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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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驾驶舱不大的空间全部映入眼中，一个孩子正躺在地上。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派普把枪收起来，小心地呼唤着杰克，然后蹲下去查看。
“...哦，不…他死了…天哪……”
或许我们只是来晚了一步，小杰克昨夜才刚刚走失，如果我们能快点得到消息赶来，这个孩子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我愤怒地将一个尸鬼拽了进来，用枪抵住他的脑袋，他明显害怕极了，一直在喊叫着什么。
我越想越愤怒，杰克还那么小，他在这样的辐射废土中降生，本就活的小心翼翼，而现在，他死了，都是因为这帮尸鬼！
“马德混蛋！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但派普却按住了我的手道：“让他们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杀这孩子，说完了再送他们上路也不迟。”
那尸鬼大概明白了派普的意思，急忙胡乱指着孩子喊叫着。
尚恩听着，眉头紧皱起来：“他说，这孩子是…是恶魔，他们只能奉上帝之命杀了恶魔。”
“胡扯！”我狠狠骂出口，那尸鬼更加激动起来，想去拉杰克的尸体，我一脚踢倒了他，他就一直指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指着杰克的脑袋，来回比划。
这是什么意思？
我转头看向小杰克，可怜的孩子，万幸死前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折磨，他的衣着依然完整，只是在苍白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弹孔，他是被这帮人开枪打穿的头而死。
“问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派普抱起孩子的尸体愤愤道。
尚恩又跟那尸鬼交流了几句，忽然沉默了，他怔怔的盯着小杰克的尸体。
我不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就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问他：“所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尚恩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口：
“…他们说，他脑袋里有东西，是恶魔的象征。”
恶魔，脑袋里…有东西？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派普就像触电般一下松开了小杰克的尸体，然后她真的像看到鬼一样用那种惊惧的眼神盯着小杰克的脑袋。
只见她慢慢将手伸到小杰克的脑后摸索，然后轻拽了一下，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小物件被她取了出来掉落在地，发出声声脆响。
这是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我脑袋里飞速闪过一个名字，但我不敢想，我不敢相信，我甚至开始默默祈祷这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千万不要是。
派普面色低沉地开口：
“合成人元件。”
然后她看向了我和尚恩，她的眼神中似乎有质疑，更多的，则是厌恶。
“这孩子已经被合成人替换了。”
派普说着，冷漠地独自朝外走去，我抓住她的手臂：“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冷笑一声“如果是其他人，我还需要给你们科普一下，怎么，你在学院里没见过合成人元件长什么样子吗？还是你觉得不敢相信？学院这么多年每天都在干的龌龊勾当突然被你发现了？”
“我不是……”
“哦得了吧，一个是合成人，一个是在学院温室中长大的小花朵，你们又怎么会知道联邦人民现在在学院的控制下生活的多么恐惧，我早就说过，学院都是一群吃人鬼，奈特偏不听，他以为他可以改变一切的！现在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还都是老样子！”
派普的话语像重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口上，我张开嘴，却没有办法再说出一个字。
尚恩此时收起了枪，将小杰克抱了起来，派普见状直接冲过去挡在他面前：“你休想毁灭证据，我要把尸体带回去，还有这个合成人元件，我会和托斯他们说明白的，他们要想在联邦上生存，早一日看清学院的面目会更好。”
说完，她从尚恩手中抢走了尸体，自己抱着就往下走去。
我没有办法动弹，连说话都没了力气，我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只剩疲惫，刚才跌落高处的疼痛又席卷全身，令我呼吸困难，双腿发软，然后跌倒在地。
“凯特……”
尚恩轻声叫我，我看向他，他刚才在和那帮尸鬼对话的时候肯定就知道了，当他们说魔鬼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猜出来了，所以他才拖拖拉拉地不敢说，他知道这孩子已经被合成人替换了，他早就知道了！
恶魔，就是指合成人，那帮挪威的尸鬼们当然不会知道什么是合成人，太可笑了，太悲哀了，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只是大概知道一点博士们的计划，他们是在研发合成人投放到联邦上的，而且他们说过，是为了帮助联邦的人更好的生活，辐射和疾病根本不是人类之躯可以抵挡的。
对！肯定是这样！小杰克肯定早就生病了！学院是为了帮助他才这么做的！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学院不会想故意害人的，怎么会是吃人鬼呢？都是因为大家太害怕了，我得去找他们，我得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一定会明白的，学院都是为了大家好。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推开尚恩就朝下面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下去时，公爵和萝西还站在那里，但派普已经不见了人影。
“派普呢？”
我喘着粗气问，但两人相视一眼后都保持了沉默，我想继续追过去，两人却站在我前面拦住了我的去路。
