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萝(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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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简死得非常突然,忽然就死了,草原上生死之事常有,一阵秋风吹过来,扫得草木飒飒,秋风转瞬即逝,风声消失在原野。
奇怪的是太守苏峻也死了,彰武百姓都传他被活活烧死在竹林里。
梁军收敛遗骨之时,翻出来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只能通过佩剑和衣服辨别出死者生前身份。
没过几天,新任辽东太守就任。
新任辽东太守同样出身非凡,不过与外迁来的苏氏不同,公孙家世居辽东,在当地声望亦是颇盛。
……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有人不喜欢他杀人。
蓝天上云团掠过,草原忽明忽暗,乌侯秦水蜿蜒数百里,时而汇集成湿地,时而狭窄如溪流,却在一处缓慢下来。
原来尸骨堆叠太多,已经在拐弯处集聚成尸山,阻断了水流。秃鹫徘徊在腐肉旁,远处的草地上,处处可见破碎的旌旗车辕和断臂残肢。
四顾萧条,戍角悲吟,时间一刻一刻流逝。
很快,天边一轮红日就落了下来,暮色苍茫,小兵在血色的残阳映衬下跳进壕沟,哑着嗓子报告:“主公,阵地失守!邓简要领兵攻上来了!”
“还有多远?”
“……就在背后。”
梁骘转过头,果然见邓简提了把弓箭走来:“尹子度,找不到姓梁的,杀了你也一样。”他边怪笑边拔掉穿过太阳穴的羽箭,感觉不到痛似的。
梁骘后背一悚,跌跌撞撞奔到湖边,湖水倒映出赫然正是自己的脸。
罪孽深重,死无归所。
邓简阴恻恻笑着,鲜血淋漓的脸靠得越来越近。
他闭眼再睁开,那狰狞逼近的人又变成了唐曼。
唐曼手里还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孩,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见他来了,却没有半分笑意,一下把襁褓扔到地上。
婴儿啼哭不止,显然是被摔疼了。
刹那间,他似乎忘记了战争的存在,急忙爬过去搂住孩子轻轻摇晃:“你干什么!”
他想这是他和她的骨肉,他愿意为孩子献出一切。
尸体填满了横沟,血不断从化脓的伤口流到水渠中,整个世界很快被暗的红,鲜的红,铁锈一般的红纱遮蔽。
襁褓已经沾了血迹。
唐曼神色平静得几乎无情:“你不会真以为我愿意为你生孩子吧,这孩子是个孽种,孽种来到世间本就是错误,摔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他不是……”
婴儿伸手要抱。
她冷笑了一下:“你忘了你曾对我做过的事了?我发誓我永生不忘。”
他握住孩子挥舞的小手,抬头张了张口:“可我……”于是就在抬眸间,他终于得以看清对面女人的脸,空洞又呆滞,眼神泛着寒气森森的光,连唇角仅存的那抹弧度也是如此讥诮,彷佛正在嘲笑他的执着。
辩解果然是徒劳的,唐曼没有留恋,也没有犹豫,很快便转过身子,一路轧过许多尸体,决绝地朝水边一团浓雾里走去,面无表情向死亡走去。
就像梦里离别那样。
孩子很快长大了,长成了手里牵着的一个小男孩,男孩仰头问自己:“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心像被刀子割开成片,又在烈火中烧化,留下一堆堆冷灰。
喉咙哽咽半晌,也找不到一句回答的话,他屈起指节蹭蹭眼角:“妈妈不会回来了。”
“那我们怎么办?”男孩可怜巴巴勾住他的指尖。
他沉默了一会,轻轻承诺:“别怕,我会找到妈妈的。”
吵闹一阵大过一阵,梁骘一下子张开眼,从梦中惊醒,眼中布满血丝,空气里似乎还残留昨夜大战的血腥气。
他在榻上呆呆坐了一会,踩上靴走出帐子。
营地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少说也有几百来个。
打了胜仗是高兴的事,更别提一举歼灭阴魂不散的邓氏残余,从此河北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兵士们闹哄哄地去军功簿上登记,又烹羊宰牛,唱歌跳舞,青州来的唱起齐地歌谣,河北兵士也不甘示弱,成堆聚在一起,唱起河北小曲。
军营里歌声连天,好不热闹,连包着白布的伤员都来凑热闹。
夏侯昭在空地上搔首弄姿,周围一圈人看着他闷笑。
“三月里,桃花开,杏花白,木兰花黄,一出门,用眼洒,从那里她过来了一个女娇娃……”
梁骘脱了铠甲,身量翩翩,腰只有薄薄一点。
“……头戴一枝花,身穿绫罗纱,杨柳细腰你那么一掐掐……”
梁骘慢慢走过来,抱着手臂也站进人堆里。
小兵正陶醉在歌声里,扭头看到旁边站的年轻男人,忽然一愣。
“去去去,主公来了。”
“主公来了别唱了!”
