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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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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必先被送往廷尉诏狱的事情,皇帝本就无意隐瞒,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关注这件事的诸位大臣耳中,一时间又是诸多揣测,只是帝王心事,到底难以揣度。

御书房,小全子打开房门,看了眼紧皱眉头正批改奏折的帝王,放轻了脚步,把手中之物高举过额头,轻轻呈放到了帝王书案上。

简熙上挑起眼角,眉头皱的更深,还未来的及开口说些什么,小全子抢先一步把手里的文书呈至他的眼前:“皇上,陈必先已被大都督的人押送至诏狱了,这是他交与皇上的东西。”

简熙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伸手接过小全子手中之物——一封书信,开口让他退下。

两年前秦氏八代王朝走到尽头,简熙登基,当务之急便是广纳贤才重振朝纲。彼时内忧外患,他接手的天下于外人眼中仍是一派海清河晏,可只有他知道丰朝内里已满是蚁蛀虫洞。

风雨飘摇里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前朝左右丞相,可无奈陈必先无论如何不愿效忠新朝,以他为首的一派文人学者更是死守秦氏旧臣的身份,在京中大肆宣扬不甚妥当的言论。情急之下,他杀了一批人,把陈必先囚于大理寺此事方才平息。

可陈必先的学生追随者们却是拒不为官,他们之中不乏有大智慧者。此事常被朝中一些老匹夫提及,他却也只能当做没听到。那些人曾放话宁愿血洒断头台,不愿踏足宣政殿一寸地。那他要几具尸体又有什么用?

简熙看着手里一纸薄薄的举荐信,目光深邃。这是陈必先与他做的交易,他愿意遂陈必先的意,但要他劝归他的一名学生入朝为官。本以为会颇费口舌,却不料陈必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看来这秦险的确大有用处啊。

简熙眼中满是谋算:“来人。”

小全子听到声音匆匆入内,简熙把信折好了重新交给他:“去送给京外草庐李先生。”

岁月不居,几场雪下过之后,便是寒梅满园怒放,也是再留不住冬日匆匆的脚步。

马上要到年下了,许府上下都在忙着操办除夕夜事宜。许大人放了话,说三日之后的除夕家宴一定要热闹,办的好了重重有赏。主人家大方,下人们做事也就更加用心。

各处的清扫打理已经紧锣密鼓的进行了两三天了,现在阖府上下皆是焕然一新的样子。许大人为了讨老夫人欢心,更是请了戏班子,要热热闹闹的唱个七天七夜。

许枕眠闭着眼被采月和采星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采月替她梳着妆,一张小嘴儿止不住的唠叨:“表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困,每天都睡不饱似的?”

许枕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昨天连蒙带猜的看话本子看到午夜十分,看完又心神荡漾的在脑子里臆想了半个多时辰,能不困吗?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戏码怎的就能这么吸引人?

“大小姐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今日是同老夫人头一天听戏,大小姐说了要陪您一起过去呢。”

许枕眠睁开眼睛,想起来今日是大戏开锣的第一日,老夫人点了名让阖府上下都陪着去听,人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的热闹。

许声自从上次同她说了话后,便自以为探得她的心意,自告奋勇说要去替她打听秦险的消息,每日里跑的没边儿。这么久了,秦险的消息没带来,倒是话本子给她搜罗了不少,说什么让她先学着以备不时之需,倒是给他能耐坏了。

“采月梳个简单些的发髻就行,别让大小姐等久了。”而且还坠的脖子疼。

自从上次许悦诗来过之后,也会时不时来她这棠院里坐坐,白日里陪她习些字,下下棋。两人虽算不上熟络,但总归是彼此熟悉了不少。

要说起来,这许悦诗当真是个极妙的人,通读诗书礼仪,习得一手好字,擅琴棋,刺绣的手法也是上佳,且为人极有分寸,与之相处起来倒是舒服极了。相比起来,与她同岁的二小姐许悦灵就逊色了不少,不过却也不失天真可爱。这许府倒是挺会养女儿。

外屋,许悦诗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面上却不见丝毫不耐,见她出来也只是抿起唇轻轻一笑:“姐姐快些吧,迟了恐引得老夫人说教。”

许枕眠点点头,同她一道出了门。许悦诗的步子比平时快了不少,连带着头上的钗环都在轻轻摇动,倒不似她平日稳重的样子。

许枕眠不在乎老夫人对自己的看法,因为自己也没对她抱有任何期待,可是许悦诗不一样。她看的出,许悦诗对老夫人看的极重,甚至说重过她的母亲也不为过,至于这看重是不是因为血脉亲情就说不一定了。

眼看转过前面长廊就是搭台看戏的地方了,许悦诗正要上前却被许枕眠拉住了手腕。她转头看向许枕眠的目光带了几分探询:“怎么了?”

许枕眠轻轻皱了下眉:“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况且……”许枕眠的手探上她的额发“连钗环歪了都不知道?”

