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紫麟山的净业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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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紫麟山。
春竹长到高数丈，竹叶遮住三层窗户，每当此时到了春季学期结束的时候。学生们称之为“净业周”。学生们一般都在七天向神学府递交净业申请。之后神学府会给符合成绩的学生安排正式净业仪式，净业仪式会放在夏季休学期，邀请有名望的鸿教法师作为见证人。
这些日子，佟晴的任务就是整理青龙学宿净业申请。她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提交申请的孩子们都是在神学府的最后一年。净业对于神族孩子来说是参加择神会的“入门书”。对于庶民的孩子来说更重要了，可以凭此在官府找到任何一份工作。
今天在工作之前，年轻导师决定先在膳堂里吃完早餐。一碗甘草加熬的热粥既能补炁又能固保精元。没想到刚进膳堂就遇到了青甜蕾，这位学宿里的神族小女孩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坐下来就滔滔不绝讲起乌沙镇的事。
“...导师那天可刺激了，我们晚上坐马车想逃出乌沙镇，那些渎神徒追了出来，然后拿手弩射我们。虞山叔的地缚术抵挡，一支箭也射不过来。可惜我还没学过六象神术，想用珑魄的虞山叔又不准我用，要不然我绝对让他们好看。后来我们的马车翻了，我们在沙漠里遇上一座沙子堆起来的庙...。”
佟晴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耐心听青甜蕾讲完了。
“偶尔出去看一看还是很好的，可以知道外面的危险。接下去几年你在紫麟山要好好学习，学好六象神术才能保护自己。不过你现在已经入学了，注意力要放在神学府，外面的事尽量不要在神学府提起。”
“是我知道了导师。”
“我不该让她去，下一次我一定推托，那荆藤卫也实在不靠谱。”佟晴暗暗道。
这趟行程实在太过危险了，甜蕾是神族的孩子，万一出了事她担当不起。
回到教学塔，年轻导师埋进了文书之中。映入眼帘的是“效忠天神血脉”、“消灭妖魔邪祟”的字句，略显稚气的文字充满了回忆，就如十年前的自己她跟现在的孩子们一样。正当沉浸在回忆中，木质的地板上传来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当她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的时候，大导师青亦镜站在门口了。
她赶紧站了起来。
“老师您怎么来了，我刚刚开始整理…。”
“不，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青亦镜即是神学府的大导师，又是神翎院翼骑神司的神尉，但即便如此佟晴也一直沿用早先习惯的称呼。无论在神学府还是在神翎院，他们都是师徒的关系。公务上他们也很少有避讳。
佟晴坐回了椅子上：“那老师您是来做什么。”
青亦镜笑了笑：“怎么我不能来看看你吗。”
“您可别跟我开玩笑。”
“你在生气，是生我的起还是生虞山的气。”
“我哪敢生您的气。”
“那就是在生虞山的气。”
“不敢不敢...。”
佟晴起身在火炉上烧了一壶水，让老师坐了下来。
“我说虞山是有不对的地方，按照神翎院制度他的荆藤卫应该向你汇报，不过之前跟我跟习惯了，所以碰到事情常直接找我。”
“老师可不只这样呢，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平日里行动想告诉我就告诉不想告诉我就一声不吭。这次乌沙镇的行动荆藤卫损失惨重，他事先没跟我报告，事后我说他了几句又开始顶撞我。你猜他说什么，“你去不去都一样，去了还得腾出手来保护你”，老师您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哈哈他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
“我一定会帮你训他。”
“您可不会训他，您可偏袒他呢。”
“怎么可能。”
“您还说不，特意为他跑一趟呢。”
佟晴抱怨了两句，当然她心里知道老师器重虞山并不是偏袒。虞山跟他的荆藤卫原来是钥丘城的佣兵，那些狠人对付异教徒一直很有办法。而二十年前铲除螭枭教的时候他们也是立下最大的功劳。
这时火炉上的热水烧开了，佟晴端一杯热水递到老师的面前。大导师不客气地喝了一口。
“嗯我们说正事。虞山的报告送来了，我们一起看看。”
青亦镜拿出一张竹简放在桌前，刻在竹子上的文字在神术的作用下悬至空中。
从开头看起。
荆藤卫在乌沙镇发现了邪教徒的行踪，线索是一些被放干血的动物尸体。当地的暗卫顺腾摸瓜，找到了血巫会北方的势力。随后他们制定了围捕的计划，目标是北方首领乌魈王跟他的党羽。
当月十五乌枭镇的一场法会，名义上是鸿教法会，实则是为血巫会拉拢更多的信众。荆藤卫处理过不少血巫会的案子，深知月圆之日是至阴法术修练的最好时机。于是决定在那天将邪教徒一网打尽。在围捕前几天，他们观察好地形。布下探查的地象法阵，并以此为据点秘密设伏。当然因为担心会走漏消息，并没有报告当地守卫军也没向神翎院报告。
看到这儿佟晴本想说些什么，她对虞山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喜欢自作主张不守规矩。但当她看到了老师，想到老师应该事先知道的。
行动当天虞山以鸿教教徒的身份混进法会，本想是盯住乌魈王，不要让这血巫会头目跑了。但法会上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重要人物，“皿泉商会”的信使。皿泉商会是常年在西域边境活动的组织，在西域根深蒂固。不知出何原因这些年他们开始暗中资助邪教徒。商会的人做事非常小心，以往的案子里从未露面也没有落下任何证据。虞山知道这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能够逮住商会的人案子就能有新突破，甚至可能抓到背后更大的势力。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盯住了对方，法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果然商会信使鬼鬼祟祟进入庙堂的地下室，他便用匿形术跟了进去。