夏侯昭拈兰花指的动作瞬间僵住,张虔抱着剑站起来笑:“主公怎么来了?”
梁骘的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一堆人都看着他,他只好勉强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哑着嗓子问:“库茹顿人呢。“
“谁?“
“苏峻府里出来的那个向导。“
“哦,他犯了错,这会儿正关在柴房里呢。“
梁骘点头:“……你们接着唱。”
“主公找他干……“张虔话还没说完,梁骘就扭头大步朝柴房走去。
库茹顿这几天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苏峻被梁骘杀了,邓简也死了,死得干脆利索,梁骘却并没有把他放走,女儿此刻还被那位姓夏侯的将军扣押在另一间房子里,不知是何光景。
他苦命的女儿啊!从小失去母亲,跟着没本事的父亲长大,当了十几年奴隶,眼见苦尽甘来,父女二人要过上好日子,谁能想到又被他的自作聪明害惨了。
库茹顿被绑得牢牢的,窝在柴火堆里,周围堆了些杂物,鼻端时不时飘来马粪臭气,熏得人五官都皱成一坨。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库茹顿揉揉眼,待看清楚来人,立刻鼓涌着爬了过去,像一条扭曲的毛毛虫:“使君,梁使君!“
他把脸埋在梁骘裤腿上痛哭:“我冤枉啊!我并不知晓苏峻为何那夜没有与邓简一起出现,但我所知道的全都老老实实交代给使君了啊!我实在冤枉,如果使君要杀了我,我就算下到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
梁骘一脚揣在他心口,库茹顿飞出去老远。
“狼洞沟往前是深不见底的河水?“梁骘冷笑着问:“怎么要是我当时一时失策,让邓简跑了,是不是现在还要去胡杨林里抓他啊。”
“那是草民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草民也是有多年未去过狼洞沟了,再加上年事已高,记不清也是有的……”库茹顿干巴巴咽了口唾沫。
梁骘一挥手:“我现在可以不杀你,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老人登时便磕头不止:“草民一定为使君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苏峻说你熟悉章古台地形,此言可真?“
“千真万确!“
梁骘坐在一堆草料上,右手撑住额头:“章古台胡杨林后有一洞窟,风沙巨大,时隐时现,你是否听说过。“
“听说过。“库茹顿拼命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支吾道:”但……但那里十分险恶,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梁骘说:“哦,这样吗?只要你把我带去此处,再安然返回,我便饶恕了你的罪过。“
库茹顿惊得舌头打结:“这……“
梁骘抬起头,看了他一阵,“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手上。”他忽然弯起眼角笑了。
库茹顿小声试探:“若事成后……可将小女返回么?“
梁骘站起身,慢慢整理衣衫,走到门口扶着门框,侧过半张脸:“别说你女儿,就算要金银财宝,我也可以照数给你。“
主公要去胡杨林,还是和那个不靠谱的老乌桓向导,夏侯昭及张虔几个将军听了都非常惊诧。
“哎呀,子度,这仗都打完了,你还去折腾这些干什么,修整修整准备回邺城吧。”张虔阻拦道。
夏侯昭也嚷:“主公不可啊!”
