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凡俗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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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亚瑟确实打心底不认为火枪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难怪。他出身贫苦，没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圣罗兰学院的文化课修的更是一塌糊涂；同时还是一名天赋异禀的魔剑士，年纪轻轻就达到了二十五级左右，不仅身负潘多拉贡的传承，还是心眼流仅存的一只独苗。
但这一身主角模板并没有让他骄傲自满起来，只因头上还有一个更变态的人在压着他。
虽然亚瑟同学与人为善，谦逊有礼，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火枪的刻板看法。
在他这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的适魔者看来，那玩意每次装填都要费老鼻子牛劲！威力打些兽人杂兵还算可以，但若是打在像他这种二十级左右的人身上，造成的伤害恐怕还不如一支寒冰箭，而上弹的间隙就足够自己将开枪的人杀个对穿了。
齐射的威力固然提升了几个档次，但人家又不是傻子，弹丸射的再快，你起手的动作却依旧很慢，稍微一躲就能规避大部分伤害.........
根据他这些天的实战考察与粗略计算，只有在偷袭的前提下才能真正击倒一个二十五级左右的高手。可你既然能偷偷摸摸接近人家而不被发现，怎么着也得有几把刷子吧......那为什么还要用火枪呢？这也就成了一个悖论。
总之，结论就是——再多的火枪也威胁不到三十级以上的人，因为到了三十级感知能力和反应速度就会更上一层楼，在你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时，人家早就溜掉了。
‘恐怕这玩意打某些皮糙肉厚的魔兽都有些费劲吧........’亚瑟无奈地撇了撇嘴，若是他的“断魄”也能像冰之傲慢那样能将魔力转化为元素斩击的话，他才不需要这种鸡肋一般的“远程攻击”手段呢！
要说古涅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肥差”给他呢？一是为了提高亚瑟在北境的威望，怎么提升？先来个官当当呗，优秀人才择优落户啊！二则是因为火枪这玩意的确非常重要，虽然亚瑟不这么认为，但古涅这个穿越者倒是门清，所以需要一个信得过，又很闲的人来替他掌管。
思前想后，似乎只有这个小子没什么正事，自然就直接走马上任咯……
“我承认这是一件挺有创新力的发明，但‘改变世界格局’未免有点太.....”
“嗬.....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学无术啊！就连古涅都比你要精明许多！”罗莎琳德赏了他一个暴栗，一脸的“不可教也”。
亚瑟捂着头颇为不服气：“好，我不学无术，那你倒是我讲讲啊！”
“好啊，你作为火枪队长也需要了解这些知识，就让姐姐来给你免费扫扫盲！”一看有可以“诲人不倦”的机会，罗莎琳德小姐就来了劲儿，摩拳擦掌地要给亚瑟上一课。
喂喂！你刚才不还在强调“我很忙”吗？我看你绝对很闲吧！亚瑟在心中疯狂呐喊。
“你觉得火枪的威力与射程如何？”罗莎琳德一反常态地直奔正题毫无拖沓。
“……不怎么样，跟晨曦城路边摊卖的自制魔法箭没什么区别。”
“嗯......你说的没错，的确就是这么个威力。”她作为总设计师与主要实验员，当然了解自己家产品的具体水准。
你.......你这不是知道的挺清楚的嘛！亚瑟顿时气结，吐槽的欲望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喉咙。
“哼哼....别急！那我再问你——一支魔法箭需要多少钱？”
“十，十五六个铜币？”亚瑟仔细回忆了一番，给出了个大致的价格。
“你再猜猜一枚火枪弹丸制作成本是多少？”循序渐进的问题轻易地将亚瑟带入到了她的节奏之中。
“额.......十个铜币？”为避免自己出糗，他给出了一个偏低的价格。
“哈哈哈.....”罗莎琳德发出一阵悦耳的娇笑声，伸出三根与人类女性同样细长的手指，公布了答案，“大致估算，只要三个铜子儿！”
其实这还是考虑到某人血液后的价格，若是抛去这一点，一颗按比例混调的金属与炼金粉尘造物只值一个多铜币。
在这个时代，各类不含魔力的原材料其实非常便宜，各国缺的其实都是充沛的魔力源。
亚瑟整个人简直惊得一蹦三尺高！就算是再怎么缺乏这方面的常识，五倍左右的差价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在大规模使用的战场上。
“况且.....使用魔法箭的必须条件是什么？”见亚瑟还处于呆滞状态，于是她自问自答道：“就是魔力！”
“能使用这些魔法道具的人或多或少都得有魔力傍身！而火枪则完全不需要！你只需将弹丸塞进去，扣动扳机就好了！别忘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可都是没有魔力的啊！”
“这........”亚瑟只觉得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从大脑皮层直冲霄汉，他居然真的听懂了这番话背后隐藏的深意！
“正常的视力，为期几天的训练，低廉的成本，有·手·就·行·的操作.......”她操着一股奇怪的矮人腔调，斜抬双手仿佛在托起什么重物般，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现在还认为我这项伟大的发明不足以改变世界的格局吗？”
“咕咚.........”亚瑟猛咽了口唾沫，一股不寒而栗宛如小虫般的触感在他后颈处爬升。
迟钝如他，也逐渐想明白了——这种低廉且能大规模武装无魔力者的武器，绝对是各国争相抢夺的对象！哪怕对三十级以上的高手毫无威胁，也绝不会有损它的价值！
