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贵精不贵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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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节无可逆转地迈入数九寒冬，北境雪原本就极为寒冷的自然环境也变得更加残酷。
近几天刚刚停止的大雪将战场彻底覆盖，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去既整洁到晃眼........殊不知洁白下埋藏的却是渗着血丝、死状凄惨的断肢残体。
菲特的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发出类似牙齿打颤的声响。
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寒意，相反，她现在全身燥热无比，仿佛有一团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那是名为“仇恨”的火焰。直至那个男人停止呼吸、或是自己被燃烧殆尽之前，这团火还将一直燃烧下去
她一看到这片战场，就想起了死在古涅剑下的桑格！兄长被砍下头颅时发出的那声闷哼与那个男人讥讽的目光仿佛还历历在目.......海潮般的悲伤与怒火将她包裹，周身的元素之力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开始在空气中剧烈波动了起来。
“喂！萨满！收敛一下！”几声畏畏缩缩的狼嚎与呵斥声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
而那些侍卫在菲特两侧的狮族兽人们则回过头对着骑在座狼上的豺狼人们怒目相视，眨眼之间这块不宽敞的山头上就迅速分成了好似水火不容的两个派别。
萨满在兽人军队中的地位好比法师之于人类军队，归属于稀有职业的范畴，在战场上的地位自然要比普通士兵高上不少。
可就是这么一位高阶萨满，却被一个不管从军衔还是等级都只能算是个“精英怪”的狼骑兵这般呵斥，理由不过是因为外泄的元素之力惊扰了他们臭烘烘的坐骑........
这可真是将“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狮族兽人属于大萨满嫡系中的嫡系，但由于上一场惨败而元气大伤，使得他们无论是实力还是名声都有了滑坡式的下降。
大萨满早就因那个预言而心生退意，所以近些天也不再抛头露面，私下里摆出一副“告老还乡”的称病姿态。
这正合了纳戈尔的意，在失去了大萨满的掣肘下，兽人大军很快就在铺天盖地的煽动与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质兵器下飞速忘记了不久前的失利，转而在大酋长的铁腕中拧成了一股绳，开始全军朝太初关开拔。
从战术角度来看，纳戈尔如此猴儿急地发动总攻其实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一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太初关挡在冰天雪地里足足有两个月之久了，即使有灰烬组织的暗中支持，军粮储备也即将见底了......就算兽人生存能力强到突破天际，总不可能真去啃冰块和苔藓吧！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退回北方，等待来年开春时再战，但没人能保证等到那个时候圣国的军队还会不会被赛提斯所牵制住。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个时机可谓是千载难逢——人类寡不敌众且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而兽人兵力足有对方的十倍之多！这若是还打不过.....那兽人这边的将领干脆切腹自尽算了！
已经摧毁了几座人类聚集地的纳戈尔已经尝到了足够多的甜头，收获到了足够多的赞美与畏惧。让他停止进军？暂时熄灭自己的野望之火？
呵呵.......不！绝不！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攻破这座如鲠在喉的堡垒，成为近几千年来最伟大的兽人领袖！
二则是因为兽人的老毛病——不善持久战，再加上关系本就比较混乱的各个部落挤在一个军营里.......短时间还好，若是再闷一两个月，恐怕就不是路上碰见后骂几句街的等级了。
这并不是因为纳戈尔统御不力，相反，他能将军队牢牢把控在这种局面下，且只宰了几百个兽人以儆效尤........已经算得上是很厉害了。
或许那些放任兽人南侵的大人物说的一点也没错——兽人天生就趋向于混沌，即使没有外力的干预，也会从内部自我瓦解。
就像你无法让一个混蛋表现得不那么混蛋一样，伟大的战争酋长也不能让自己的同胞彻底服从于自己的统治，因为这就是专属于兽人的“设定”。
这些天积攒了一身“干劲”的兽人们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发泄目标，就会将他们的“满腔热情”发泄在自己的同族身上！
不分时间、不看场合、不顾大局，因为他们谁都不服谁。
故综上所述，纳戈尔挑选的这个进攻时机还算巧妙，而雪停的也足够及时，恰好卡在了兽人杀戮欲望即将引爆出来的那个时间点！
只是现在还尚且不知为这片大地所眷顾的到底是哪一方，是自己冠以”万物之灵“名号的人类，还是被变相囚禁在霜冻苦寒之中足足有几千年，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的兽人？
菲特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这种没有结果也没有意义的问题。
她满心只想杀了那个男人，所以对于那个跋扈的狼骑兵的呵斥宛若未闻。
但可惜对于兽人来说，他们可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在这里，沉默等同于“懦弱”；谦逊等同于“无力”。
狼骑兵本来只是想稍稍试探一下这个女人，但发现她这般默不作声后反而愈加嚣张起来，不禁咧起嘴边的尖牙，准备变本加厉地落井下石。
“够了！大酋长需要的是绝对的胜利，而不是只会窝里横的废物！”一声尖锐冰冷的怒喝从狼骑兵们身后传来，惊得他们全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沃尔夫酋长！”刚刚还目中无人的狼骑兵们愣了半响后直接从狼背上跳了下来，声音低了至少八度，恭敬地朝那个并不魁梧的身影鞠躬道。