“这几日和臣当地人交谈,他们言语之间都说那章古台十分险恶,人烟稀少,连飞鸟走兽都绝迹,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主公去那里有何要事吗?”任丰拧眉担忧。
梁骘的弟弟梁融则在一旁站着不说话,低头专心解九连环。
梁骘心意已决,最终拗不过几个人请求,带着夏侯昭一起上了路。
库茹顿所言非虚,这一路果然艰险,刚进入胡杨林便遇到了风暴,好在秋日天气变幻莫测,三个人躲在沙堡中呆了几个时辰,再出去时天空已经放晴了。
有了前车之鉴,库茹顿这下再不敢卖弄小聪明,老老实实将梁骘带到洞窟外。
夏侯昭从远处打量着那几个黄土堆,心中好不奇怪。
梁骘说:“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不要跟进来。”
两个人都应是。
夏侯昭和库茹顿并排站在外头,目送梁骘弯腰走进洞窟。
夏侯昭戳了戳库茹顿:“哎老头,你怎么也不进去,莫非其中有诈?”
库茹顿结结巴巴:“将,将军,不是啊,真的不是啊。”
他慌忙解释:“这次是使君命我带他来的,我又不能操纵使君想法,怎好在其中设计。”
夏侯昭摸着下巴冷笑:“如果不是主公命你来的,你就有胆子设计喽。”
库茹顿喘着粗气,突然身子一歪蹲在地上,扶住脑袋嗡嗡道:“将军别拿我取笑了,我身体不好,受不了这个……”
头顶好半晌没言语,那眼前袍子却微微发抖,库茹顿大着胆子抬起头,将军正捂嘴无声发笑。
“将……将,军何故发笑啊……“
夏侯昭照他脑门一拍:“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库茹顿只好僵硬地附和他笑,谁知夏侯昭看他满脸通红的窘迫样,更觉十分有趣,笑得越发起劲。
洞窟里阵阵阴风吹过,夏侯昭往里探了探头。
主公并没有走远,甚至他能看到梁骘的背影,一动不动。
夏侯昭嘟囔:“这是干什么呢……“
他抠抠脸颊,“老头,你可知道这洞窟有什么说法吗,别是什么牛鬼蛇神行巫蛊的地方,我家主公来此祭拜的吧。“
库茹顿实在怕了夏侯昭,赶紧绞尽脑汁对答:“还真有。”
“哦?”夏侯昭来了精神:“是何方神仙?”
“我从小时候,便知晓此处有个碑,说来也奇怪,这碑有形却无字,因此不知何年何月所铸,亦不知碑为何而立。“
“无字?“夏侯昭皱眉:“恐怕是一块石头吧,你们这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才给当成碑了。”
“不是不是,我听老人说,此碑雕刻精美,形态逼真,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古物。“
夏侯昭盘着胳膊探头:“真这么奇?“
“我们乌桓人相信,天地万物都有灵魂,人冥冥之中自有其命数,死后都要回到赤山去,使君既然来此,想必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们不会知道他的前缘。“
夏侯昭被他逗笑了:“看你这老头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倒还头头是道。“
烈日晒得人后背滚烫,像背了一团火球,库茹顿嘴唇发干,咧嘴笑:“将军谬赞……“
太阳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夏侯昭双眼都等迷瞪了,忍不住在空地上找了块石头躺着打瞌睡。
就在这时梁骘从走阴暗洞窟里走了出来。
夏侯昭擦擦口水,迎上去说:“主公。”
梁骘双手垂在身侧,拳头却紧紧攥着。
他的步履很轻,彷佛才从一场大梦中苏醒,又彷佛是故意放轻脚步,害怕惊扰了谁的心。
他的神情脆弱而无助,像才生了一场大病般,踏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过来,连步子都是踉跄的,走到一半,还被沙砾中凸起的小石子绊了一下。
夏侯昭立刻上前,搀住梁骘的胳膊,见他黑漆漆的眸子里也染上了洞窟里的水汽,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侯昭跟在梁骘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奇怪的是他根本猜不到原因。
夏侯昭试探:“主公咱们可以回去了?”
