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成也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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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
太阳，炽阳扩散出无穷无尽的光与热，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在此等烈日下，天底下的所有东西，全都会陷入一种相对静默的状态。
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在白天会使人热得忍不住扒下自己的皮，夜晚却会冷得把血液都冻结。
也只有一个地方，山丘会转眼间变成平地，峡谷又会在霎那间变成峰峦。
当狂风刮起时，再庞大的城市都会被漫天黄沙所埋葬！
还有那最重要的东西——水！据说在这里每死十个人，有七个都是被渴死的！
是的，这里就是整片大陆最有名也是最危险的一片沙漠，萨哈拉大沙漠！
无数造型诡谲，底部被飞沙所风蚀的圆状岩石陈列其中，宛如巨大又沉默的守卫。
但在那光滑的表面身后，却有一座欣欣向荣、人声鼎沸、方圆足有数百里的都市矗立在黄沙之上。
她的丰饶、恢弘、玄幻程度堪比旅人濒死前的海市蜃楼。
好似长龙的商队不停地穿过高耸入云的城门，将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争先恐后地汇入这座峥嵘巨兽的大口中。
坚固到反射出刺眼寒光的城楼上架设着一道绮丽的“风景线”。
一排生物，其中有人类、亚人、狐人、蜥蜴人……被整整齐齐地钉在墙面上。
他们此刻简直已找不出任何一丝类人生物的特点，更像是一群被架在烈火上、就要被烤焦了的羊。
他们被剥去所有蔽体的衣物，全身皮肤都被晒裂，眼睛更是半合半闭，眼白与眼瞳好似被打散的鸡蛋，再无聚焦。
然而途经其下的商队们却对此仿佛司空见惯，仅有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们会发出几声不和谐的惊叫。
那些享受全天日光浴的，有些是周遭抢劫商队的沙盗、有些是在城内小偷小摸的惯犯、有些是触犯法律的罪人、有些是擅自逃亡的奴隶……
但他们此时此刻，都成了金龙商会展露威严与力量的牺牲品。
在这片无垠的吃人沙漠中，力量的有无是保证存活的决定因素。
所以没有任何势力胆敢挑衅光辉无限富庶无比的“墨菲斯”、金龙商会的总部、同时也是大地之龙的……直属领地。
安稳、安定、安全，全都促使着财富滚滚而来。
都说金龙商会富可敌国，不如说……金龙商会本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国家！地位与规模都足以与远在东方的晨曦城相媲美。
越过城市四周的低矮楼房与熙攘人群，位于墨菲斯正中心的……那座只应天上有的建筑、简直难以用凡人的语句来描述形容！
顶边长一千米，四个角度为五十一度五十二分的斜面，面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占地十公顷的倒四棱锥形，无论从每一个方位看都是完美的倒三角形。
更骇人的是……支撑这么一个巨型建筑的竟只是一个锥形的尖角！无论是从建筑学还是从力学上都无法建造、无法想象出这等奇迹！
简而言之，这根本就不是类人生物所能建成的建筑！
当然……大家都知道“金字塔”不是出自人手。
金字塔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着墨菲斯，就好似大地之龙的意志充斥着整个金龙商会。
想必只要太古龙盘踞一日，墨菲斯就会延续一日的辉煌吧。
那反过来说的话……只要这尊守护神愿意，就能在一瞬之间毁掉这一切，正所谓“成也那谁，败也那谁”嘛。
首先察觉到异状的，恰好是金字塔内一位正在审阅季度营收表的科长。
原本位于平整桌面上的茶水开始泛起诡异的涟漪，随后是整个茶杯，随后是整间房间。
原本坚固无比由精铁灌注的墙壁，居然像千变万化的海浪一般，跃动翻涌了起来！
宛如室内出现了无数个由钢铁构成的漩涡！
人体本就是血肉之躯，肉体凡胎又怎可能比精钢还坚固？！
骨骼被扭曲、血肉被撕裂、咽喉被扼住掐断的急促哀鸣在周遭的科室内此起彼伏地奏响！
在金字塔内办公的基本上全是文职人员，压根就没有什么武装力量存在……因为根本不需要。
而文职人员通常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只要稍稍接触到一丁点那恐怖的震动，便会直接一命呜呼，而且死得相当不体面。
科长依靠着随身携带的保命道具也只是比普通职员多活了几秒，躯体就被捏碎打散成了颇具艺术气息的不规则物体。
