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章 杀机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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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一晚的情形,不知他用什么方法将阳宝困住,自己同雁无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小道士撤风清的帮助下终于救人脱困。那时但觉此孩童不寻常,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是日轮城主源明雅。
叶随云来不及多想,他此刻全身力绷千钧,只待对方一旦认出自己是冒牌货,立刻出手将其拿下。此时源明雅显然也已看清楚了叶随云,身后的唐西瑶和玄字二柒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片刻沉默之后,源明雅的神情并无丝毫变化,仍是淡淡道:“皇叔为何还不入座呢?”
叶随云又惊又奇,嗯啊了两声后,轻步入了席,脑中庆幸想到“这都能蒙混过关,难道真有这等好运气?”不用问,此刻唐西瑶和玄字二柒也是同样的惊讶,却不敢表现有异,都老老实实站在叶随云身后。
源明雅微微一笑,道:“因为今日敝临到此的贵客中有李重茂先生,李先生是唐人,不善日语。因此望诸位以中土汉话交流,以示待客之道。”说着抬手朝那个黑胡子的中年汉子示意。
源明雅这一抬臂,衣袖微微回缩,叶随云不经意看到他露出的手臂上,竟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一道道殷红可怖,似乎是新近遭受的伤。与他灵动清秀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叶随云直瞧得暗暗心惊。唐西瑶在耳边低声道:“他似乎中毒了。”果然,仔细看去,源明雅的面色隐隐透着一层黑气,与中毒无异,让人更是奇怪。
李重茂站起行礼道:“多谢城主有心照拂,李某感激。”说罢又坐回去。唐西瑶发觉此人的掌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摩挲。
源明雅对叶随云道:“皇叔刚到此,还不熟悉诸位,我来介绍一下。”一指独眼人“这是日轮副主野村一郎。”
叶随云心想:“原来就是这个家伙,哼,果然是表里如一,一看就不是好人。”假意轻轻点头。野村却大刺刺爱理不理。
源明雅微笑道:“野村君,安积亲王乃是天皇特使,又是皇族,你这般态度不显得太过失礼了吗?”
野村一郎这才慢慢站起身,懒洋洋弯了弯腰,道:“见过王爷。”说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源明雅也不生气,又指着那气度广雅的老者,对叶随云道:“这位是阿倍仲麻吕前辈,想必皇叔还是有些印象的,仲麻吕前辈可是我国最早的几批遣唐使者之一呀。”
叶随云哪儿可能对这个叫阿妈什么的有印象,只好嗯了一声,又轻点头一下。他心说还好日本人规矩大,当王爷的能摆架子,不必多废话,否则自己可真要扛不住了。
老者阿倍仲麻吕起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待众人坐好,源明雅问道:“仲麻吕前辈此次来的颇为突然,想必定是有要紧之事,还请示下。”
谁知老者仲麻吕却是一脸的不解,反疑惑道:“难道。。。难道不是城主托人送信,要我前来的吗?信中说查明了在我父亲的死因?”叶随云三人不明所以,不知这仲麻吕的父亲是谁?
源明雅道:“哦,竟有这等事,我竟丝毫不知。”说话间平静如常,对于有人冒己名义送信似乎并不意外。
那边厢,野村一郎冷哼一声,开口道:“不必猜了,是我邀阿倍君前来的。”
众人目光都瞧过去,源明雅问道:“为何?”
