瓦瓮的盖子上做成那样的图案。”
“有人知道那个法师最后去了哪里么？”
“故事里他消失得很干脆，没有谁知道他的下落。”
大圣暗暗寻思，这枝条的形状着实太像观音菩萨净瓶里的柳枝。法师把宝贝裹着开光，如果宝贝就是菩萨的柳枝，本来就是圣物，何须开光。开光多此一举。
“法师是从哪里请过来的？”
“不知道，据说是顺路找来的，他们在半路上碰到。”
大圣狐疑道：
“游方的？！”
“是吧。”藏兰兰回答模棱两可。
行走间忽闻远处有人高声呼救。藏兰兰听出来是早上向她谢恩的山人的声音。大圣随她去寻，一路呼应着，当走到一处紧挨斜坡，山草浓密的山路边上时，山人的声音便十分清晰了。
藏兰兰应道：
“别急，我是医坊女使，现在就救你！”
“多谢多谢！我听出来你是兰兰女使了！”
那山人一面等着救援，一面述说摔伤的经过。早前他做游客向导，游客游玩结束顺着原路返回，他自己回头捡拾山柴，忽然遇见一个背负葫芦的怪人。那人左瞧瞧右望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和那人打招呼，那人说了几句话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还是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就滑下斜坡。他抓着身边的老藤荡悠，那藤忽然绷断，令他撞到一颗大树桩上。那大树桩早已经腐朽得不能再腐朽，他直接掉入树坑里面，摔伤了腿，无法爬出坑外。
“身背葫芦的怪人说的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好像是，和他一照面我就开始晕乎了，公子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公子可是认得这人？”
“不认得。不过和你一样，也栽在他手里过。”
大圣和藏兰兰找来藤条，顺着爬下树坑，验看山人伤势。山人并无大碍，仅是扯动了胫骨，导致一时半会动弹不得。欲背负山人离去，忽见朽木下压着一块禅布。大圣多心，要藏兰兰拿了山人携带的火折打着了查看，发现朽木下竟有一具白骨。本来披在白骨身上的衣裳褴褛破烂，旁边放着一个布袋，打开来看，里面有些少和尚的法器，回头再看那身衣裳，俨然便是一件袈裟。
死者是一名和尚！大圣又想到酒馆老板说的故事，不由地陷入沉思。
“你怎么发呆了？！我们赶紧吧！”藏兰兰催促他道。
大圣讪讪地道：
“我在想，他可会是故事里的那名法师？”
待到把山人救出坑外，行近山口，山人要与二人分道而行。他拄着双拐，说想起来那具骸骨可能真的就是故事里的法师。
藏兰兰问道：
“差不多五十年的事了，那时你还没出生，你根据什么做此判断？”
山人解释母亲还在的时候，于十多年前，在百金墙一带见过一名老法师拿着法器转悠，口里念念有词，问他做甚，答日安抚怨灵。山里人一向胆大，对此安之若素，不与外人叙道。故而外人不知此节。
“母亲问过那人是不是就是那位法师。那和尚话不直说，说身为和尚只做分内事，做的是和尚的分内事，又何必管他是哪一个。我猜是那法师秉性高洁，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往事，所以才这么说。”
“可是邪灵不早都安抚好了么？为什么四十年后又来安抚？那段时间山里又有了怪异的事情么？！”
山人吱唔道：
“不像有！好像没有！不过，好像这之后不久，医坊就开始有了那个故事了。邪灵是不是安抚好了好像也不好说。”
大圣再三看向骸骨，琢磨这个可能就是那个法师的人，死了好像十来年的样子。
回到溪谷县，已是掌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