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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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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佛兰驶出城区、开往郊外时,小舟绎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后悔。

几个小时前才被撞见那样尴尬的局面,琴酒离开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话,以诸星大的聪慧他肯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也许是太过需要一个人陪伴,诸星大的温柔来得恰到好处,所以他才会在没收拾好局面时就跟着过来。

明明都没想好要怎么应付他。

小舟绎看了看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计算了下自己跳车逃跑还不会受伤的可能性,得出非死即残的结论后,选择硬着头皮坐在车里。

虽然长发男人看起来好像没有受影响,但是是个人就接受不了这种事吧

希望诸星大不是恼羞成怒、找了个借口出来谋杀他的。

他的苦恼太过明显,即使极力掩饰身体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样子,手指牢牢抓住安全带、指关节泛起白色,双脚也朝外,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诸星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在他飘忽不定的眼神里伸出手,按下车载音响。

悠扬的乐曲响起,小号的独奏过后是各类乐器整齐的合奏,音符飘荡在车内,缓解了些许沉闷的气息。

这个乐曲过于熟悉,小舟绎不用想也能叫出名字。

结婚进行曲

他愣了愣,随即又发觉出一丝不对。

背景音乐声太过嘈杂,纷杂的脚步声与模糊的话语声交织在一起降低了乐曲的倾听性,而在音乐厅里,演奏时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节,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叮嘱观众不要发出噪音。

所以

小舟绎看向诸星大,男人轮廓冷硬,明明暗暗的灯火落在他脸上,墨绿的眼眸深邃似湖。

“是执行任务那天我们演奏的进行曲。”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演奏前觉得一定要给你听一听,就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录下来。”

“这里,是我和绿间一起演奏的。”

是一段小提琴和单簧管的间章。

“演出到这一部分的时候,花童摔了一跤。”

话音刚落,传来沉闷的**和地面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小孩子嚎亮的哭泣,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恢复原有的庄重。

小舟绎“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诸星大神色与之前无异便放下心来,支起头专心地听着诸星大讲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们到得比较早,当时乐队还没有开始彩排,教堂里的工作人员都空闲着,我”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抿唇不语,眼神远远地注视着空中某个点。

“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

“诶等等就这么结束了吗”

诸星大无声地挑眉望向他,意思很明显结束了。

小舟绎被他之前绘声绘色的表述给勾足了好奇心,凑近身子追问

“诸星君,没有人告诉过你故事讲到一半、半途而废是很不好的行为吗”

“现在有人说了。”

“喂”

听出他话里的调笑意思,小舟绎用力戳了戳男人的胳膊,“好吧,那我等会去问问绿间。”

“”

诸星大踩下刹车,车身缓慢地缓行置停车点,轻微的摇晃后停稳。

“不要问他,他不知道的。”

他有些无奈,凌厉的五官也被沾染上些许复杂的意味,“以后会告诉你。”

“现在要和我一起下车吗”

下车时小舟绎才发现他们又来到了教堂附近。

身前是笼罩在黑夜下的建筑,身后是宛若无边无际的、繁茂的绿色丛林。

他的脚伤还未痊愈,只能依靠诸星大的帮助、一点点慢悠悠地走过去。

昏黄的路灯照亮前方,四下无人的街道上树木被吹动发出声响。

诸星大推开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他的动作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沉睡中的教堂瞬间被激活,高悬在空中的圣体灯绽放出光芒,镶嵌在墙壁上装饰用的小彩灯依次跳跃着闪烁起光芒。

角落上放着一架钢琴,上面放着一束花。

他愣了愣,黑发男人眼角含笑,向他伸出手。

“过来吧。”

“”

小舟绎抬起眼,犹豫了会才将手放进诸星大手中。

男人掌心粗粝宽厚,他包裹住小舟绎的手,缓慢又坚定地往钢琴处走去。

这段路不算远,短短几十步小舟绎却走出了千重万险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像在恐惧些什么;莫名的冲动让他想掉头就跑,本性却叛逆地使他留在这里,跟在诸星大身后。

