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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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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已经过了花期,只剩稀疏茎杆,顶着边缘锯齿的椭圆形叶片,在空调风下轻轻晃动。

那幅画未完,画笔凝着颜料,搁置在一旁。

狄玥盯着画面上浅淡的红色,看了几秒钟,突然转身。

她眼眶一定是红了,很痒,眼前梁桉一的样子水雾迷蒙,什么都看不真切,可她胸腔里从未涌起过这样丰沛的情感。

她说“梁桉一,我想见你。”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在过去的、禁足的20天里,她想见他。

非常想。

可她哽咽了,话也说得没头没脑。

理智里的那些顾虑,早已经为她铺够了层层阶梯做退路。哪怕某些情愫未能窥见端倪,狄玥也隐约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洒脱,不该再继续

可梁桉一吻上来时,那些思想斗争全线崩塌。

唇齿纠缠,呼吸搅在一起。

狄玥如踏入水中晃荡的游舫,重心不稳,紧紧攀附着他的手臂,却又喃喃“梁桉一,我我得去洗个澡,我”

扣子被挑开,感受到他的手,她难捱地停顿片刻,才继续说,“我中午淋雨了。”

狄玥的顾虑是,淋雨会有细菌。

继母有些洁癖,在她很小的时候,如果淋了雨回家,继母都会嫌恶地把她丢进浴室,叫她去洗澡、把衣服洗干净。

可梁桉一停下来,帮她理了理衣摆,关注点却放在另一件事上“有没有着凉”

他放过她,让她先上楼去洗澡,叮嘱她别冲凉,水温调高些,免得生病。

狄玥一步三回头,犹豫着“那你”

梁桉一靠在楼下,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说“我等你。”

把身心熨帖得舒畅的,不知是他吐出的那三个字,还是密密淋在皮肤上的热水。

那些怅然退却,狄玥竟然蒸汽氤氲中的浴室里,突然哼了句什么调子。

她很少听音乐,也就认识梁桉一之后,那首fy  to the oon循环听了几十遍,成长过程中的其他曲目,统统不太有记忆。

顺着哼唱两句,还是印象浅淡。

绞尽脑汁,才堪堪想起来由。

那好像是在她初中毕业的暑假,继母给她找了补习班,每天8节课,提前学习高中课程。

那时候狄家对她的要求是,高中必须跳一级,15岁参加高考,以此博人眼球,好让他们面子上有光,让人夸“狄家家风就是厉害”。

有那么几天,天气热得要命,天气预报高温预警频发,补习班的同学大多都请假,家长们再注意成绩,也还是怕自家孩子身体吃不消。

最终班里只剩下狄玥。

那么热的天,老师也不愿意跑出来上课,委婉和狄玥说,让她回去通知家长,气温太高,补习班要停课几天。

结果这位老师被继母在电话里责备得面红耳赤,不得不把集体课程改成一对一,冒着暴晒到场,单独给狄玥辅导。

老师受气,把气撒在狄玥身上,渐渐眼含埋怨,不再悉心教导。

天气热,汗流浃背,再加上继母和辅导老师两边不待见,狄玥也不大有精神。

那天吃过午饭再去补习班时,狄玥有些中暑,不太舒服。

大热天的,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到某一站时,上来一个染了火红短发的姑娘,那姑娘穿得清凉,叼着棒冰,坐在狄玥前面的座位,打开手机公放音乐听。

狄玥迷迷糊糊,被她的音乐声惊得猛然睁开眼,她揉揉太阳穴,坐直些。

她记得那姑娘手机里的歌放了一路,倒是不难听,偶尔一两句歌词,狄玥还有点喜欢。

“人类是,群居却又难逃孤独的动物”“不过是烟火人间的行尸走肉”

