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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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崔景怀的话,城卫司的那位巡防队长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来历可能不简单,可是看到躺在地上哀号的那些公子哥,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是否纵马伤人,还有待调查,城卫司可不能仅听你们的一面之词,何况现在受伤可是地上这些人,这几人才是行凶者。”
看出城卫司的人明显要偏袒维护那些公子哥,何殊面带嘲讽的开口道。
“舅舅,这人明明姓韩,却公然以康王的妻弟自居,可我怎么记得,康王妃的娘家赵氏与商家有亲,我该叫她表姑才对。”
身为暗卫首领,为了能够随时给何殊某些精准信息,崔景怀对朝野内外的那些王公大臣之间的姻亲与社交网络,了解得比何殊更清楚。
“你没记错,康王妃的祖母姓商,不过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康王是我表弟,见到有人打着康王府的旗帜在外招摇撞骗、欺凌百姓,我肯定不能不管。”
何殊所借用的这个身份确有其人,上京商氏近些年虽有些没落,却依旧是老牌的豪门世族。
原主比何殊大一岁,是崔景怀堂妹的孩子,他堂妹因难产去逝,原主的爹在发妻过世不到三个月的情况下,就另娶新妇。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原主虽然出身显赫,处境却很凄凉。
崔景怀奉先帝之令调查原主的爹时,才知道原主的处境,在原主的爹因掺合夺嫡而自尽身亡后,他向先帝求来恩旨,将原主接到膝下抚养。
只是那孩子从出生后,就没得到应有的照顾,打小就伤了元气,后来虽有崔景怀派人精心照顾,请太医帮着在调理身体,最终也没能活过十岁。
听到崔景怀的话,那位巡防队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被何殊狠抽过的那名少年不服气的喊道。
“我姐姐是康王侧妃,我们韩家是康王长子的外祖家,他们才是巴着拐弯抹角的那点关系,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人,李千户,你可不能被他们给蒙骗了。”
巴着拐弯抹角的关系
听到这话,在场知道实情人都忍不住嗤笑出声,谁巴着着谁
康王是先帝尚健在的儿子中,年龄最小的那位,也就是何殊的小叔。
先帝驾崩,正宁帝登基时,他刚十岁出头,后来娶正宁帝舅舅家的表妹为妻,向坐在皇位上的哥哥表忠心的意图十分明显。
正宁帝的兄弟姐妹共有四十多个,早夭、早逝、被先帝这个亲爹弄死、或是因手足相残而死的,加起来得有过半。
剩下的近半人中,被贬为庶民流放,被打发去守皇陵的又有近半。
目前还能在京中好好活着,安享荣华富贵的,只剩下十来个,其中大半都是长公主,只有五位王爷。
正宁帝还在潜邸小心苟命的那些年里,为免受到哪位不省心的牵连,从不敢与其他兄弟姐妹多来往。
所以正宁帝对自己的那些人都快认不全的兄弟姐妹,都没什么手足之情不说,甚至与其中一部分人还有怨。
只在登基为帝后,遵循旧例给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进行封赏,不说多大方,但也没有克扣过哪位。
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厚,同时也为安抚人心,正宁帝还适当赦免了部分兄弟姐妹的罪名,派人为他们改善恶劣的生活环境。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好心到还要重用那些兄弟姐妹,哪怕那些人大多都能力不错。
何殊也不敢用,即便她求贤若渴,但她清楚,那些人虽然都是先帝的手下败将,她与她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康王年纪小,不仅没有赶上诸王争储,也没赶上先帝招皇孙入宫,可父凭子贵的最后夺储机会。
这些年来,康王在京中的表现得十分平庸,安分守己的在礼部挂职,负责皇家宗祠的祭祀工作。
心里装着太多事的何殊没怎么将康王放在心上,平时也没让人关注,毕竟她要操心的人与事太多。
会记得康王妃的出身,除了记性好,知道人家是她的表姑外,还因对方有个能力出众的好侄儿,颇得她的信重。
在正宁帝因生母去得早,与母舅家没什么感情的情况下,皇后却因此而对赵家女眷多看顾几分。
直到这趟出来遇到这些康王府的小舅子,康王才成功给何殊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会让妾室的娘家兄弟打着康王的名义,在外行事如此招摇,不管康王本人知不知情,都能透露出许多信息。
没等城卫司的人为难太久,就有府衙的捕快过拿人,于是在场相关人等,都被带到青山州的府衙。
接到消息的府衙通判郭尚东满脸怒容,“往日里发生事,高县令那边总要抢着处置,如今遇上他得罪不起的人,他就将人往我们这边送,真是过分”
州知府张长平扶额道,“有关那些人的身份来历,消息可确切”