胡尘扬沙,鼙鼓喧塞,巫山空埋。
兰草的叶子芃芃生长,月亮何时挂在天上。
梁骘喉结上下动了动,睫毛也忽闪着眨了两下,没有回答。
夏侯昭忐忑地问:“主公看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仰头望去,碧空万里,云翳深处,两只雁相携飞过沙丘。
梁骘的心里再没有疑惑,也没有彷徨,他轻轻点了点头:“嗯,走吧。”
时至今日,胡杨碑的秘密,我终于解开。
生生世世,是你给我下的情蛊。
……
回程的路上,大军于高旷地带驻跸,远处树木凛肃,山石崔嵬,丘陵交错盘亘,蓝天白云掩映下,努鲁儿虎山绵延不绝,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
鸽子扇动翅膀,俯下云层,穿过林场,停在营地的旗杆上。
有个看模样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跑来:“这里居然还有鸽子,小白鸽,你从哪来?”
“别乱动。”任丰把铁戟叉进沙地,走到他面前:“这是传递信息的鸽子,军营重地,动了你哥要生气。”
跟随梁骘东征西讨数月,他的眉目间已经锤炼出几分肃杀之气。
军队里的人都是这样,号角随时吹起,战争顷刻打响,马革裹尸,风餐露宿,不会留给你讲究的机会。
如今的任丰皮肤粗糙,身量也壮实许多,就连颧骨也被北地的寒风摧出了两团紫红,乍看上去,再也难寻半点往日贵家公子的倜傥。
任丰继续教训他:“把你从青州接来,是让你每天游手好闲晃荡的?”
虽然名义上都是舅舅,梁融可和梁骘不一样,梁融的母亲是梁骘母亲尹氏当初陪嫁的媵妾,也是梁骘同父异母的弟弟。
“要你管!”梁融把鸽子抱在怀里,用手指梳着羽毛:“谁说我一天游手好闲啦!刚才夏侯将军还教我使枪来着。”
“夏侯将军人呢?”
“在……呃,大概是在张将军那里吧。”梁融边说边小步朝后挪腾。
任丰伸出手指点了他两下,才走开没几步,又不放心地去而复返,脚步有些跛。
“你哥今天要考你文章,好好想想吧,别惹他生气。”
梁融半垂着眼帘,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任丰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原来那么可爱一个小孩子,怎么长成这样子……我真郁闷了……”
梁融抬高嗓门:“你还是操心你的腿,平地走都能跌了,真不知怎么上战场。”说完冲他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懂什么!”
“呀!我去告诉我哥你打我,他肯定要罚你!”
“行了,行了!这又怎么回事!”常卢连忙跑过来,先将纠缠到一起的两位大爷扯开,好说歹说才将梁融请回自己帐子。
出来时,他也瞥见了任丰腿上缠的白布:“咦,小郎腿受伤了?跌了,有事没有?”
任丰苦笑:“看主公心情闷闷不乐,博他一笑罢了而已,那里就真跌了。”
到了下午,梁融果真被请到大帐中。
梁骘先是让他背了左传,又考了几篇兵论,接着搬来案几席垫,命他当场写了篇文章。
一炷香的时间,梁融嘴撅的老高,看样子很不乐意,可他看着脸定得平平的兄长,又只敢闷闷地撅嘴掉脸,多一句话也不敢吭。
梁骘让常卢看过弟弟的文章,常卢啧啧称奇:“前几天教小公子学周易,也是大有进益,小公子天资聪慧,想来假以时日,多多培养,来日又是一个奇才。”
梁融有点羞赧地挠挠脖颈。
梁骘伸出手,常卢便几步上前将东西搁在他手上。
梁骘抖开绢布,一字一字开始读:“歌舞会迷乱人的心智,酒色会削弱人的杀气,权贵们沉溺在声色中,便会失去对战场的敏锐,也会变得自以为是。”
梁融慢慢低下头。
“……自以为计量万无一失,将自己的心思袒露给仆人奴婢,终将有一日会葬送在疏忽中……”梁骘的语调渐渐慢了下来,好像正在认真思考,忽然他抬眸问:“这是为什么?”
梁融脸仍旧埋得很低:“因为他们被麻痹,很愚蠢。”
他对父母没有什么记忆,兄长把他接到青州那年,他也不过几岁,虽说他是梁骘的弟弟,但若论性格,他和和任丰倒更像亲兄弟——在梁骘如丧家犬一样受人辱骂的时候,梁融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他的童年里,没有过为温饱发愁的记忆,他被哥哥保护的很好。
常卢揣手站在一边,思考的更复杂些:对主公来说,自己的亲弟弟太有攻击性,不知是福是祸?
