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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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现钉枪对准自己的那一刻,影莱迅速将孩子推进墙边的影子里。
影达收到影莱的眼神，迅速明白了他的打算。莱尔维亚先生们说话很废脑子，而自己对于哪个都下不去手，在这里没准会让战况变得更加混乱。
在达达利亚融入影子的那一刻,扳机扣动的声音响起,影莱飞速旋身躲过,落地时看见那三根没入地面半截的钉子，脸色有些凝重。
因为刚才躲开钉子的剧烈动作，后背和侧腰的伤口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影莱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莱尔维亚看见他没跑,明白他或许有话要说。
果然,影莱抬起苍白的脸，首先问了一个问题“系统能锁定我”
但他的语气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肯定的复述。
莱尔维亚道“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
影莱笑了几声。他的笑牵到了侧腰的伤口，莱尔维亚看见他倒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很笃定“不打算。”
黑发少年沉默片刻。背着光,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转轮，钉枪里传来钢钉入夹的细微响声。
“最后一个问题。”莱尔维亚道，“在我能让你活下来的前提下,何必要做这些”
影子的天性是抹消本体，他说对自己没有敌意这句话,莱尔维亚从最开始就没信一个字。但如果杀了自己，系统会立刻解绑，影子作为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同位体,会被管理局回收。
而他想杀达达利亚莱尔维亚能够理解,毕竟他们是debuff力量的产物,在debuff运作的那几个小时拼尽全力杀掉达达利亚是使命。
而系统作为管理局出产的、能穿梭各个世界的bug，可以帮他们修改掉“七天之内不杀死本体就会死亡”这一设定、修改掉debuff植入的刺杀达达利亚的命令，代价是要清理全部记忆，由系统重新植入一份来自莱尔维亚的。
也就是说，这几天的记忆会永久丢失。
“活下来”影莱冷冷地问道，“活下来以后，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莱尔维亚的动作一顿。
他注视着影莱，慢慢地道“变成我。”
对面的少年嗤笑一声。
“我拒绝。”他十分干脆道。“我不愿意变成你的木偶。”
莱尔维亚的神情慢慢发生了一点变化。
从第一次见到他以后就一直缠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在此刻终于有了解释。
这个影子的思维、以及行为模式，似乎跟自己不太一样。非要说的话，性格更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轻狂、幼稚，在乎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最讨厌的词语是“认命”，即使身处夹缝，也要拼尽全力破局。
可夹缝之所以叫做夹缝，是因为只要进了里面，就只能被动地向前走，即使前面是自己的地狱。
他不承认自己的死局，为此不惜去找散兵套话，想要抢占先机，获取信息。
他去找了散兵以后，自己必然不可能再从散兵那儿得到任何信息。莱尔维亚之所以让这个执行官大摇大摆地进了林中庄园，看重的就是他身上能获得的情报，现在计划被自己的影子搅得乱七八糟，让莱尔维亚心底升起一丝烦躁。
怪不得以前交手过的敌人都说自己烦现在打过一个照面后，才发现是真的烦。
“所以呢有什么用”莱尔维亚啧了一声，“你想用你手里的情报换什么”
奇怪的是，这个问题提出来以后，对面一直紧绷着身体的影莱突然放松了些。
“换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就换达达利亚活吧。”
“不清除记忆，你想怎么让他活”
影莱轻轻笑了，他的笑容蒙在阴翳里，泛着诡异的冰冷与兴奋，让莱尔维亚的心一沉。
“不换也没关系。你不能死，但不代表真正的达达利亚不能。”影莱说，“复制过后，世界之子仍然是世界之子。只要将本体解决掉，让影子取而代之，获得世界承认后，他就不再是影子，而是真正的达达利亚。”
冰冷的怒火顺着莱尔维亚的世界蔓延。他怒极反笑，声音像森冷的刀刃，重重地剐蹭过影莱的耳膜“你真的很懂怎么惹我生气。”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自信，就算真的换过来了，我不会把他杀了”
影莱微微笑着，悬在腰间的神之眼一瞬大亮。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坚冰凝结声中，传来他无比笃定的声音“因为，他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话音落下之时，巨大的冰锥横空砸下。
莱尔维亚驾轻就熟地后撤避过，寒气绕着神之眼迅捷一转，飞快地涌入手中，凝成一把冰晶形状的、外形流畅的单手剑。
冰剑成型的瞬间，横在面前的冰锥应声爆裂。它被一道巨力击中，由中心向四周裂出蛛网状的裂纹，冰晶迸溅中一道森寒的刃光飞掠而出，剑锋直指影莱脚下的影子。
莱尔维亚的战斗方式以快为主，凝剑破冰、杀到眼前只用了两秒不到。影莱后仰避过，剑锋的寒气险之又险地擦过鼻尖，躲过这一击后，他伸手撑地稳住平衡，旋身调整位置时引动冰元素力，数道冰棱在莱尔维亚背后炸开。
一道尖锐的碎片没入后背，莱尔维亚向后一招，快速封住空中还没来得及溅开的碎片，脚步不停，提着剑朝着影莱所在的位置。
背后的伤口不浅，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已经濡湿了衣物。这样大规模使用元素力的打法对两人都很不利，长久下去力量一定会被抽空。影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样凝出一把单手剑，眨眼间便刺到眼前。
人的身体可比影子的本体好攻击多了，处处都是弱点，只要刺中一处就能让他短暂失去行动能力
