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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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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底升起杀死琴酒这个念头开始,竹井泽一无时无刻不处于痛苦的挣扎中。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杀死琴酒才能获得永恒,才能让琴酒永远留在他身边;一个指责他,说琴酒对他已经够好了,为什么他还不满足,甚至恩将仇报要杀死琴酒。

心里的魔鬼和天使在打架,天平左右摇摆。

琴酒是被盖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冷血杀手,可是他对自己会有占有欲,有,有流于表面似真似假的爱意,竹井泽一陷入被爱的错觉,得到偏爱,恃宠而骄,却又比谁都清楚琴酒并不是真的爱他。

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动物,越是得到就越不满足。

最后不甘占了上风。

他想要在琴酒心里占据更高的地位,想要永恒,想要永远,他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但现在只想拖着琴酒下水。

他几乎要成功了,计划做得天衣无缝,在他举起枪对准琴酒前的那几秒,他以为自己将会没有任何遗憾。

琴酒不懂爱也不会爱任何人,但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是琴酒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存在,将会刻骨铭心,将会是死亡前占据所有的唯一。

毕竟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再像他一样,备受琴酒的宠爱,却选择背叛。

死亡的气息逼近,琴酒的转身,在看清竹井泽一举着枪对着他的那刻,脸上的杀意刹那间被难以置信占据,几秒的时间被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竹井泽一什么也没有想,无悲无喜,他淡淡地对琴酒说“再见了。”

他慢慢地按下扳机。

枪声响起。

很难用词准确地形容那一刻琴酒脸上混杂的表情,愤怒、震惊、恨还有别的很多很多。

竹井泽一在触及琴酒投来的目光时,开枪的手抖了。

他不是一个出色的枪手,也不是一个冷酷的杀手,手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都是浑浑噩噩,他像是灵魂出窍离开身体,等魂魄好不容易回归的时候,他已经被组织关起来了。

琴酒是组织的人,他无缘无故想要杀死组织的代号成员,自然会被组织怀疑调查。

组织百般调查拷问,没有发现他身后有别的势力的影子,于是定义为他自身的背叛,看在他尚有的研究价值下,没有把他杀死,而是关起来进行更过分的研究。

琴酒虽然没有被他杀死,但也被他重伤,等琴酒伤好得差不多,终于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琴酒所熟悉的竹井泽一了。

组织的药物影响越来越大,混乱的记忆在竹井泽一大脑里交杂,不止有他自己的,还有死去的竹井的。

他穿越时,原本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连带消失的还有属于那个孩子的记忆。

竹井泽一原以为那些记忆是彻底消失不见,没想到现在却在药物的影响下再次浮现。

残忍可怕的童年记忆充斥着暴力折磨,明明不属于他,浮现出来后却像是亲身经历。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像在苦海中艰难地行走,分不清痛苦的折磨是现实还是过去。

他清醒的时间很少,就算是苏醒也不是因为自然醒。

琴酒去看他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在睡梦中也紧锁着,脸色惨白,比雪白的床单还要白上几分。

他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稳,一只手露在外面,长袖卷起,上面是密集的针孔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显眼。

活该。他活该。琴酒冷漠地想。

他阴沉沉地盯着昏睡中的竹井泽一,被背叛后的恨意让他只想伸出手,掐在青年的脖子上,然后只要轻轻一扭,竹井泽一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组织不会因为这个叛徒怪罪自己半分。

他想杀我,我为什么不想杀他

琴酒伸出了手,冰冷的手带着杀意放在竹井泽一的脖子上,可睡梦中的青年毫无察觉,他只觉得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靠近,不仅没有如琴酒想象地惊恐地睁开眼,反而睡得更安稳了。

紧锁的眉头舒展,青年下意识地蹭了蹭琴酒的手,嘴里嘟囔声泄出“阿阵”

琴酒猛地收回了手。

像是小狗一样,咬了你一口还哼哼唧唧地装无辜。

琴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第一次意识到人可以这么矛盾。

他想报复性地杀死竹井泽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还命。但他又想要他活着,想要他无论睡着还是醒着,嘴里嘟嘟囔囔都是自己的名字。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杀死竹井泽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接下来无数次,把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放在身边并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他的情感却在说,他要鲜活的竹井泽一,要竹井泽一留在自己身边,他可以慢慢地给不听话的小狗套上枷锁,磨去利爪,让他没有办法第二次动手。

“阿阵”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竹井泽一一睁开眼,面前就是杀气腾腾的琴酒,他本来还在过去的记忆中挣扎难以清醒,被他冰冷的眼神一盯,微微怔神,却是知道自己在哪了。

