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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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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心睡眠。

过去狄玥设想过,有朝一日她得以脱身,不用再做不知劳累的机器人,不用再扮演被提着线的木偶,会不会高兴得彻夜难眠

确实难眠。

但好像也并不都是因为获得自由。

明明未来已经掌握在她自己手里,有太多事情等着她亲自操劳决策。

一切都在向着她想要的那个方向进行

可就像头顶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不安地怀疑,真的是“一切”吗

狄玥坐在寂静长夜里,月色溶溶,窗台上那瓶红玫瑰即将凋零。

她反反复复在思量着的,总是关于梁桉一、“”和josef。

要多熟稔、要在一起生活多久,才能沾染上对方的习性

才能在无意间用他惯用的动作,去表达自己的情绪

还是说,原本那样用指尖敲桌子,就是josef的习惯,被影响的是梁桉一

梁桉一是否也送过玫瑰给她

想来,josef那样明艳,红色玫瑰应该与她十分相称。

像蚂蚁啃噬五脏六腑,辗转反侧,难以安生。

网上搜索两个人的名字,几乎什么都找不到,翻看良久,才看见早年间的一则报道,夹在成堆的明星八卦中。

只寥寥一句“josef疑似恋情曝光”,连图片都模糊不清,要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去审视,才分辨得出其中糊成一片的,是男女挽臂而行的背影。

只是媒体为博热度的捕风捉影而已,身高体型统统看不出,也没人说那个背影就是“”。

但狄玥看完,仍怅然若失。

毕竟是在狄家人影响下生活过的,隔天起床,狄玥已然摒弃了那些杂念。

她像失忆一般,开始专心收拾行囊,准备步入新的生活。

这间卧室她生活了将近20年,真正能带走的东西,收来收去却也只有那么丁点

书籍都是学科类的,没必要再拿;衣服也寥寥无几,本科之前,她几乎都是校服焊在身上,一直到升了大学,才有几件自己的衣裳,没什么美观打扮可言,只能说整洁干净;至于被褥行囊就算了,到凉城再重新置办吧;奖状、证书这些还是要带走的,到凉城入职也许用得上

狄玥有信心通过凉城那边的笔试、面试,但她也做过最坏打算

她做过功课了,那所学校附有很多私立教育机构,如果没能顺利入职,可以去那边再找找试试。

她想,去了凉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像是故意忽略那些赌气、别扭和纠结,狄玥给自己的理由是,来回折腾机票、车票也是一笔开销,现在还没有收入,凡事都节省些才好。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时,梁桉一打来电话,问她今天是否还在“禁足”。

“不不不,我今天,又出狱啦”

尽管她语气轻快,梁桉一还是品出了藏在那份轻松之后的事情原貌,他沉吟片刻“东西收拾好了我来接你。”

狄玥原本的计划是,找个酒店暂时落脚。

她一时被他问懵了“接我去哪儿”

“我家。”

“可是”

在梁桉一家当然更安全也更方便,他竟然愿意揽这么大个麻烦,狄玥最后塞了一沓奖状进行李箱,单膝跪压在箱体上,去拉拉链,“你不怕我住下来,以后赖着不走”

梁桉一说,倒是希望。

这句被拉链“滋啦”的长声遮藏住,她没听见,举着手机说“你说什么哦对了梁桉一,我还要先去趟银行,得取些现金才行。”

“陪你一起。”

梁桉一的车子很快停到楼下,狄玥在狄家三双冷眼的旁观中下楼,上了他的车。

然后由梁桉一陪同,去银行取出20万现金。

狄玥抱着装满钱的帆布袋,像暴发户一样。

梁桉一边开车边问“舍得都送出去”

她摸摸最上面两沓,想得很开“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不过这些不重要,都是身外物。况且,死守着固有资产生活是不行的,我有学习的能力,将来也会有赚钱的能力,这就够了。”

梁桉一空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给她。

狄玥眼里闪动着光,她傲气地扬起下颌“我不是逃离、不是隐遁,我是要开垦一片自己喜欢的新天地,创一个我乐意为之赴汤蹈火的新世界给自己。”

红灯,停。

梁桉一侧身看她,然后靠过去,托住她的下颌吻她。

“狄玥,你可以的。”

这天是7月24日,距离谈判才过去不到24小时。

狄玥抱着现金回到狄家,把帆布袋放在客厅茶几上,然后去拿了自己的小行李箱。

祖父、父亲和继母都在,但始终沉默着。

狄玥走前,站到客厅里,向他们深深鞠下一躬“感谢你们多年照顾,保重身体。”