“只因我的确查到了阿倍船守的死因。”野村道。
二七眉毛一挑,在叶随云耳边小声道:“阿倍船守就是上一任日轮城主。”叶随云也想起来,据说此人死的离奇,原来正是眼前阿倍仲麻吕的父亲。
只听源明雅道:“六年前船守前辈突然死于山城密室之中,至今没有线索,叫人疑惑难解。想不到野村君已查明了真相,这便请说吧。”
野村一郎看看源明雅,又瞟目余人,最后对仲麻吕道:“其实你仔细想想也该明白了,船守前辈之死,到头来谁获益最大?又是谁接替了他的位置?难道还需我说的更明白吗?”众人皆微微变色,野村虽没说出名字,但这话直指源明雅是凶手,那是谁都听得出来的。叶随云几人都想这野村一郎胆子好大,竟似要公然撕破了脸。
人们料想这下源明雅必然要发怒,都不禁心中惴惴。哪知源明雅嘴角微微翘起,道:“原来野村君依然没有证据,全是靠猜的。看来仲麻吕前辈这次是白跑了一趟。”语声平缓,竟听不出有丝毫情绪波动。
叶随云大为慨叹,自己初时本奇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能做日轮之主,想来定然是占了皇太子身份的便宜罢了。可看他此时冷静异常的神态,果有过人之处。
野村手指这边,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阿倍船守一死,你便到来,时间上也衔接的太准了吧。”这句话已是挑明了说的。
源明雅仍旧不为所动,道:“此事确是有些巧合。当初天皇陛下感念船守前辈经营日轮多年,劳苦功高,且已年届七十,因此特派遣本人来接替,好让他可以安度晚年。天皇还特地嘱托,要我告知船守前辈,他愿意回国也可,若是想要与仲麻吕前辈一同留在唐国生活亦可,旁人不必勉强。随我而来的尚有大量钱帛要赠与他,谁想就在我们到此的前一天,船守前辈却神秘身亡。直到今日我依然在追查他的死因,只可惜尚无任何头绪。此事究竟有没有凶手尚且无定论,野村君何出此言呢?”
野村一郎冷笑道:“说得好听,那好,即便时间上有巧合,我问你,阿倍船守死时是什么情景?”
源明雅微微一笑,道:“独自一人死于密室中,身上并无任何伤痕,密室周边的燮粉平整无异,没有任何人接近或离开的痕迹。”‘燮粉’是一种特殊粉末,专门用来铺洒在不起眼处,方便观察某些机密场所是否有人进出。
野村点头道:“不错,能够让他这般死法,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难以做到的,可是。。。”他抬起头,森然盯着源明雅,一字一句道“千叶流的阴阳术却能做到,隔空杀人于无形。”
一旁的阿倍仲麻吕听到这句话,面色不禁变了,再看向源明雅时,眼神中果然有了一丝怀疑和愤怒。显然野村此言让他开始有些相信,源明雅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人。
野村又道:“所有人都知,你是日本最出色的阴阳师,旁人做不到的事对你来说却易如反掌,加上你与阿倍船守之间城主之位的冲突,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叶随云虽不清楚阴阳术到底是什么,但眼前看来源明雅怕是当真与阿倍船守之死脱不开关系。只是他仍不明白为何野村一郎要抓着这件事不放,目的何在?
源明雅依然波澜不惊,稍稍沉默之后,开口道:“野村君,你不远千里招来了仲麻吕,定要当着他的面指认我是凶手,究竟意欲何为?”这句话正与叶随云所疑一致。
野村眼角微微一抽,随即挺胸昂首说了一句,却是日语,叶随云听不懂。二七低声道:“他说只为伸张正义。”
那边源明雅笑着摇摇头,道:“你即不敢光明正大言明,就由我来说吧。你不过是瞧中了仲麻吕的身份,为了拉拢他对吗?当然顺便再将我除掉就更好。”包括叶随云在内众多不知情的人都好奇起来,这仲麻吕又是什么身份,被这般看重?
野村显然被说中了心事,面色微变。却也不反驳,回头看看阿倍仲麻吕,道:“是又如何,依然改变不了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伸手一指道“仲麻吕在大唐朝廷身居要职,得天独厚。将来两国之间一旦有变故,他始终是我日本国人,难道还会帮着唐人不成?我不过是要未雨绸缪,早些和他联络罢了。”
阿倍仲麻吕变色站起,道:“原来。。。。副城主是要我做间谍内应之事。赎老夫无能,不敢担当此责。”双手连摆。叶随云等人都想这老者竟然在大唐朝廷中当官,却不知是什么职位。野村一郎脸上怒色一闪,没有说话。
源明雅摇头正色道:“我日本与大唐自来和平相处,友好交流,两国相互促进,相互学习,何来你所说的变故?”