而梁骘却很快说:“长史说得对,若无大贤大智运筹帷幄之人,光凭厮杀,如何可安天下。”
常卢瞬间松了口气,脸上挂起笑容。
“往后你们就知道了,”梁骘将羊皮水囊递给弟弟,又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着鼓励:“叫你俩多出来转转,没坏处。”
他又奇怪地对梁融扬眉:“这写得不也非常好吗?你怕什么,脸耷拉得都能拧出水了,我之前也并没有总是教训你吧。”
“咳咳……”任丰没憋住笑。
梁骘又把他提溜过来:“怎么了,哪里好笑,说出来大家听听。”
梁融赶忙找补:“教训也、也不是没有……”
听说他哥几个月前还打了任丰一顿板子,枪打出头鸟,这次冤大头也该换个人当了,于是谄媚地拍起马屁:“不过都是应该的,哥哥,都是应该的。”
梁骘斜眼看着弟弟,眼角颤了颤,露出一个安静看他表演的浅笑。
熹和三年秋末,齐侯梁骘掉拨五万兵留守辽西,恢复旧制,设乌桓校尉,还军邺城。
越明年,将军于征直入大漠,大胜乌桓,其余众万余落,悉徙居辽东郡,自此乌桓入朝进贡。
秋天过去,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豫州的冬天虽然寒冷,雨雪却稀少,家主袁匡已经离开旬月有余,至今仍旧未归。
袁匡的妻子高氏带着两个孩子去郊外寺庙祈福,等到了寺庙中,她却借口身体不适,先回房中休息了,留下奶娘带着几个心腹仆人守门。
乌鸦绕着枯树盘旋,怪叫几声,不一会儿扇动翅膀,一头扎进铁灰色的天空飞远了。回廊下,奴婢支起火炉烹茶:“夫人和大人在里面这么久了,还没说完话呀。”
奶娘翻个身,眼皮子都不掀:“高大人常在凉州驻守,姐弟许久未见,难免有知心话要说,你管主子的事做什么?”
小侍女撇了下嘴角,眼睛滴溜溜乱转。
奶娘裹紧裘衣,语气开始有些压迫:“谁敢擅自进去,知道后果吧。”
“瞧媪媪说的,怎么敢呢。”侍女忙上前捶腿卖乖。·
奶娘冷哼了一声,又开始似梦非梦地打瞌睡。
几步之隔的竂房内暖意融融,一阵低低喘息声后,高赫因瘫倒在床榻上,隔着一层青纱帐帘,只见她鬓发凌乱,衣衫也散得到处都是。
高冉将女人搂进怀中,在鬓角留下一个又一个吻,如坠消//魂之窟,蚀骨之地。
高赫因拨开他的脸:“老家伙那个姓唐的外甥女在家里住着,看样子要住久了,我欲给她寻门亲,好叫她别坏了咱们大事。”
“一个寡妇能搅出多大风浪,阿姐何必把她放在心上。”高冉不屑道。
欢愉过后,高赫因脸上潮红未褪,嘴唇也被吮吸的红肿,但她的眼神却非常炽热,也很无情。
“对袁家的事情,你不懂,袁匡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这亲妹妹也只有这一个命根子,她的话语份量,岂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只要我们把这两个人拿捏在手中,何愁大业不定?”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高冉却说:“此事还需缓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对袁家我早有计划,不急于一时。”
高赫因慢慢抚摸着弟弟的脸,忽然发狠捏了一把:“你懂什么!你在外面自在潇洒了,面对那老家伙,还不是我一个人……”说着她的眼里闪出泪水涟涟。
“阿姐,那姓袁的对你好吗?”
高赫因冷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紧接着又环住弟弟的脖子,在唇上或轻或重辗转。
“阿姐!”高冉推开她,不满地嗔怪。
柔软细腻的手掌一寸寸向下游移,高赫因棕褐色的瞳孔含情脉脉盯住男人:“提那个老头干什么……嗯……真扫兴。”
高冉扭开身子,故意吊着她不给:“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
“当然是没有你好。”接着她又倾身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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