他的呼吸渐渐凌乱,手心渗出汗让相握的手往外滑动,小舟绎原本想趁机抽回手,诸星大却将手指滑入指缝,牢牢抓住他。

“再等等,很快就结束。”他说。

小舟绎试着动了动,诸星大的手却握得更紧,到最后他不得不放弃。

算了,就当是利用他的补偿吧。

于是小舟绎不再挣扎,乖巧地听从男人的安排,坐在钢琴旁作出懵懂的表情看着他。

“不用这么刻意,算了。”诸星大收回视线掀起钢琴盖,轻抚着琴键。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抬手的瞬间,小舟绎看出了几分紧张。

应该是看错了。

小舟绎选择性装瞎,机械地拍手鼓掌,为他加油。

他没太去细想诸星大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隐隐约约知道了所以才不敢往深了挖,只能一味地装傻。

诸星大轻瞟他一眼,墨绿的眼睛如同涨潮的海水,将什么东西拍击上岸,他垂眸,修长的手指往下按着键。

琴声响起轻柔地传递到小舟绎耳中,小舟绎纷飞的思绪猛地收回来,他的手指不可控地抽动,目光落在诸星大纷飞的指间。

这是爱的礼赞。

是作曲家为新婚妻子谱写的曲子,在后世经常被用在婚礼和告白上。

柔美的曲调中夹杂着淡淡的哀怨和甜蜜,动听的钢琴声落入小舟绎耳中却让他浑身难受。

这种难堪就像自己被分成了两半,连人格都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

纯红的那方催促他赶紧离开,装作今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纯黑的这边却低声在耳边说着

看啊,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抓住他、利用他,就像诸星大自己做的那样他甚至比琴酒还要懂你要什么。

两方争执不断,吵得小舟绎头痛难忍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崇高的教堂里,外表凶神恶煞的男人垂眸弹琴的样子突兀又迷人,脸庞被墨似的长发遮住看不真切,绿色的眼睛却明亮得如同捕猎的黑豹。

左撇子、绿眼睛、齐腰的长发和冷峻目空一切的气场,诸星大就像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份礼物,特意挑在他决定离开琴酒的那天送达,等待签收。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现在到达顶峰,小舟绎对自己有自信却并不盲目自负。

他并不觉得诸星大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死心塌地地爱上他,更大的可能是诸星大也在图谋着什么。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遗憾,同时又燃起些许隐藏在血脉中的恶意。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小舟绎想。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唯一不同的是小舟绎的目的是获得琴酒全部的爱,琴酒的执着是组织,那么诸星大呢

通过他往上爬还是别的什么

可惜giet并没有多少实权,他的枪法糟糕、体能倒数,甚至提不动装满物品的纸箱。

如果诸星大想要往更高处走,选择攻略giet是最蠢笨的方法。

giet圆滑又薄情,他只对g献出忠诚,毫不在意其他人;小舟绎的世界单调乏味,他仅有的温情已经给予了那几位朋友,诸星大跟随他并不会收取多少真心。

一曲快到尾声,明亮的灯光开始逐灯暗下去,到最后只留下他们所在位置的一顶昏暗的、仅能照亮一个角落的装饰灯。

摇曳的灯光下,小舟绎抬眼望他。

诸星大坐在光亮里,神情专注认真;而他站在光明到不了的地方,就连人造的灯火都只堪堪够到脚下,再也无法前进。

我该给他一次机会。

最后还是纯红的小舟绎占据了上风,他旗帜高昂地喊道只要他不跨过那条线,那我就放过他。

“弹的不错。”小舟绎温和地鼓起掌,他开着玩笑,“雇佣兵也需要学习艺术吗”

“”

黑发男人注视着他,明亮的眼眸忽然变得模糊,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摇摇欲坠。

他站起身,拿起捧花背对光芒走向小舟绎。

鞋底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舟绎极力遏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情自若。