野村冷笑道:“嘿嘿,你这等人安逸的太久,知道什么。不怕告诉你,不仅李唐,就连日本,恐怕也不会安稳太久了。”
源明雅的神态终于不再怡然如常,沉眉不语。良久,这才缓缓道:“你是说藤原广嗣么?他终于等不及了吗?就凭他那区区几部的兵力?”源明雅用他稚嫩的嗓音说出这等凌厉的话,不免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叫人深深感受到其中的寒意。
野村抓着酒杯,迈步出席,道:“今日话已至此,也不怕你再多知道些。现如今天皇兵强,藤原大宰自然心中有数,因此按兵不动,静等来自中原唐国的援军。待援军一到,天皇家族灰飞烟灭,而藤原大宰将会成为新一代天皇。”
源明雅语带嘲讽道:“野村君怕是痴人说梦了,敢问何来的唐国援军?你以为大唐皇帝会听信尔等摆布?”
野村道:“现在的皇帝当然不会,将来的就说不定了。”众人心里犯了嘀咕,不知这话何意。野村看了众人反应,面有得色继续道:“这一天已经不远了。有人已经答应,只要届时我们出兵相助,等到推翻了李唐,新皇帝继位,就会派遣大军出发赶赴日本,襄助藤原大宰,推翻你天皇家族。到时候,两国才真正是互惠互利,结为兄弟之邦了。”野村越说越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叶随云等心惊不已,这话明明是说有人要造反。源明雅点点头,道:“多谢你终于把事情言明,我一直在好奇,你为何会同一个叫杨钊的人有书信来往,今日总算解了这心头之惑。只是不知这杨君何德何能,竟敢大言不惭推翻大唐呢?”
叶随云更是吃惊,原先只知杨钊的身后必定有大阴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是要造反,还联络了日轮山城的野村一郎。再忆起前事,看来无盐岛以及十二连环坞都是他部署之中的助力。难怪还有那一系列对丐帮等中原诸门派的手段,一旦成功,岂非让他控制了大半个武林。
野村惊异的看着源明雅,有些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说来也巧,我的卫兵有次无意中抓到个行迹鬼祟的人,初时还以为是小偷,后来经过审问才知是你的秘密信使,当然还有一封他随身携带的密信。”源明雅说着拿出一张纸在面前晃了晃,想来就是那封信了。
野村肚子里暗骂鬼才信,自己派遣的手下都是训练有素之士,岂会轻易被什么卫兵抓住,定是源明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盯上了自己,早就设下了埋伏,看来他长期以来早在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事到如今,野村也不否认,傲然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隐瞒。不错,杨钊只是个无名之辈,但我所联络之人并非是他,而是他身后真正的大人物。”叶随云暗道果然,和自己怀疑的一样。
源明雅又道:“不用说,李先生的到来也是你安排的了。”说着望向李重茂。
野村道:“当然,待到推翻旧皇帝,总要找个新的代替。要知道汉人的臭规矩很麻烦,这新皇帝可不是随便谁都做得,定要有足够让人信服的资望和道统才行。”边说着,朝李重茂一挥手“李先生乃是如假包换的大唐皇族,自然大大当得起这新皇帝的位置。”说着哈哈大笑。
叶随云惊异之余,不由仔细打量起李重茂来。那边的李重茂反却不似野村般得意,倒显得颇为意外,似乎对这事也是头一次听说,连忙站起道:“野村先生,此言差矣。在下这次重履中原,乃是得藤原先生告知,已经寻访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并无其他奢望。至于阁下所说之事,那是万万不敢的。”
野村用手止住他的话头,道:“哎,李先生何出此言。你当年也做过这大唐的皇帝,只不过是被小人陷害才丢了江山。如今有此等良机报仇雪恨,怎能轻易放弃。眼下万事具备,只待唐廷内的一声讯号即可成事。”
李重茂低声回道:“承蒙抬爱,如此看得起在下,可。。。可我早已是山僻常人,流落海外几十年,对皇位早无丝毫留恋,如今只望寻得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野村不耐烦起来,皱眉挥手道:“李先生不必多言,否则也对不起谢云流的一番苦心。”李重茂不好再说,只得呐呐坐回去。听到谢云流的名字,叶随云更好奇,转念一想,无名既然都出现了,牵扯到谢云流自然也就不足为奇,只是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李重茂竟然曾经身为皇帝。不过看情况,姓李的显然不是主谋,即便将来真的成了事,怕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一旁的源明雅面带微笑道:“原来野村君的计划早已准备的十分妥当了。难怪竟敢动手截杀作为天皇使者的安积皇叔了。”
野村满面横肉不由挤了挤,道:“这事你也知道了,哼。”他又瞪着叶随云道:“你的命倒是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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