许悦诗接过她的手摸上自己的钗环,脸上涌起感激的笑:“谢谢姐姐,老夫人最注重女子仪态,若是被她瞧见了,怕是要不开心。”

见许枕眠面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许悦诗目光有几分闪躲:“可能是这几日府里事多,有些累着了,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许枕眠见许悦诗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只嘱咐她要注意休息。

就在许枕眠和许悦诗进去后不久,廊下出现了郁姨娘和二小姐许悦灵的身影。她们是紧跟着许枕眠过来的,刚刚的事自然看到了,不过离得远,听不见她们姐妹二人讲话罢了。

郁姨娘心头闪过几分疑惑:“这嫡小姐什么时候和许悦诗走的这么近了,两个人看起来倒是亲近的很。”

旁边的许悦灵没有接她的话,面上全是急切:“姨娘快些走吧,再慢些就赶不上戏开场了。”

郁姨娘看着这个女儿就觉得心中窝火,亏得自己替她日夜谋划,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可她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所谓的样子。

郁姨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回自己身旁:“我问你,我让你每日去你嫡长姐院里同她说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去?”

院里已经传来了新戏开锣的声音,许悦灵现在只恨不得自己能长个翅膀飞过去。转头马马虎虎行付着自己的母亲:“哎呀,去了我去了,我每日都去。”

眼见她这满眼敷衍不在乎的模样,郁姨娘只气的胸口不住的起伏,手都有些抖了,加重声音又问她:“许悦灵,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的进去。”

察觉到自己的姨娘似乎是真动了气,许悦灵不敢再动,连头也耷拉下去,只敢用一双眼睛时不时偷偷去看她的反应。

单看她这反应,郁姨娘就知道自己的话,她八成是没放在心上。自我安慰了一番,女儿已是这样了,自己再不替她谋算,往后的日子更是没得盼了。

于是强压下怒火,努力心平气和的与她再三说道:“娘同你讲过多少次了,要同你嫡长姐亲近,与她多走动日后于你绝不是坏事。这些可都比你吃糕点听戏重要多了,我又不会害你,你怎么就不听呢?”

郁姨娘已是急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许悦灵偷偷去拉她的手,试探性的讨好:“娘,我都知道了,我会按您说的做的,您别气了。”

眼瞅着她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郁姨娘心中怒火无处洒,到了也只能长叹一声,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无论如何还是要替她打算的。

于是又替她整了整衣服:“进去吧,等会儿别忘了多陪你祖母说会儿话,咱们已经迟了,别让她不高兴。”

“嗳!”许悦灵欢欢喜喜的应了,转身向院里跑去。

大戏热热闹闹的唱了三天,转眼已是除夕夜。照旧是许悦诗来找许枕眠一同前去,许悦诗今日的面色比之从前好了不少,连眼角眉梢都隐带笑意。

许枕眠将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后,赞她今日的衣服颜色倒是挺衬她,粉色对襟襦裙,用金线掐了花朵,行走之间隐隐有流光闪烁,灯光下更是流光溢彩,比之她平日惯常穿的素色衣服不知好看了多少。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称赞,许悦诗面上隐布红霞,用手绢掩着唇笑的有几分羞涩:“姐姐说笑了,若说绝色谁能比得上姐姐不施粉黛已是名动京城。不过是年下了,姨娘说穿这衣服喜庆应景些,让人看着心里也欢喜不是。”

许枕眠点点头:“欢喜不欢喜的不重要,穿什么衣服做什么发饰还是自己舒心才重要,旁人的眼光倒都是其次。不过……我看你今日倒是挺开心的,比之前两日大有不同啊,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许悦诗听了她的话先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慢慢的红了脸,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好意思,语气里有几分嗔怪:“姐姐惯会取笑我。”

眼见再说下去,美人真急了,那就不美了,许枕眠见好就收:“好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许平奴早就说过除夕夜是家宴,因此傍晚时分就打发了下人。劳碌了一整年,也该让他们歇息歇息。

夜宴设在老夫人院里,姨娘小姐满满当当的坐了满桌人。老夫人端坐主位,许枕眠则和许平奴则分坐于老夫人两侧。

打发了下人,大家说话也就少了些拘束。老夫人端起酒杯,言笑晏晏的面对众人:“今儿个既是家宴,大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该吃吃,该喝喝。如今眠丫头也回来了,我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了,只盼着这一大家子都和和美美的,我婆子能再多照看你们几年。”

烛火的光过于柔和,映在老夫人脸上满是慈祥的神色。许平奴略微皱起眉有几分不满:“娘,这大好的日子,您说这些做什么,有儿子在,您必定长命百岁。”姨娘小姐们也都纷纷附和。

老夫人被许平奴的一番话哄的喜笑颜开,先前因时光流逝而生的几分愁绪也都消失不见。众人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莫不喜笑颜开。

许枕眠酒量不算好,先前老夫人和许平奴的酒让不过去,两杯酒下肚已觉得脸都热起来了。老夫人的戏还是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出词调来,但总归是说些和美圆满的戏文。在坐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打心底漾出的喜悦。

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了,想她和许声从前两个人的时候,就算是过年也是两个人过的扣扣搜搜凄凄惨惨的,连口肉都舍不得多吃。马上她都给忘了过年原是如此的热闹。

只是,如此万家灯火热闹圆满的时候,秦险……他在做什么呢?许枕眠轻轻抬起头,天上只有一弯高悬的月亮,它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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