怀里忽然一重。

诸星大弯下身将捧花放在他手中,眼眸荡开笑意。

“趁着空闲时间,我去询问了教堂的工作人员,能否租借夜间时间来使用。”

“因为我总觉得应该带你来一趟这里。”

“要在这里将这束捧花物归原主。”

小舟绎低透头望去,手中的捧花上是由风干的樱花花瓣和鲜艳的玫瑰组成,零碎的亮片洒在其中,缎带缠绕着手柄在中心粘合着一块水晶。

是伊达航结婚时他意外接到的那把捧花。

当时为了不被司仪抓住问东问西,他情急之下随手将东西推给诸星大,却没想到诸星大将东西好好存放起来,还进行了一番改造。

“”他失笑,手轻抚着花瓣,“这就是你说的看樱花吗我还期待了很久呢,诸星君。”

“是送给我头绳的回礼,弹奏是弥补樱花的不足。”

“考核官,对我这次的答卷感到满意吗”

“”

小舟绎的视线无言地划过明暗交界处,这是他自己悄然设下的界线,却被诸星大轻巧地跨过。

再给他一次机会,纯红小舟绎说。

“以诸星君的身手,拿到代号是迟早的事,不用刻意贿赂我。”

“嗯。”诸星大淡淡地抬起眼,“我贿赂的是另一件事。”

他没有说是什么,小舟绎却心领神会地知道他在说什么。

“”

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想,或许是今夜月色太迷人,有些东西悄然从血液里弥漫出来。

是温柔以待,又或者是更深处的、融进他骨子里的黑暗。

他决定在花香浮动的夜色里接过诸星大的心意。

小舟绎的脚伤并不太严重,没过多久就出了院。

来接他的是伏特加,这个大块头是小舟绎拿到代号那年被琴酒领回来的。

当时小舟绎误以为琴酒是嫌他没用,要把他赶出行动组,吓得抓着琴酒袖口又不敢开口询问。

琴酒颇为享受他俯首祈求的态度,直到小舟绎快哭出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伏特加,一些杂事交给他来处理就行了。”

他这才敢看向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到对方迫不及待地点头后才松了口气。

但即使是这样,小舟绎在面对伏特加时总是会有种别扭的感觉,他没办法彻底把对方当做平等的同事毕竟伏特加崇拜琴酒得过于明显,连衣着都向琴酒靠拢,后来琴酒出行不一定会带他,但百分百会带着伏特加。

这点差别对待总会激起小舟绎的占有欲,他又不能直接对琴酒表达不满,只能在每次琴酒执行任务前用湿润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祈祷爱人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虽然最后结果大多是他疲倦地躺在家里,忧心忡忡地看着定位猜测琴酒的安全。

伏特加鲜少单独行动,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琴酒的命令,那个银发男人却不见踪迹,小舟绎看着他忙上忙下,问道“g在哪”

矮壮男人转移着话题,不管小舟绎怎么盘问都不肯说出口,到最后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埋头收拾着东西。

这个问题直到小舟绎跟着他坐上保时捷才得到解答。

琴酒坐在后座假寐,银色长发倾斜遮住大半张脸。

那天在病房里,琴酒爆发出来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毁灭,最后却莫名的被抑制,不再说些什么怒不可遏的言语,只缓慢地亲吻着他的泪水。

就连离开时看到诸星大一眼就认出他是那个“针织帽”,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嘲讽几句便转身离开。

离谱得不像是他认识的琴酒。

那之后琴酒没有再联系过他,所有事情都通过伏特加来通知,现在骤然见面,小舟绎才发觉自己还是想他一个拥抱。

即使是他提的分手。

看来对他的爱意一时半会消磨不掉。

小舟绎踟躇了片刻,还是坐进了后排。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紧贴着银发男人,改而靠在门边,两人之间宛如楚河汉界般不可跨越。

“g。”他记起还有事务要处理,“我觉得诸星大和绿间光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琴酒就猛然睁开眼,眼睛似要淬成冰,“不错”