“现在是战争时期，叫我将军！”一个和普通的豺狼人在体型上乍一看没什么两样，但那双碧绿色的兽瞳却在无时无刻迸发着残忍冷静的寒光、身披重甲的狼型兽人冷声道。
沃尔夫将军，原豺狼人部落的酋长，现担任兽人大军的狼骑兵部队的统帅。而担任兽人七十万大军中唯一一股拿得出手的“机动力量”的统帅，足以证明纳戈尔大酋长对他的信任。
与在大军中如日中天的豺狼人相比，一直与绿皮部落不对付的狮族兽人就显得格外日落西山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队伍站不对，努力也不到位”吧。
或许是因为豺狼人在进化根源上与这些座狼有关系，也可能只是单纯的长得像的缘故........总之豺狼部族一向是兽人这个大族群中的“骑兵担当”，与雪原上唯一能作为坐骑的物种长久以来一直保持着一种互惠互利的生存方式。
“是！将军！”
“蠢货，小声点！你们想让人类知道我们在这里吗？！”沃尔夫掐着嗓子冲周围争先恐后拍马屁的部下吼道。
他作为兽人中仅存的几个“聪明人”，无奈地望向左右那些摇着尾巴一脸谄媚的同族，顿感一阵心累，因为他深知兽人是多么“记吃不记打”，恐怕他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故态复萌。
“咳咳！我希望在本次作战期间咱们两个部族之间能稍稍搁置下以往那点不愉快的过往，精诚合作，这对双方都有好处。”他说出了一番官话味极浓的话，随后瞪向那个最开始挑事的狼骑兵。
“所以......我不希望今后在有这种情况发生！懂了吗！”
那兽人闻言双目一瞪，大惊失色地看向自己的酋长
‘可......不就是您让我去敲打敲打这些人的吗？！’
但在那冰冷刺骨的视线之下，他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冷汗淅淅直下，只得连连点头。
沃尔夫满意地点了点狼头，转而朝一直默不作声，对着南方那处白茫茫发愣的菲特说道：
“咳.......不知萨满阁下可否满意我的处理方式？”
按理说一个地位不低的将军本不该如此恭敬，但奈何菲特是大萨满的女儿，还是仅次于父亲的高级萨满，在军队中威望不低，再加上过人的容貌.....有这种待遇也是无可厚非。
“你的骑兵真的有突入人类军队后方的机会吗？”谁知菲特却仿佛对他拙略的自导自演毫无兴趣，目不斜视地望向远方。
沃尔夫愣了片刻，他之前也不是和这个女人毫无交集，在他的印象中菲特可不是这种热衷于战争的兽人啊！
“那是自然，在战前会议上我们已经计划的很清楚了。”他稍稍一思考就猜出了造成这种变化的理由，缓声说道
“面对兵力源源不绝的我军人类一方肯定会采取轮换式防守阵型，而变阵就难免会有缝隙或是破绽出现......”他的兽瞳中绿光大盛，好似两盏来自幽冥勾魂灯！被甲胄包裹的双手于空气中横拍，发出一声爆鸣
“只要我的骑兵抓住那个机会，再配合上前线的优势兵力前后包夹.......就能像一把尖刀一样狠狠插进敌方的腹部！”他讲的很激昂，肢体语言也运用的恰到好处。
证据就是周遭的那些狼骑兵们已经按耐不住地嚎叫了起来，但嚎到半截突然想起来了老大余音未绝的呵斥，又忙不迭地用手捂住了狼嘴，看上去格外滑稽。
可菲特却对他这段话没有半点回应，怔怔地眺望着苍茫大地，手指颇有节奏地伸展又合拢，简直就像断了魂一样。
她这番不咸不淡的反应可着实是气得沃尔夫牙根直痒痒，深呼一口气后才将心头升起的无名怒火压下。
这也没办法，谁叫他的部队很需要萨满的法术呢？至少在“尚且需要”的阶段中，他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
“欸.......话说你们有没有听到狼叫啊？”古涅摇头晃脑地左顾右盼。
“你不要转移话题！”燕无殇横跨一步挡在古涅身前，伸出瓷白修长的手指戳向自己哥哥的胸口，高声质问道：
“你......你居然把指挥权让给了奥菲利亚？你把我骗到雪山上去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干这种蠢事？！”声音中满是惊异与不可理喻。
“难道你说的那个‘能杀很多兽人’的作战计划也是·瞎·掰·的·吗？”厄露恩那甜美却带着十足寒意的声音从古涅身后响起，让他不禁后颈生寒。
察觉自己被前后包夹后，且退无可退之际，他只能寻求场外援助，疯狂地冲站立在一旁、盘着双手、仿佛已经进入看戏模式、就差抱着桶爆米花开吃的米兰达使眼色。
米兰达笑眯眯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靠！你也太记仇了吧！’古涅在心中怒吼。
“哈哈.......那个作战计划当然是真的咯，我这几天费心费力上蹿下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陪着笑耐心地跟这位尊贵至极的第三审判官大人解释道。
他这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知道自己的妹妹好搞定，而这位大小姐不好搞定。
“唔姆......你没骗我就好。”厄露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对于自己姐姐当上了防御部队指挥之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燕无殇见自己被晾在一边，只得冲周围的下属发泄心中的不满，因为她深知古涅是个“绝不改悔”的人，跟这种人置气无疑是对牛弹琴。
“小姐您也知道少爷的脾气和作风，我们不是不想劝，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宛如一个老管家模样的芬格尔苦笑着为那些不知该说什么好的伯格刻成员们开脱。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的作风！所以才要拿你们撒气啊！燕无殇轻抚额头，顿感浑身无力。
“你将武士团、审判官再加上法师这三股目前最精锐的力量调至此处，而非正面战场。你究竟有什么计划？我们这些天做的那些布置到底有什么用？”
见插曲已了，米兰达默默靠近了古涅，问出了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本不想直接问古涅，而是想靠自己猜出来的......但可惜这几天她却毫无头绪，时间不等人，她只能开口询问这个屡屡语出惊人的男人了
“精锐力量？哈哈......你们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果不其然，古涅从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就揭晓谜底。
“我，才是这里最‘精锐’的力量。”他高傲地仰头笑着，挑起大拇指毫不犹豫指向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