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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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海阳看似温和,却原来也这么倔。对生父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晚上到后院后和老爷子一东一西住着，父子俩一晚上相敬如宾。
李霞急欲卖货,奈何保姆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上午来一个应聘的，打扫卫生没问题，可做的那饭实在粗糙。别说老爷子了，她都无法接受。
中午做了炸酱面，搭配凉菜给老爷子送去,她多嘴问了一下“爸,二弟他去哪儿了”
老爷子摇头说不知，“我这里自己也可以，不用让海阳晚上特意过来陪着。前后院如此近的距离,有什么事儿我招呼你们就好。”
两口子特意分开,老爷子这是心理过不去她想了想说“要不让沈晖和一一来陪您,您觉得怎么样小孩子活泼,就是怕扰了您的清净。”
老爷子摆摆手。“孩子们乐意我巴不得，晚年儿孙绕膝,那是我的福气。”
“那我把西面收拾一下让他俩住,有什么事儿的话您就喊他们俩。”
老爷子喜欢孙子在跟前，俩小子喜欢爷爷这里有彩电。这下皆大欢喜解决了陪伴的问题。
正当操心找保姆的问题，韩军的母亲突发脑梗，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老太太走的快,大热天的丧事办的也快。老人身后事上，秦牧跟李霞说她想去她那干活。
“你介意我身上戴孝吗”
“这个没关系。你能来我欢迎。只是，韩军同意吗”
他跟沈海阳是同学,会不会不乐意媳妇来同学家帮忙但实际李霞是希望秦沐能出来挣钱的,女人经济独立和不独立它完全是俩概念。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喜欢的东西自己挣钱想买就买。但家里经济不宽裕，雪花膏都不敢买瓶好的。经济，它是非常现实的问题。男人会说好听话的无非画大饼，说现在委屈你了，以后有钱了怎么怎么。像韩军那样连饼都不会画，开口就是我一人挣钱欠一屁股债的现实情况，直言直语能气死你。
“他有啥不乐意的我一初中毕业，当初都没铁饭碗，如今更不会有。能有个活儿干挣钱已经非常好。”
韩军正好进来听到了，对媳妇去好友家里帮忙的事儿没反对。什么保姆不好听了，没看李霞就怕人介意，一直说的是帮忙。这么多年家里一直经济紧张，给老母亲治病和办丧事又欠了钱。他想办法还债，孩子他带着吃食堂。媳妇自己挣了钱至少她能买自己喜欢的。衣裳雪花膏啥的都买点儿好的，多买几件。
哎，还是他没本事。要是家里有钱，哪用为了钱争吵。这家伙还是这德性，压根不知媳妇还在介意他说的家里就他一人挣钱，以为媳妇是气他没钱买那件衣裳。你一人挣钱，那就是嫌弃我不挣钱呗。我如今也挣钱去，又不是只有你会挣钱。我也能找到工作挣钱。
不到一周时间，给老爷子找保姆的事儿解决了。秦沐做事非常细心，做饭手艺也合老爷子胃口。先这么着，等她商铺开了秦沐要想去商铺了就安排她去卖东西，家里这段时间可以慢慢踅摸合适的人。
李霞放心的去出摊，忙了一天回到家发现家里居然多了一架钢琴。纯白色的大家伙放在后院西厢房，仨孩子站在那儿你按一下我按一下的玩。
“这哪儿来的你们别这么玩啊，看给弄坏了怎么办，这东西可不便宜。”
老爷子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喝茶，闻言说到“没事，让孩子们玩吧。”
看来这玩意是老爷子弄来的，他这么说李霞也就不再管。看她闺女好像挺感兴趣，要是孩子喜欢的话找个老师认真学是正经。
“爸、您这是早定好的”
“嗯。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学钢琴能培养人的气质。看他们仨哪个喜欢就给找老师，费用我出。”
“好，我替他们谢谢爷爷了。”
这是跟儿子关系不好，晚年想培养孙辈最近仨孩子每晚都跑来后院看彩电，跟爷爷的关系突飞猛进。
正当她腹诽老爷子，院里来客了。省招商办的领导亲自登门拜访老爷子，老汉起身请客人进屋，秦沐赶快去泡茶。