但他在生命中最后的几秒内，却浑然不顾撕心裂肺的剧痛，伸出早已看不出原状的手，用力拉下了一个藏在抽屉深处的拉杆。
“叮——！！”巨大又绚丽的魔法阵瞬间绽放在建筑内所有生命体的脚下！
只不过一个眨眼，无论是尚在喘息的抑或是惨死当场的……全部不见了踪影！
大型传送法阵！居然是发动一次就动辄要烧掉十多万金币的超大型传送法阵！谁能想到金龙商会的总部居然会设有这种布置？！
若不是他们太过谨慎……就是对此种突发事件早有预料！
但确实很有成效，规避了总部的工作人员当场死绝的惨烈下场。
可惜不在金字塔内的人就没有那么商会雇员们那么“幸运”了。
无孔不入的回旋震动仅用了不到二十秒，就突破了金字塔那宏伟的外壳，开始驰骋在墨菲斯那繁华的大街上。
而此刻，正是整座商业都市最繁忙的一个时间段！
“诶老板啊，你店里挂的吊坠居然能自己摇起来啊！”
“你有没有感觉墙体有点儿……”
“呼呼啊呼啊……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快跟上！真奇了怪了，这帮畜牲怎么不动了？喂！别他娘的往回跑啊！”
“不好了！老大！你、你快看那边！”
“快……快……快跑啊！妈的！地面裂开了！”
“不不不不不！我的货物！”
“啊啊啊啊！”
人声鼎沸的集市，此时此刻依旧人声鼎沸。
只不过从多元化的商业用语，变成了同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
对生命即将消逝的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狂吼着无法言喻的拟声词、拼命地用声带摩擦出不甘的咒骂。
无数的商品、牲畜以及渺小脆弱的生物，统统坠进了深邃的裂口中，光荣地成为了献给这片大地的“贡品”。
震颤再下一城，去势却丝毫不减，甚至威力与波及范围更显峥嵘！
只不过三分钟，原本足以被称为“沙漠明珠”的墨菲斯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改天换地”，变成了“一坨美丽的废墟”。
是……谁？到底究竟是谁？！发动了这等“恐怖袭击”！
不掺杂一星半点的技巧，仅靠最纯粹最大巧不工的“力量”……就摧毁了……摧毁了……
………
………
………
还能有谁？答案很简单很直接，只是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
金龙商会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距天灾席卷过后不到两个小时，便在废墟之上搭起了一个又一个营救、重建、思考防灾对策的帐篷。
“北四三区发生余震！”
“xx商会说是要找管理人讨个说法。”
“统计房屋损害的表格呢？”
“临时住所的搭建需要……”
“食物贮存呢？”
“报告！有一部分奴隶趁乱脱逃了！”
“封闭所有城门，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派出‘追命’小队，追上逃出去的所有人。”
“尽量活捉。”
“一定要……”
“否则……”
数位商会的科长们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任务。
帐篷内一片嘈杂，纸张翻动的声音与急迫的报告声不绝于耳。
下至临时雇员，上至区域负责人，全都满脸凝重、严阵以待……同时表情的最深处还闪动着一丝不知所措。
几位商会的高层若不是还顾及形象，恐怕早就急得满地乱蹦、抓耳挠腮、摇头摆尾了！
因为他们不光是金龙商会的各科室主管，更是神龙教第三分部的核心成员！面对此种天崩地裂的状况，早就猜到内幕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地封锁消息，静观其变，实际心里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说是要封锁消息，可他们却知道——如果没有在一瞬间修改近百万人记忆的神通，那么不出三天，想要掩盖的秘密终归是会不胫而走的。
拖延只不过是为了尽快做好善后的规划，只是……
这件事实在很难善后，不……是太难善后了！
隶属萨哈拉沙漠的商会代表忍不住双手抱头，焦躁地揉搓着自己已经较为稀疏的头发，原本威严雄浑的声音，也变得尖细湍急了起来。
“唉！这该如何是好？”
“唉……情报科全军覆没，纵使培训流程和后备人员俱在，想要恢复也得一年半载了。”
“唉……城市没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可以招一批新的、钱更不是问题……可……声誉受损却是难以挽回的。”
在这片沙漠上呼风唤雨的人物们聚在并不宽敞的临时帐篷内，竟开始不停地长吁短叹，唉声叹气。
因为他们纵使想破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会长她……”