狄玥哼着歌,把沐浴露的泡沫揉在身上,由歌词,联想到作词人,最后想到身为作词人的梁桉一。

夜还长,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她心率开始过速。

她一定在某个自己都记不清的梦境里期待过,他的抚触,他的体温。

再下楼时,狄玥只穿了睡袍。

梁桉一家的舒适,是不分季节的。

2月天气还凉时,他点燃壁炉,在炉火旁摆一张茶几,喝茶饮酒,煮热乎乎的汤面,听唱片。

现在燕城进入7月,酷暑难耐,他家里开着空调,懒人沙发换成了凉席和蒲团,茶几上承一颗网购回来的南方佛手柑,满室幽静清香,又闲来绘画。

这个人,真的太会享受。

也许因为天气原因,落地窗被厚重的织花窗帘遮挡,严丝合缝,依然尽责地粉饰掉屋外下过雨的痕迹。

梁桉一不喜欢下雨天,但他愿意在雨天出门,带她去吃饭。

他也愿意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找一份她专业课的视频,独自揣摩。

甚至

狄玥的脚步在那幅画边停下,用手抚了一下画布上已经干了的颜料。

甚至她不在时,他画的画也关于她。

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变软吧

狄玥在属于梁桉一的空间里,慢慢踱着,最终在厨房寻见他的身影。

他正靠在料理台旁,在擦一把看上去材质很不错的长刀。

“你”

梁桉一举刀挥了一下,吓唬她“怕不怕我灭口”

狄玥也跟他玩笑“那我很冤,你只说你是作词人,连是哪个作词人都没说,我就要被灭口了吗”

梁桉一笑了两声,说他想起冰箱里有朋友寄来的甜瓜,味道不错,刚好可以切来给她尝尝,清凉解暑。

后来狄玥想,她那时候一定是太心急,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太想要事事周全,太想要做个理智的聪明人。

可当局者迷,当她内心反复挣扎时,其实对梁桉一的喜欢,早已是燎原之势,迅速扩散、蔓延。

不然,她不会在他吻她时,那样意乱情迷。

那颗甜瓜应该如梁桉一所说,味道不错,他的刀子切下去,已经能嗅到那种甜丝丝的味道。

但梁桉一轰她,说让她去客厅坐着等。

其实晚饭时,狄玥有一件事没有和梁桉一提及。

她的计划不只是肄业,她其实还想要换个城市生活。

留在燕城是行不通的。

狄家人是颜面大于天的,不会让她顶着“狄”这样的姓氏,在燕城的教育行业,做一份薪水普通的工作。

而且她也厌烦了这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厌烦了干燥的空气里人人拼杀、都想做人上人。

她想要去南方,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定居。

而这些,她都没和梁桉一提及。

如果终要告别,她希望告别的时间晚一些。

以后应该会很怀念这间如小型收藏馆的房子吧,狄玥走在柜格旁,慢慢走,慢慢看。

梁桉一家里陈设太多物件,很多她之前都没留意,这次才发现,他居然还有一台老式的打字机。

机身是奶白色,颜色温柔。

“60年代产的。”

身后突然响起梁桉一的声音,狄玥吓了一跳,回过头,却被喂了一块甜瓜在嘴里。

他的指腹在她唇上一扫而过,掀起波澜。

瓜是脆脆甜甜,很好吃。

可是面前的小机器,居然已经有五十多岁的高龄了吗

狄玥去摸那些圆形的字母按键,问梁桉一“它还能用么”

梁桉一从背后靠近她,手臂越过她,指尖落在她的手指上,声音在她颈窝处响起“是好的,可以用。”

他带着她的手指按动下去,60年代的老机器便运作起来,“咔哒”。

狄玥还以为,这种打字机和现在的打印机差不多,是需要装填充墨水的,但梁桉一说,只需要装色带就可以了。

他们挨靠在一起,影子交叠,体温相融。

毕竟是旧物,机械锈蚀,按下去总要稍费一些力气。梁桉一带着她一起,把英文字母一个个敲在牛皮纸张上,“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效率比手机电脑要逊色太多太多,可看着它打字,又有种朴素的古雅。

狄玥面对着那台小机器,字母渐渐连成句子,最后,他带她敲下问号。

梁桉一敲下的那串英文是

“sex i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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