琴酒发现他眼里丝毫没有心虚,坦荡得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怎么敢

“为什么”带着恨意的话脱口而出,嘴巴比大脑先动,琴酒说出这句话后就生出来悔意,紧紧闭上嘴,手插进口袋,摩擦着口袋里的枪,从冰凉的金属中获取冷静。

竹井泽一还处于药物的后遗症中,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疼,眼前也泛花看不清楚,但他耳朵是好的,很清楚地把琴酒的这一声“为什么”听了进去。

竹井泽一就像没有听见一般,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时间缓慢而迅速地流逝,琴酒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等一个已知的答案像个傻子,他想转身离开,脚却被死死固定在了竹井泽一的床旁边。

“大概是因为,阿阵不爱我吧。”竹井泽一的声音轻得要化在风中。

琴酒皱起眉头看着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准备张嘴反驳,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竹井泽一打断了。

竹井泽一笑笑“琴酒,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是准备杀了我吗”

他不再叫自己的昵称,眼里流淌的汹涌爱意也像跟着称呼转变不见了,琴酒莫名的心跳加速,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形地改变。

他也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竹井泽一在想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他竟会想要杀死自己。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我不愿意被控制,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觉得我不爱你,你就要杀了我

“你觉得我不爱你。”琴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我不不爱他,又怎么会让他在那么多次肆意妄为后还能活到今天又怎么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试图控制我,不断踩在我的底线上

他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此刻的愤怒比在竹井泽一对着自己开枪的那时还要更胜,他猛地伸手把竹井泽一从床上拽起,揪着他的衣领,狠狠地亲吻了上去。

竹井泽一微微一怔,却没有反抗,温顺地配合着琴酒的一举一动。

琴酒只觉得这个亲吻令人烦躁至极,他松开竹井泽一的衣领,冷冷地指责“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虽然竹井泽一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以为自己能够承受来自琴酒的所有恶言恶语,没想到却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受了伤。

他压下阵阵发疼的心脏,试图冷静地和琴酒对视。

他怎么会不了解琴酒呢

他甚至能知道琴酒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想要反驳他的话,想要杀死他。

“你动手吧。”

琴酒一动不动,嘴角讽刺地勾起“自以为是。”

他的枪从始自终都没有拿出来过。既然竹井泽一觉得了解他,觉得自己会动手,那他偏就不如他所愿。

他转身离开。

竹井泽一茫然地坐在那里,唇上还残余着琴酒的温度,琴酒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骂你自以为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为竹井泽一打抱不平。

“算了算了,你现在不要去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吧,既然琴酒暂时不打算杀死你,那就好好活下去。”另一个声音在和稀泥。

竹井泽一垂眸,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

竹井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周围,他猜到自己不会死,所以现在是在医院吗但是不像,比起医院更像是组织研究室的复刻版。

他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像是病例分析一样的东西,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醒,所以很随意地摆在那里。

他想要伸手去拿,开门声和脚步声打断了他,琴酒走了进来。

“你不是竹井泽一。”琴酒仔细打量着病床上的青年,一眼就看出这是竹井泽一的另一个人格。

比起上次那个毛头小子,这个人格的气质更加沉熟稳重,更让琴酒警惕。

“我是竹井苍介。”不认识的人格友好地说,“泽一需要休息,但是身体也需要醒来,所以我出来了。”

琴酒目光微动,重复“需要休息”

“精神上的休息。”竹井苍介说,“他恢复记忆了,需要一些时间去整理和接受。”

琴酒微怔,他在最开始知道竹井泽一忘掉一切的时候,是愤怒至极的。但后面他发现竹井泽一分裂了人格,在进行彻底的调查后,他知道失忆是竹井泽一的一种自我保护,于是从最开始的愤怒转变为平静接受。

可是现在,这个人格说竹井泽一要恢复记忆了

“放心,这不是坏事。”竹井苍介轻松地说,“这也是他会回来的一大目的,只有恢复记忆,他才能真正摆脱组织对他的影响。”

琴酒冷着脸“他失忆了,按道理来说根本不会想到要回来,是你们让他回来的。”

这是一个肯定句,琴酒之前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竹井泽一会回来,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听你的意思,你居然是不想他回来吗”竹井苍介微微惊讶。

琴酒没有说话,但脸色说明了一切。在他的所有计划中,竹井泽一不管是死是活,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东京。

竹井苍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叹一口气,忽然问琴酒“你觉得,他回来的另一大目的是什么”

琴酒懒得和他玩猜谜题游戏,一言不发。

竹井苍介微微一笑,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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