听到“会长”这一词后，所有人的脸上仿佛都被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油漆，连呼吸都忘记了。
“据我族记载……这种、情况、纵观历史再算上这一次，也只发生过两次。”一位商人模样蓄须华服的年长精灵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精灵自然是要比其余种族要长寿一点的，阅历自然也会更深一些。
“那上次……是……”
商会代表立刻双眼发亮，正所谓“昨日之事，今日之师”，只要参照上一次的解决方法，对此次肯定会是有所裨益的。
“上一次会长动怒，还是在初代副会长去世的那一天。”
还没等对方出声，一阵宛如黄鹂轻鸣、幽谷空兰的婉转之音就先一步代他回复道。
来者未见此人，先闻其声，转眼间已经大步流星地撞进帐篷内，所有科长不禁面色大喜，都纷纷站了起来。
她也不多加寒暄，拉开最中间的那把椅子，直接就坐了下去。
此女的一系列举动绝算不上彬彬有礼、优雅知性，但放在她身上，却给别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愉快感，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附带上了一层滤镜、一股神秘的魔力，教人无论怎么看都顿觉身心舒适。
“副会长！您终于回……”商会代表瞬间变得又殷勤又激动，看样子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可你们知道上一次，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吗？”她展开一张精美详细的地图，眼波流转，说话好似漫不经心。
可在场的所有高层却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屹立在这片沙漠上的三大古国，一天之内就有两个被深埋地下，不过三天，萨哈拉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地。”
她说得极为冷静，语速不快不慢，再加上那好听极了的嗓音，当真像是在讲一个童话故事一样。
可几位科长们的脸上都泌出了缕缕冷汗。
“死伤者保守估计，都有六七百万。”年轻的副会长指着地图上的一大片区域，“如果不及时解决，明天这里就会被沙漠海啸所淹没。”
这回所有人都双目圆睁，面如死灰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副会长虽年轻，但说的话却鲜有错误。
无论他们有多大的权力，又多么老奸巨猾，终究还是商人之流，遇到这种堪称天灾的灾难时，只能勉强不乱了手脚。
“那副会长……您有什么法子吗？”他们只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金龙商会的二号人物身上。
“我当然有。”女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啊！太好了！”
“真不愧是您……”
商人们全都喜上眉梢，可商会代表却兀自皱眉道：
“您的法子是什么？难不成是……”
“没错，我要去见会长。”
此言一出，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帐篷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这是唯一的一个法子，你们理应也能猜到。”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稳，那么自信，浑然没有一丁点应该有的紧张感。
“可！太冒险了！”
“总要有人去冒险的。”
“你现在可是商会的副会长！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代表的脸似已扭曲，盈满了不甘与犹豫。
“我没事的，我会没事的，叔叔。”副会长十指交叉，嘴角勾勒出一个可爱又委婉的弧度，“我们是‘金龙商会’，并不是‘阿里巴巴’商会。”
“你……唉！看你这么胸有成竹，莫非已经知道会长动怒的原因所在了？”
是啊！如果上次是因为初代副会长去世，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纵使知道如脱缰野马般的自然伟力很有可能会葬送这片沙漠上的所有生物，但他们还是对这个造就天灾的理由趋之若鹜、充满好奇。
“……我也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
副会长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
她首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