地下室里只有几个戴面具的血巫师，他们一向如此，无论与谁见面都要戴面具。但有一个是坐在一把特别的金椅上的，虞山推断此人就是乌魈王。
商会信使跟乌魈王的谈话中在蔽音术中进行，用了些手段，也只是只言片语地听到了“紫麟山”，“珑魄”这些字语。
“危险就在我们身边。”青亦镜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佟晴点了点头，她明白老师的意思，神学府里可能有问题。
继续往下看，虞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又见到商会信使拿出了传达命令的青铜匣。他便冒死顺走了。实际上也是因为这个举动让荆藤卫全部暴露了，一个时辰后抓捕行动讯号发出，布置于乌沙镇的暗卫没有任何一人动手。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而虞山又大胆猜想是商会信使发现了地缚术的法阵，顺着法阵炁息找出暗伏的荆藤卫。
“猎人反而变成了猎物。”随后在庙堂里他跟商会使者交手了。对方不仅术力强大而且施展方式诡异。虞山一开始就着道了，腹部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口子。要不是随从以性命相搏，他自己也无法脱身。
“这皿泉商会信使很可能就是在黑市杀害神翎的凶手，我说佟晴，我们该好好审视自己的对手了，不仅仅是眼前的，我们还要看得更远。”青亦镜再次说道。
“谨遵老师教诲。”佟晴已经在思考了。各种法阵炁息复杂，能够顺着法阵找到暗卫，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即便是翼骑神司众多前辈中也只有老师，或许还有另一人但她不能肯定。
“差不多就这些了。”青亦镜收起了竹简，“后面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佟晴点了殿堂，后面的事情从青甜蕾那儿就听到了大半。
“老师，那商会传令的青铜匣还在虞山那儿，我之前就听过那个青铜匣，血巫会用这东西下达咒令，接受咒令后没有人能违背。”
“是啊商会的青铜匣十分神秘，我们现在还弄不清传令匣如何运作。”
“老师要我回神翎院帮忙吗？”
“不，紫麟山的工作也很重要，我还听说你当上了学枢会的簿记，呵呵我们马上要在学枢会碰上了。”
大导师说笑间转移了话题，而此刻佟晴愣住了。
“老师您要回学枢会了！那翼骑神司怎么办。”
“大多事情我会交给封天明的。唉...我得去学枢会碰碰老朋友了，哦对了佟晴有一件事还得你来帮我办。”
“老师请你吩咐。”
青亦镜俯身桌前，翻了翻桌上的净业申请书，从当中挑了一张出来。
老师走后佟晴回到了手头的工作中。
她几乎没有一刻休息，午饭、晚饭都只是啃了一些干点。整个学宿的净业申请已经全部分类整理好了，一共五十多份，申请中有四至八年的学业完成情况，包括六象神术、神术论文、各科文试成绩老师评语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是六象神术修练成绩，达到一项或多项高阶神术的孩子寥寥无几，这些必然会获批，除非在学年中严重违反校规，她庆幸青龙宿中没有这样的学生。之后是完成中阶神术的，这里面的孩子如果在神学史、星象学重要课程中有优异成绩的必然也获批。除此之外是完成低阶的，那评选结果就复杂的多。而这大半天要做的是将每个孩子的申请跟相关的材料整理在一起。
最后检验了一遍没有弄混，才长舒一口气。
啃完剩下的干点，喝了一口凉水，还有一件老师交给了更棘手的任务：劝说紫麟山最优秀的神族放弃净业申请。
佟晴躺在想了很久，这件事似乎与昊悟天师有关。
外面有很多关于天师珑魄的流言，说有紫麟山将有一位学生继承天师的珑魄。老师忽然回到学枢会也似乎印证了这件事，担任大导师可以一两个月进紫麟山一次，但担任学枢会的成员意味着必需每天留在紫麟山。
“老师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如果青氏族人要将天师珑魄传给这个孩子，又何必搞这么一出戏呢。高人做事真的太奇怪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摇了摇头铃铛，叫来了紫麟山的“传讯员”，那只会说话的八哥。
“传讯员”不辱使命，很快将年轻神族叫来到面前。
“青曜你坐吧，坐下来说...。”
佟晴简单的把劝说他放弃净业的话说了一遍，说话的时候她清楚看见青曜从开始的兴奋到后面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佟晴导师我不明白。”青曜正看着自己的竹简，“要让我放弃今年的净业，那今年也参加不了择神会了。”
“对，在紫麟山再读四年。”
“但这是为什么导师，跟我一起的同学都会完成净业，我的成绩比他们都更好。”
“我看过青龙宿所有人申请人的成绩，我想有半数人能够完成净业，但为什么是你，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佟晴在这里故意停顿了很久，但心急的年轻神族似乎并没有听导师在说什么。
“导师我想尽快成为神翎。您一定知道乌沙镇发生的事，甜蕾差点被血巫师跟异教徒弄伤了，我一定要亲手抓到这些人。如果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翼骑神司，跟您一样成为大导师青亦镜麾下一员，我可以抓捕那些隐藏的渎神徒，也能到域外斩妖除魔。如果你们希望我继续进修六象神术，将来我还是可以回到紫麟山，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嗯你提到了神尉大人，神尉大人也是我们青龙宿的大导师，是你的导师。而我是心月狐学宿的导师，并不是你的导师，你想想为什么我会来劝说你。青耀，你或许该好好思考一下”
“就是青亦镜派我来的。”佟晴很想这么说，但老师关照过必需要保守秘密。
果然这会儿青耀听出了端倪。
“您的意思是大导师青亦镜...。”
“不，大导师包括我都不会劝说你。”
“其实他们已经决定，老师能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吗，很多人都说紫麟山会发生大事。”
见导师摇了摇头，年轻神族似乎已经全明白了，两手不停来回搓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在等待成绩的学生。
最后他收回了原先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