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宵夜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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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擘英端着酒杯，暗暗地想：

“高比穆审案严谨，雷厉风行，那是公堂上见识到的，私下如何？在权贵之人面前又如何？今天才算一见端倪。此人不卑不亢，睿智从容，尽化危机险恶，胸中果然大有沟壑。扬美城能被治理得井井有序，可见不是偶然。”心里由衷夸赞。

席间，野味与美酒飘香，除了孙大圣和猪八戒被众公子哥忽略，觥筹交错一团和气。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公子忽然想起还有闲人刘擘英在场，便令上前说书。众人这时候酒酣耳热，刘擘英说书已是可有可无，有没有人听他说书，他说得出不出彩，都已经不是要紧事情。

唯独孙大圣兄弟听得津津有味……

说书听得好好的被搅黄了，乐沉修闷闷不乐。他独自踽行，来到河边，回头看一眼夜市。灯火通明喧哗热闹，那光景是极好的，而他却觉得了无生意，良久回到八珍齐酒楼，拿出钥匙打开门，打算早早歇息。

八珍齐酒楼静寂安然。

主厨位尊得以独居一室。乐沉修穿过厅堂，正要推开自己房门，背后忽然烛光跃动，转身瞻望，赫然看见祈掌柜和店小二庆福。

祈掌柜摸摸大肚子，张嘴冒出醇香酒气：

“大师傅，今天生意很好吗？厨房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剩下来？”

祈掌柜居然称呼自己“大师傅”，口吻和值夜小工一模一样，乐沉翛心里嘀咕：

“怎么不叫我乐老弟呢？”

无暇细想，陪笑说道：

“庆福，你没和祈掌柜说吗？今天生意好得破了天了。还有京城里来的两个大户，人傻钱多！就两人，一顿就吃了五贯铜钱，也不知有没有作践那些食材。”

祈掌柜和庆福对视一眼，讪讪地笑。

想到自己答非所问，乐沉修又说：

“厨房里剩下的饭菜一直放在地窖里。不过也都够三两人的夜宵了。”掌柜的必定是饿了。

庆福摸了摸脑袋，笑嘻嘻地：

“你不说，我还真是一下子不记得了。呵呵，我这脑袋，竟然没想到地窖。”他身上的酒味和祈掌柜一样浓重。

祈掌柜嗒吧嗒吧嘴巴，接了话茬：

“我就说酒楼一定会有剩菜剩饭。闻香识味，我鼻子灵通着呢，从来没有看走眼的。庆福，你跟着我过日子，应该改名叫做口福。”

原来真没看错。祈掌柜晚饭没吃饱，肚子饿了，拉上庆福回店里找吃的来了。早先他们一定是在哪聚了一顿，可能是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垫肚子。乐沉翛觉得自己很明白，说道：

“剩下的饭菜都已经凉了，我去给热热，掌柜稍候片刻。”

乐沉翛把剩饭剩菜翻找出来，不由地，又在心里嘀咕：

“祈掌柜客人面前是一套，自己人面前又是一套，素来不与伙计亲***日见面都板着一张脸，几乎没有过打烊后还来店里的状况，这次不仅来了，还和庆福一块儿，还要找宵夜吃……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边乐沉翛加热饭菜，那边祈掌柜和庆福四处翻看，找出火折，点亮厅堂大灯。刚刚坐下，乐沉翛马上把热菜热饭送了上来。

祈掌柜热情地招呼：

“大师傅真是麻利，才一会工夫就把剩饭剩菜都热了。多谢多谢！坐下来一起吃。”

乐沉翛恭恭敬敬地：

“掌柜请便，沉翛的肚子还是饱着的。”

庆福仍然笑嘻嘻的：

“大师傅不用拘束，祈掌柜不是食肠宽大的人，他吃不了这些饭菜，你得帮着吃！”

灯光映绰，祈掌柜脸上略略泛红。

庆福随意吃了一些酒菜，浅尝辄止，乐沉翛没有食欲，勉强动了动筷子又放下，静静坐着。祈掌柜大有胃口，只管吃香喝辣，旁若无人。

庆福忽然哂笑了一声，直面乐沉翛：

“大师傅，你的手艺好是好，但是和皇宫里的御厨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乐沉翛瞟了一眼，心里说话：

“你吃过御厨做的饭菜？！”看了看祈掌柜。祈掌柜低头闷吃，充耳不闻。

乃想了想说道：

“我现在不过是凭借家传的一点皮毛，和仰仗了老一辈留下的些许名望，才有幸在扬美城站住脚跟。说到跟家父相比，自然差得远了。两年多以前，我不幸落难，所幸祈掌柜出钱出力相救，还邀请来到扬美城，给以容身之所。这些日子以来，我是时刻不敢相忘祈掌柜的恩德。”

祈掌柜心里讶异：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少说几句，搞不好会露馅。”

“嗯嗯嗯……”这位祈掌柜也不抬起头来，往嘴里塞了几块肉，胡乱点头算是回应。

庆福直愣愣看着祈掌柜，有些目瞪口呆，有些奇怪莫名。乐沉翛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觉得自己是在明白人面前说谎，可笑、唐突、应该羞愧。

“咳咳！”

庆福清了清嗓门：

“祈掌柜素有高义，扶危助困乃是人之常情。你在落难的时候遇到他，就说明你们之间有缘分。在这里干活，你多给些心思，好好报答祈掌柜吧！”

祈掌柜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低着头：

“就是就是！大家是有缘分的人！我帮你解困，你帮我烧菜，我们的情缘就出来了不是？呵呵！”

庆福平日跑堂，卖嘴饶舌，嘴上没少占别人便宜，难得说一句人家爱听的老实话，这也是今晚的稀奇事——乐沉修才这么想，庆福已经心猿意马坐立不定，抬手在面前挥来挥去，嘴上言语：

“哪里飞来的苍蝇，嗡嗡地叫人心烦！”

乐沉翛不知就里，左右看了看，问：

“苍蝇？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庆福把手朝他脸上一指：

“这个不是么？”

乐沉翛睁大了眼睛，蓦地看见一只硕大的苍蝇。这苍蝇凭空出现，嗡嗡嗡的，扑楞着翅膀。

心上纳闷：

“这么大个的苍蝇，居然没有看见。”

他挥挥手想要驱赶这只硕大的虫子，却忽然迷糊起来打了一个哈欠，随即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这只苍蝇就是大名鼎鼎的“瞌睡虫”。

所以，庆福就是孙大圣，而祈掌柜，自然就是天生美腹的净坛使者猪八戒——对于八珍齐酒楼的各色人等，孙大圣和猪八戒一概不知底细，要像相熟已久的朋友那样说话，实在有太大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