郭尚东点头道,“确切,崔家那位没想瞒着,当众表明自己是康王的表哥,据说那位早年由先帝带回宫中抚养后,基本没什么消息传出,直到新帝登基后,他才偶以怀安商行东家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怀安商行在世人心中的印象,就是背景雄厚、财大气粗,一直专注于行商,十分用心的经营自家口碑与信誉,与各地官衙之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不是没人试图拉拢怀安商行的人,只是对方从不给面子。
除非是正经的生意合作,怀安商行从不与地方官府或世家豪族打交道,比东宫产业的人还要独。
东宫产业与宫中产业的一些业务,却往往都会托付给怀安商行,彼此间多有合作。
从中不难看出,怀安商行背后的那位东家,绝对不是一般人,而是连当今圣上与太子都愿意信重的人。
“既是如此,我们的立场很好选择,当然是按律处置。”
郭向东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府尊,世人常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等对此深有体会,若因此事与王同知他们正面起争端,那么我们先前的隐忍,恐怕都要功亏一篑啊。”
张知府与郭通判都是科举出身,家世普通的外来官员,在青山州中没什么根基。
而王同知与高县令等人虽然也非青山州本地人,却在当地经营多年,与州内各家豪族大户通过各种联姻,结成利益共同体,势力极为庞大。
张知府到任后,不想将精力都耗费在这些权力斗争中,只能尽量选择退让,为自己争取尽量为百姓做实事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张知府才是一州最高行政长官,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这几年来,双方还算默契,一直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
张知府背着手看向门外,“一直放任那些人欺压百姓,将所到之处闹得乌烟瘴气,是我等为官无能,怎可得过且过,继续这么放纵下去。”
郭通判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作为心中尚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他们十分痛恨自己的这种无力。
可是人生在世,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还是要劝。
“府尊,从怀安商行这些年的行事风格上,不难看出那位贵人的处世态度,就怕他不愿掺合地方上的这些争端。”
到时候,就算那些被打纨绔子弟背后的势力,不敢与那京中贵人对上,也会将气都撒到他们身上。
地方上的工作不好做,那些世代盘踞在当地的豪族大户,随便在一些事情上动些手脚,就能让他们的一切心血都白费。
这次为了执行朝廷的政令,在全州境内张贴那份税改方案,将税改方案的内容传达给乡镇村民知道,他们已经顶着巨大压力。
那些对税改方案持反对态度的豪族大户没有闹起来,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同时也是他们这些年用尽心思经营的结果。
听到同僚好友的话,张知府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机会,若是那位贵人没有露面,意味着他还继续保持超然事外的态度,既然他选择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当众自曝身份来历,可见他对此事,或者说是对他外甥的重视。”
既然重视,就不会继续选择置身事外,想来为了维护其自身的威信,也为保护他的外甥,那位也不会轻轻揭过才对。
韩氏本就是陈阳城中首屈一指的世族大户,传承二三百年,世代都有人出仕。
在先帝朝时,虽曾因为卷入皇子争储中,有些伤筋动骨,可是人家舍得断尾求生,所以韩氏一族的根本得以保全。
当今登基继位后,对那些曾卷入皇子争储中的势力,不仅没有施加打压,还多以怀柔为主。
这个态度让韩氏一族松了口气,随着韩氏女嫁给康王当侧妃,备受宠爱之余,还生下康王长子,更让韩氏重焕生机。
而康王对人丁兴旺的韩氏一族的重用,也让韩氏一族自觉底气十足,有意重振韩氏一族的威望。
所以近几年来,韩氏子弟在青山州的地界上,总是张扬跋扈的以康王岳家自居,仿佛他们真成了皇亲国戚。
却没料到,他们这次竟然直接招摇到正经的皇亲国戚面前。
何氏皇族开国两百多年,称得上是皇亲国戚的家族难以计数,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从来只有可以得到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承认的人。
而那怀安商行的东家,据说就是这么一位真正的皇亲国戚。
虽然仔细算起来,那位只是当今圣上的远房亲戚,似乎还无官无职,却是连京中王公大臣都不敢怠慢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