“派普呢？！她去哪里了？我得去找她，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萝西摇摇头，她冷漠地盯着我：“在她告诉那帮人小杰克的死因前，我们必须保证你不会捣乱，或者跑掉。”
说着，她将我一把托着腰提起来，巨大而有力的动力装甲让我无法挣脱。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或者我去联系学院，学院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萝西听了我的话，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又急又怒，请求着她将我放下来。
这时，尚恩跟了出来，他见到这一幕，提枪便瞄准了萝西。
“不要！别开枪！”
我冲他大喊到，尚恩这才放低了枪口，但公爵直接射击他的手，尚恩没有躲避，他的手被子弹击穿，枪也飞了出去。
尚恩那只手上立刻多出一处可怖的黑洞，但当他的血液流出来时，他还是那样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萝西。
“哈，机器人也会流血吗？”公爵调侃的说着，随后走过去，掐着尚恩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尚恩还算是那副表情，冷漠而平静，他没有任何的挣扎，就像已经被关闭了的机器一样。
“请不要伤害他！我会配合的，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配合！”
我不能看尚恩就这样被报废掉，哪怕他是合成人，哪怕他的身体就算毁坏了学院也可以再给他制作一副新的，但不是这样的，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些年，他是冰冷的机器或者人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我只知道，他是尚恩。
萝西似乎还是不忍心，她将我束上双手，然后扛在肩上往修理厂走去，而尚恩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被公爵用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之后拖在地上拉着往回走。
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原子猫修理厂，我被萝西从肩上拽着放到了地面，周围都是认识的人，则克、蓝鸟还有托斯他们，还有派普……
派普给我解开了绳子，让后让我坐到一把椅子上，她把那个清洗干净的合成人元件放到我面前，问道：
“托斯他们作为被害人，有权利问你几个问题，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是的。”
“那么，杰克是什么时候被你们替换掉的？”
“我没有这么做，我不清楚…真的…”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抬头看着四周，大家的眼神像极了一把把锋利的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活剥。
明明就在早些时候，我们还都是有说有笑的，甚至和托斯，我们还救过他的命，但现在，他那愤怒地眼神只让我觉得我是他的仇人。
“对不起…我很抱歉，关于杰克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骗子，你说你是钻石城来的义勇军，结果你是学院的走狗。”泽克抢话道。
“好吧，虽然我们和学院没什么过节，但不得不说，你们这样做确实很没人性。”蓝鸟也在一旁附和。
“怎么，学院如今也想渗透进我们这处小小的地方了吗？”萝西警惕地看着我说。
大家一人一嘴，指责着我，指责着学院，他们的怒火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对着我发泄，因为我现在不只是一个人，更是学院的人，是学院派来迫害他们的人。
然后，他们安静了下来，再然后，我听到一阵哭声。
那是一位中年女人，她沧桑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怀抱着小杰克的尸体，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扑通跪下，拽着我的手哀求道：
“求求你…！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回来！我求求你放他回来！”
那个哭泣的女人，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但她紧紧地、用尽全身力量抱着她的孩子，她怀里的孩子是那样的安静，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我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已经十恶不赦。
愤怒再次点燃了众人，托斯却将他们挥舞起来的手拦下，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一旁地上的尚恩，对派普它们说道：
“我们可以放过她，但是，这个合成人必须销毁。”
“不！”
我忽然叫出声，死死盯着托斯：“如果你们要惩罚，那就连我一起，我才是学院的人，而他，只不过是学院的一个合成人罢了。”
托斯有些气急败坏地冲我大骂，我转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派普此时想拉我起来，我挣开了她的手。
“让这件事有个了解吧。”
“大家是很愤怒，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学院，现在，只需要把那个合成人交给他们就好了，你不必为此负责任。”
“那尚恩他做错了什么？”
派普被我反问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想强硬地拽走我，但被托斯那帮人拦了下来。
“既然她愿意为此负责，那就别插手。”
托斯说完，让人把我捆起来准备拉走，修理厂的几人冷漠旁观，派普想要阻拦，但却被其他人挡住。
“你们不可以伤害她！她也是人类！”派普着急地在旁边大喊，这时，那孩子的母亲默默流着泪看向了派普：“我的孩子，也是人类。”
就这样，我被这群人带离了修理厂，他们用布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在推搡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去哪里，我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