他之前之所以没能察觉到这一点的原因在于，他本就属于能使用魔力的一员，难免有些灯下黑。可三十级以上的高手整个大陆又能有多少？而无魔力者又有多少？前者提高的是军队的上限，而后者才是一支军队的基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以太初关的守军举例，足足有八成多的士兵都是无魔力者，而仅凭身体素质与作战技巧顶多能让他们的等级达到十级左右，这也就是普罗大众的“才能限界”了。
等级不过十级的战士是万万敌不过二十级左右拥有魔力的敌人的，这种差距是“质的差距”，甚至比二十级与三十级之间的差距还要让人绝望。
而火枪的出现居然给了他们一个足以威胁到适魔者的可能性！这岂止是如虎添翼，简直都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味了！
亚瑟整个人呆若木鸡，暗自神伤自己的鼠目寸光。真是白和火枪打了那么多天的交道！直到人家提醒，才骤然醒悟。
“而且......你若认为这就是火枪的终极形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一抹狂热逐渐浮现在矮人少女的脸上。
“它不.....不会还能更进一步......吧！”
“那当然！你们使用的是第一批投入实战的样品，工艺上还有不少瑕疵与需要改进的地方，例如你所诟病的填充速度啊.....射程啊......精准度......等本大师收集到足够详尽的实验数据，第二批新产品很快就能面世了！”
亚瑟缓过神来了，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下一批火枪还没制造出来？”
“没错。”
“我手下那批人很期待扩充队伍的规模，我看你们这儿叮叮当当的，还以为已经造出了个几千支呢！”话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失望。
罗莎琳德的脸色“刷”的一下变黑了，倨傲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猛跺一脚跳将起来，伸手拽住亚瑟的耳朵，将他的身体拉近到自己面前。
“啊......疼！疼疼疼！”少年被这股巨大的手劲拽得弓起了腰，只因罗莎琳德的海拔跟奥菲利亚相差无几。不过前者是因为种族特性，而后者则是先天加上后天的发育不良。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伏尔甘的‘熔炉’铸造厂吗？我要告诉你，那几百支火枪是我之前的存货！你想让我在短短几天内再造出那么多，先看看这群笨手笨脚的家伙们再说这话！”她根本就没打算压低音量，愠怒又富有黏性的声音在整个地下室内回荡。
那群油光满面的大汉头埋得比亚瑟还低，一声不吭地承受着首席工程师的斥责，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这玩意儿内部构造可是非常精密的！稍有差池就会有炸膛的风险，以他们的锻造水平也就只能造造炮管了！”
平心而论，这些征召匠人的技艺虽说比不上罗莎琳德这位天赋异禀、家学渊博的大师，但也绝对没有那么不堪。
其实还是因为来自于普洛梅女皇和古涅这两个穿越者的奇思妙想在这个世界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他们之前还从来没有制造过这种只靠机械驱动，而魔力含量寥寥的武器。
就像让一个跨栏运动员去跑马拉松一样，虽说两者本质相差无几，但技术要求却是天差地别，一般人刚接触时肯定会有些不得要领，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与习惯。
毕竟，什么“一法通，万法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都是天才的专属词汇。而相比之下，世上绝大部分人皆归凡俗，否则怎么体现人家的“天才之处”呢？
罗莎琳德无疑是个发明创造方面的天才，虽说火枪的灵感来自于赛提斯的绝密《普洛梅女皇如是说》，但却并非只是单纯的拾人牙慧。能从半吊子穿越者的寥寥数语中将这种造物依靠这个世界的物质“还原”出来........这其中的艰辛难以用文字表述。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功劳，火枪的诞生还蕴含着富兰克林家族几千年来的不懈进取与古涅画龙点睛的血液。用某个伟人的话来形容——她就相当于“站在了巨人族的肩膀上”一样。
“炮管？就是那个圆筒吗？”新名词引起了亚瑟的注意，“那这个‘炮管’又有什么用？”
见捧哏发问，天才小姐松开了某人那拽得都有些发红的耳朵，莲步轻启，来到一处成品堆积区，单手抓起一根炮管直接扔给了亚瑟。
亚瑟本想单手接过，可听到那“呼呼”的破风声后顿时打消了主意，改用双手。炮管入手还带着一股沉重的下坠感，他动用了一些魔力后才将这玩意接稳。
“呼.......这东西内里中空，看上去块头不大，可实际上手怎么这么沉啊！”
亚瑟的手刚好可以托住炮管的下半部分，感叹着颠了颠，上下打量这散发着黝黑金属光泽、隐隐约约透着隐晦魔力波动的新型武器。
很明显，这里面可不止是普通金属了，肯定还有魔力铭文！否则绝不会有如此沉重！
“哼哼哼......你也看出来了吧。”罗莎琳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可是目前锻造技术能达到的压缩最大值！若没有这种硬度与质量，怎么去承受那堪比熔岩迸发而出的热量呢？”
“热量？熔岩？”亚瑟满脑袋问号，端着那根长长的铁棍不知所措。
“你可以把这个东西想象成‘加长、威力翻倍距离也翻倍版的火枪’。”罗莎琳德用手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兴致盎然地继续讲解
“将这些管子排成一排，火力覆盖能力就会大大提升！而那些笨重至极只知道扔石头的蠢象.........”亚瑟只觉得自己被罗莎琳德那饱含笃定与热情的视线盯得发毛。
“就是火炮最好的活靶子！”
“欸？你说的也太.....笼统了，我听不懂。”少年伸出手指弹在那片铁壁上，发出一声清幽的回响。
“没关系，你肯定有亲眼见识到它发威的机会。”罗莎琳德说着仰起头，看向头顶的那抹浅褐色，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厚厚的岩壁，投向那湛蓝色的天空，嘴角上扬双唇微启
“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