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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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的湖水边，还算空旷的驻扎营地上。
经历了一天的跋涉，眼瞅着天色渐暗，尤纪与陈欣琳便决定在此歇息一晚。
晚饭吃的是从拉达众那里顺带的一些树果，帐篷则是对二人颇为欣赏的乔伊小姐友情提供，得益于其方便组装拆卸的设计，单是尤纪一个人就足够把帐篷撑起来了。
自此，时至深夜。
天空万里无云，清晰可见的群星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似触手可得，近在咫尺；一轮弯月高悬于空，月光既柔和，又隐隐散发处一种独领风骚的气质，将群星化作簇拥，又在湖水中印下另一个分身，随着水波，变幻出万千种姿态。
岸边，陈欣琳正蹲坐在一处隆起的岩石上，出神地望着这般夜景。
“睡不着吗？”身后，兴许是在顾虑已经睡去的宝可梦，尤纪的声音变得比白天更为低沉，也更为柔和。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星空，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迷路，还是你找到的我……”
陈欣琳将屁股向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人的空间。
“那时候的星空月色比现在还美，我也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的你。”
尤纪很干脆的坐到了陈欣琳身旁，抻出一条腿，用鞋底沾了沾湖面。
“你说过。”
“那你还问！”陈欣琳嗔怪着瞪了他一眼，“湖水都被你弄脏了。”
尤纪讪笑着将腿收了回来。
“只是一想到……我那时候还一直把你当亲妹妹对待，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哪有人会把素昧相识的人当亲妹妹看的？”
“这不就有么？”尤纪指了指自己，随后又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空。
“但也说不准……毕竟寄人篱下与待在孤儿院，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候的我也可能是出于同情，亦或是同病相怜，才那么关心你的。”
“……你可真不会哄人。”陈欣琳抿了抿嘴唇，“这时候就算是假话，女孩子也会想听到同样的答复。”
“……其实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太假了……”
“可你不是说……”
“那你说，喜欢我哪里？是脸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的样子，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你身上抹的行为？”
尤纪张了张嘴，没敢应声。
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
“先不说这个……”好在，陈欣琳看样子也并没有执着于尤纪的答复，转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那尤奈呢？”
“已经睡了。”
明明白天也没少睡，倒是真亏她能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尤纪耸着肩膀回答道。
“我是问你收服尤奈，也是出于同情吗？”
“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的吧……”
“怎么？知道她是宝可梦之后，就改变想法了？”
“那倒不是。”尤纪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白天皮丘的事，你也看到了吧？”
“明知故问……这和皮丘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尤奈的父母此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们其实找了尤奈很久，希望我把她还回去……”
“你会拒绝？”陈欣琳有些惊讶，因为这实在不太像尤纪会做出的选择。
但联系上下文，又很难不会有这样的猜测。
“我会尊重尤奈的选择。”尤纪摇了摇头，“但如果尤奈也选择回到父母身边，那我……还是会很不舍。”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陈欣琳嘟哝道。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会负好责任，好好安慰你的。”
尤纪闻言，苦笑了一声。
“还真是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啊！”
“那你就好好的，把自己的意愿告诉给她听吧。”陈欣琳伸手拽起尤纪的脸颊，拉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随后又夹着他的脸，让他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多考虑考虑自己想要什么，活的自私一点，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能容下你的一两个任性，就像……”
在尤纪的视线里，不知为何闭上了双眼的陈欣琳，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随着距离的缩减，逐渐变得清晰。
良久，二人重新恢复到了正常的距离。
“就像你一直在迁就我一样，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你的。”