既然她不能成为谢庭兰玉,光耀狄家门楣,无论她说了什么,狄家三个人表情如出一辙,都是那样目光冷漠且不耐。

如果其他家庭的孩子想要离家,家里亲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狄家人只是血缘亲人,却并没有亲情可言。

他们也许不仁,她不该不义。

无论这些年过得是否开心,是否对她的家人失望过,有一点总不能否认强压之下,她确实也获得了一些可以受益终身的能力。

谢谢,再见。

狄玥提着行李箱走出狄家的门,迈出最后一步才发现,这些天真的很累,身心困顿,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恨不能立即躺下。

疲惫地抬眼时,发现梁桉一立在楼梯转角处。

老旧楼道里阴凉,只有一扇不大的、窗台积满灰尘的窗口,阳光洒入,他就站在光线处,带着光晕走过来,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又接过行李箱。

梁桉一拉着她的手,温声说“走了。”

狄玥点点头“嗯。”

那天晚上是梁桉一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的晚饭。

他做饭时,狄玥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里,美其名曰为观摩学习,其实是她不想独处。

但她又不老实,走到窗边去招惹那只伺机报复的鸫。

结果,倒霉的还是梁桉一家的窗子。

惹完祸,狄玥无辜地扭头,恶人先告状“这小破鸟脾气真的好大”

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把手拢在颊侧,主动挑起战争,对着人家鸫鸟无声地“略略略”时的幼稚模样。

天气不错,夜风微凉。

他们把食物搬到楼上露台去吃。

梁桉一手艺很好,玉盘珍馐,连情绪恹恹打不起精神的狄玥,都觉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先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粒来尝。

好香。

梁桉一拿了瓶香槟上来,边走边把香槟倾入杯中。

他走到她面前,递过一杯,水晶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他说,贺你新生。

香槟之后是红酒,白日短短但夜漫长,他们借着酒意相拥、激吻,顺理成章地做成年男女的运动。

卧室的空调风吹不散热望,汗涔涔地钻进浴室,又肆欲地纠缠在一起。

朦胧水汽中,狄玥忍不住仰首,恍惚间,看见一盏昏黄如月的灯光。

那是7月的最后几天。

狄玥住在梁桉一家里,和他一起去超市买菜,回来对着手机视频研究半天,拿梁桉一的味觉做实验。

她终于学了几道拿手菜,简单的番茄炒蛋、醋溜白菜、炒土豆丝起码是能掌握了。

做不好的也有,梁桉一家那口漂亮的锅子几乎被烧漏,排骨烧成碳,油烟机都抽不净满屋的焦糊味道。

狄玥很是心虚,但梁桉一对锅子丝毫不心疼,只夸她的醋溜白菜“行,到那边估计饿不死了。”

他说“到那边”,她心里一惊。

因为她并没有和梁桉一提起过,自己要去的学校在哪座城市。

两个人的午餐只吃醋溜白菜到底是寒酸了些,梁桉一翻出虾仁,做了滑蛋虾仁,又煮了一锅番茄汤。

狄玥记得,滑蛋虾仁是她第一次来时,他做给她充饥的菜。

也许最原始的心动,就在那顿饭中,也许更早。

虾仁入口,狄玥突然状似轻松地问“梁桉一,你是不是那个作词人”

梁桉一反应很快“看见快递的收件人了”

“嗯。”

狄玥喝着汤,“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才反应过来的。”

梁桉一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排斥这个话题,只说那些以“”之名创作的歌词都比较早期“那时候心态不太好,写得丧,你还是少听些。”

狄玥点头,很多她以为像叠衣服一样层层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顺口而出“那你认识josef”

不该问的,可能是她的醋溜白菜放油放多了吧。

话到嘴边收也收不住,滑了出来。

这次梁桉一垂了眼,语气很淡“认识。”

就像他不喜欢谈论雨天,而这个“不喜欢”中,一定有狄玥不知道的羁绊。普通的“认识”也不会是这样的语气,这个“认识”间,也有更深的羁绊。

只是他,不愿对她说。

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味觉被斩断,番茄汤和滑蛋虾仁突然食之无味。

吃过饭,狄玥坐在梁桉一身边,沉默地摆弄手机。

梁桉一偏头看她片刻,问“在看什么”

这次狄玥没有隐瞒。

她把手机拿给他看“我是在对比,去凉城的机票和火车票,哪个会便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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