小舟绎一噎,明白琴酒是理解错了意思,他诚恳道“可以把他们收纳进你的行动组,我仔细观察过他们出手,身手非常不错,如果加进行动组那你可以轻松很多。”

组织的任务多且杂,他在询问过三人的意见后按照最大强度进行任务分配,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在夸大自己的能力,没想到三人组完成任务的速度极快,不管是什么样的都能完美完成。

最初小舟绎还会震惊,到了最后整个麻木,他已经接受全日本只有自己是体能废材的残酷事实了。

一个脆皮后勤人员和大猩猩比什么

难道比谁容易摔跟头吗

调理好心情后小舟绎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些,转而开始谋划如果安排他们。

安室透作为情报人员,早已被朗姆看中,小舟绎试探过几次安室透本人的意思,他口风很紧、回答模棱两可,小舟绎于是放弃了收纳他的意图。

而绿间光和诸星大,两人同为狙击手,性情谨慎、下手快准狠,如果收进来为琴酒所用,对以后和朗姆的对峙大有帮助。

小舟绎是诚心想替琴酒将他们收进来,只是看琴酒的样子似乎很排斥他们。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努力一下,“g,他们两个很优秀,拉拢得当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琴酒不语,眼里似有东西闪动,小舟绎等了许久才听见他说“他们身上有讨厌的老鼠味。”

“诶”

“”

想起琴酒爱用老鼠来称呼各个机构潜伏进来的公职人员,小舟绎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可能是卧底吗”

“”琴酒脸色冰冷,他掏出烟在手中来回转动,最后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

他思索一会,最后还是对人才的认可占据上风,接受了小舟绎的建议,“我会让伏特加盯着他们,如果他们是那些老鼠”

“那就由我来解决他们。”

小舟绎担心他反悔,抢先拿出手机通过组织内部给他们发送消息汇报。

琴酒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的动作。

保时捷四面贴满了防窥膜,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因此光亮性极差,只有红发青年手中的手机散发着幽幽蓝光。

琴酒的视线随着他的轮廓移到唇边,顿了顿。

之前咬破的伤痕已经恢复好了,连一道浅浅的痕迹都没有。

印记消散让他很是不满,这种不满在发觉小舟绎离他过远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琴酒“啧”了声,伸出胳膊想要将他捞过来,却被红发青年躲了过去。

“g,我想我们已经分手了,就没必要再做一些会让彼此误会的事。”

“”

见琴酒眯起眼,小舟绎习惯性地压低语气,“拜托了。”

“”琴酒点燃香烟,幽幽的烟草气息弥漫,猩红烟头在指尖跃动,他吐出一口烟,“因为那个那只老鼠”

所以要分手

小舟绎快速对应上诸星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他只是一位朋友,像雪莉、伏特加一样的朋友。”

“”驾驶座的伏特加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舟绎猜测伏特加在腹诽他乱认朋友的言论,也不在意,他回给伏特加一个笑容,琴酒也抛去冷冰冰的眼神。

伏特加

好难,还是专心开车吧。

“朋友。”琴酒低声咀嚼着那几个字,嘲讽地一笑,“你的朋友可真多。”

“我和你现在也是朋友。”小舟绎纠正道,“做不了恋人,但我们可以再做回好朋友,就像最开始那样。”

琴酒被他的话触怒,他眼神狠戾,“会上床、会接吻的朋友,小舟绎,这就是你对朋友的定义”

“”

是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正式的在一起,琴酒也没有对他表露过爱意,严格来说,他们只是会上床、会接吻的朋友。

小舟绎哑口无言,他沉默地低下头。

手机铃恰好在彼时响起,琴酒瞥了眼,看见来电人姓名时,忽然顿住,他的目光如炬带着敌意逼向小舟绎。

“让我听听,你的这位好朋友找你要说什么。”

小舟绎错愕地看着他按下接听键,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联系人诸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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