月光下，尤纪甚至能看清陈欣琳脸颊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但那双如宝石般的瞳孔，却仍然强掩着羞涩，毫不躲藏的注视着自己。
“……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那句话。”尤纪挠了挠脸颊，避开了视线，“你也别突然袭击啊。”
“嘿嘿，你脸红啦？害羞了？”像是恶作剧得逞似的，陈欣琳凑近到尤纪身边，坏笑着打趣道，“在异世界的初吻，感觉怎么样？”
“有点干。”
话刚说完，尤纪就突然感觉侧腹出现了一阵剧痛。
“那就请你将就一下吧，毕竟白天还有大家在。”朝着尤纪的侧腹狠狠的掐了一把，陈欣琳没好气的说道。
“……”尤纪正欲开口，就听见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自陈欣琳身后响起。
“呒嘛？”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要验证心中猜想似的，看了过去。
“mua？你还想……”见尤纪转头，刚还以为是他欲求不满的陈欣琳，话到一半，顿住了。
这声音……
出自她的背后！
“梦妖……”下一秒，尤纪便道明了声音的源头。
“呒嘛。”
眼看自己已经被发现，梦妖便也不再躲藏，麻溜儿的飘到了尤纪二人面前。
“……你都看到了？”虽然陈欣琳很不想承认，但可能性相当大。
“嘻嘻，呒嘛。”梦妖点了点头，随后又飘到尤纪身边，朝她侧脸亲了一口。
用以证明他确实什么都看到了。
“你怎么还没睡？”比亲自实践还要羞耻的情感自陈欣琳的心中爆发，她转头又迁怒起了尤纪，“你怎么没说啊？”
“呒嘛……”
“我以为你知道……”尤纪也是一脸的无语，“哪有鬼在晚上睡觉的？”
“……”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但陈欣琳还是意难平。
“呒嘛！”梦妖举起斗篷捂住嘴，左右摇了摇头。
他发誓今天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或者是宝可梦。
特别是嫉妒心强烈的拉鲁拉丝。
“那我们以后岂不是……”陈欣琳低着头，小声嘟哝了起来。
岂不是根本就没有私人空间了吗？
她忽然发现，身处宝可梦的世界，也并不全是好事。
“这……”尤纪很难给出回答，他回头看向了梦妖。
毕竟问题因他而起，希望他能找个好的解决办法。
“呒嘛！”
梦妖坚定的朝着尤纪点了点头，旋即飘到陈欣琳面前，用斗篷指了指森林的方向。
“嘛！呒嘛，呒嘛！”
（以后！一看到你们独处，我就自觉离远一点，保证不打扰！）
“……唉，算了。”
在梦妖锲而不舍的表示下，也不知道陈欣琳是看懂了，还是自己平复好了心情，但总之，她终于又一次正眼看向尤纪，愿意沟通了。
梦妖则不用尤纪的提醒，第一时间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没做到么？”眼瞅着陈欣琳的谈性大减，尤纪率先引出了话题。
“没做到什么？”陈欣琳嘟着嘴，沉默了良久后，反问道。
“表达自己的意愿啊，活得自私一点啊……你不是也没做到么？”
“我不是已经强拉着你去参加道馆赛了么？”
“虽然具体的原因我还不清楚，但那也是在为了我着想吧？”
有些东西，尤纪还是看的出来的。
“不是哦，这就是我的意愿。”陈欣琳有样学样的学着尤纪坐到了石头上，将腿伸向水面。
只可惜碍于身高，即便脚尖伸直，也没能够到水面。
“能让你喜欢上我所喜欢的世界，能跟你一起讨论，一起培育宝可梦，和他们一起旅行，共同对战，这一直都是我在原先的世界，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这就是我的意愿。”
“那卷卷耳呢？”
相比前一个，在尤纪内心中已经隐隐找到了答案的问题，这件事，才是他最想问的。
“你很想让他加入队伍吧？”
“果然还是没法瞒住你呀……”陈欣琳轻笑道。
事实上，她会这么晚不睡觉，跑到湖边看夜景，本就是因为白天的时候，没能问卷卷耳愿不愿意跟她们一起旅行这件事。
即便，问题的答案十成十会是否定，陈欣琳也知道卷卷耳不可能放下皮丘一个人离开。
“毕竟卷卷耳也有自己的想法嘛，问了也是白问。”陈欣琳脸上浮现出几分释然的神色，笑着说道：“这么看，我好像确实不够自私啊，被你那么一说，就不去收服宝可梦了。”
“但假如是在帮皮丘找到妈妈了之后呢？那之后卷卷耳会有什么想法，你不是也没有问么？”
“但这么大个森林，我们还要挑战……”
“道馆又不会跑。”尤纪出言打断道，“你果然还是在迁就我们。”
“……现在不是在说卷卷耳的话题么？”
“那为什么自从跟他们分别以后，你一次都没提起要去找皮卡丘的事呢？”
自从午餐后，再次出发前往深灰市，他们一路上又碰到了不少宝可梦。
有的是下午陈欣琳曾尝试去收服的宝可梦，有的则是尤纪完全没有见过的宝可梦，但陈欣琳却始终在东张西望。
个中原因，尤纪心里自然清楚。
“要是被你用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要求，我也会很犹豫的啊。”
“那……”
“明早我会跟尤奈他们说的，挑战道馆的事情暂缓，咱们先去帮皮丘找妈妈。”
“可就算找到了，卷卷耳也不一定……”
“那种事到时候再说。”见陈欣琳仍有些犹豫，尤纪难得在她面前强势了一回。
“你只要负责到时候把想法告诉卷卷耳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尤纪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随后朝陈欣琳伸出了手。
“走了，今天还是早点去睡吧。”
陈欣琳默默地抓着尤纪的手站起了身来，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帐篷走去。
明明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
但那个牵着迷路的少女走出山林的少年背影，却从未从她的眼前消失过，只是随着时间，一次次的变宽，变大，变得更为可靠。
不知不觉间，当陈欣琳再度抬头。
原来今天的星空月色，跟当初是一样的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