影莱露出狰狞的冷笑，右手猛力一挥，剑尖带着凝练恐怖的杀意刺向莱尔维亚的胸口。
他抓准了对方因后背受伤露出的小小空隙，试图用这一剑直接解决掉这场战斗，却没想到被莱尔维亚生生躲过。
剑尖贯入墙壁，轰出一道巨大的裂口，瞬间烟尘四溅，四周本就昏暗，发现视线受阻的瞬间，影莱暗道不好，神色紧绷地后撤。
但为时已晚。莱尔维亚的攻击已经欺近，眼看着就要划破他的喉咙千钧一发之时，影莱的身体快速溶塌成黑泥，倏地没入脚底的阴影里，本体以异常可怖的姿态扭曲变形，探出数十根尖利恶心的泥刺，试图将莱尔维亚钉上墙壁。
但这些尖刺还没来得及钉穿莱尔维亚的身体，就猛地僵住，仿佛被一股巨力挟持，再怎么努力也前进不来半分。
莱尔维亚利落地挥断了这些凝结在空中的尖刺，看着它们脱离本体后瞬间消散，与影莱因剧烈疼痛而显得狰狞扭曲的神情。
但他已经没法再做什么了。
从莱尔维亚脚下延申出来的厚重冰层将整条走廊的地面都牢牢封住，他遵从本能，为了不让身体受伤迅速缩进影子里，试图以此规避攻击重整攻势，但正因如此，他中了莱尔位于的计。
从缩进影子里、探出尖刺的那一刻，他就动不了了。
莱尔维亚收了剑，趁着影莱被自己封住行动，迅速掏出别在后腰的钉枪对准了他的本体。但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刻，脑中直觉的警铃骤然敲响了，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短促而尖锐
向右
来不及思考，莱尔维亚迅速向右闪避，挪开身体时，钻心的疼痛从左臂攀上神经。
这股尖锐叫嚣着的疼痛让莱尔维亚因战斗有些蒙混的大脑瞬间清醒，他侧身抬手蓄势攻击，却在看清来人时动作一滞。
在飞溅的鲜红血液之间，他瞥见影达聚着泪水的眼睛。为了赶上时机，他从本体中探出半截人身，极力拉伸身体才赶上莱尔维亚扣下扳机的前一刻。
这也是系统预警慢了一点的原因，他实在太快了为了救下冰里的影子不惜撕扯身体，一瞬间便到了莱尔维亚背后。
这一刻之间，时间近乎凝滞。
飞溅的鲜血贴上影达白皙的脸颊，他的身体在成功截断自己攻击仍没有恢复原样，下半身是粘连泥泞的影子，透出直冲头皮的诡异与恐怖。
这份非人的情状与他悲伤的神情一同映入莱尔维亚眼中，在发现自己的攻击真的命中莱尔维亚后，影达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咬牙忍住泪水，抓住莱尔维亚侧身的空隙，控制力道轰开冰层，并在眨眼之间带着影莱离开了这道走廊。
莱尔维亚站在战后一片死寂的走廊中，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经过战斗的走廊一片狼藉，墙体龟裂、尘土四溅、地面四处散着碎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鲜血顺着莱尔维亚的手臂一滴一滴地淌下，染红了地面纯净的冰晶。影达轰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上面残留着浓厚暴虐的深渊之力。
他举起手臂，愣愣地看着那道伤口。
原来原来蜷缩在自己羽翼下的幼兽，利爪已然如此尖刻。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再多成长一些的话就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吧
沉默半晌，他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莱尔维亚先生”
转角传来一声焦急的惊呼，视野里撞入一道鲜亮的橙色。达达利亚踏着满地冰棱，飞快地向自己这边赶来，他的速度要比影子慢一些，但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的及格线。
莱尔维亚盯着他的步伐，恍惚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橙发孩子扑到面前，深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神色焦急惊慌又愤怒。
意识到他在担心自己，莱尔维亚蒙着阴霾似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一些。他侧过身去单膝及地，将视线放到与达达利亚等高的位置，轻轻笑道“怎么这副表情”
达达利亚却并不看他。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莱尔维亚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伸出手来试探着握住他手臂完好的地方，瞳孔中窜起怒火，脸色却有些苍白。
“莱疼、疼不疼是谁做的”他语无伦次地问道，语气中的惊怒与担忧一览无遗。
很快，他辨识出伤口上残留的深渊之力，抿紧了唇，神情有些阴郁。鲜血很快浸透了他的手掌，血迹顺着白皙的手腕流进袖口。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尤其这血是莱尔维亚的。大约是从没想过莱尔维亚会受伤，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时，达达利亚的脑袋有些空白。
莱尔维亚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狡黠地弯起眼睛。大规模使用元素力的脱力感与失血带来的晕眩一齐涌上来，黑发少年伸出完好的右手将达达利亚小小的身躯揽进怀里，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声音有点疲惫。
“庄园里出现了两只小怪兽。”他轻声道，“你愿意和我一起清理掉它们吗”
“当然”达达利亚急切地回答道。因为莱尔维亚带有演技成分的虚弱，他更加惊慌了，伸手环住对方的脖子，学着以前哥哥哄自己的样子，小小手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莱尔维亚的背脊。
“不要说话了，莱尔维亚先生”他道，“沃瓦尔先生马上就来了”
莱尔维亚环着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笑。
“没事的。”他也学着达达利亚的动作，轻轻安抚道，“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