屋里的人一番客套进入正题，李霞这才明白她这公公在海外是企业家。招商办的邀请老爷子参加下周的招商会，说服他想让他在大陆投资。
“沈老先生这样的归国华侨是我们正缺少的。早就说来拜访您，又怕打扰你们家人团聚，一直耽搁到现在。我们国家如今百废待兴，正是有志之士大展身手的时候。”
“多谢邀请，到时我一定去。”
沈霄含笑点头应下，李霞这才意识到老爷子回国，也许并不仅仅是落叶归根养老而已。这时期是国内发展的黄金期，就着这股东风发家的不在少数。尤其是本身就有一定的底蕴，用钱投资来挣钱，只要项目选对，就没有赔的。
代替公公送走招商办的人，返回时老爷子问她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你想要发展，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李霞乖乖点头，她的确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场合，多认识一些人以后也可能有用。人脉，在国内这个人情社会可是非常重要的。
几天后，电信的过来安装电话。李霞这才知道老爷子申请了国际长途，她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咱们申请电话，一个省内的都得排队费老劲儿。结果老爷子申请的国际长途，居然这么快就批了下来。”
沈海阳点点头同样感叹“胆子再大一点儿，步子再快一点儿，深化改革的结果就如吹气球一样，也许未来几年的变化将会超过之前几十年。”
这个结果李霞前世亲眼所见，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我之前还准备申请国内长途的，如今老爷子有了国际长途，那我这你说还申不审”
“别申了。”
“好，我抽空去撤销。”
后院的国际长途很快接通，老爷子对李霞说需要尽管用。周二的时候招商办的人开车来接，她跟着老爷子一起去了招商引资办公室。
一帮归国华侨坐下喝茶聊天，一番交谈后被招商办的人领着到处去视察。省城的投资环境让一众大佬们皱眉，不说别的，光是道路就坑坑洼洼。
要想富先修路，不论投资做什么都免不了要运输，就这运输条件实在让人兴叹。招商办的人也看出来了，赶快解释修路工作马上动工。
“已经申请了，上头审批一下来立马动工。大家不要对道路存在疑虑，上头新文件已经指示了，接下来民生工程最先实施的就是修路。”
话虽如此，但一些人还是摇头表示不敢信。实在是国内之前多少年没多少变化，让这些人心里没底。但李霞知道，接下来几十年大陆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可谓几年一个样儿，出去三年再回来就可能找不到地儿。
一些国营的工厂和一些挂靠的小厂子领导人陪着，一个个都想争取到投资。大家一路走一路看，老爷子始终没发言，李霞跟在身后也只管冲人点头。她今儿穿了身套裙，头发挽在脑后，大家都当她是老爷子的助理或者秘书。
一个男人跟大佬们插不上话，上赶着给她递水套近乎。李霞冲人笑笑摆手，表示自己不管事，你别瞎费工夫。
可对方显然不信，一路上对她殷勤备至。午饭时听到她喊老爷子爸，这下更是追着不放。原以为是秘书呢，结果是女儿吗
当天定下来的投资不多，老爷子看了一圈没给任何厂子投资。男人开了家油漆厂，急需资金周转。别人那里争取不来，又开始转到李霞身边。
“女士，这是我厂子的资料。不是我吹，油漆在接下来绝对大有可为”
“非常抱歉，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您跟我说这些都没用。”
被拒绝了，男人有些沮丧。忙活一天没拉到投资，下午离开时垂头丧气的。回头瞅李霞一眼，李霞表示爱莫能助。油漆发展且有的磨，从重味到各种细分无毒什么的，那都不是短时间能达成的，老爷子显然对这个没兴趣。
返回时大部分的人都带着自己的车和司机，老爷子这儿沈耀宗撂了挑子，所以还是由招商办的开车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上车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李霞在旁边眼疾手快的伸手搀扶。
“谢谢，谢谢、”
因为惯性的缘故，她被老太太推的磕在了车子上。老太太没事，迭声冲她道谢。看到她胳膊被划的有些破皮，开口说要送她去医院。
“没关系的，没关系。一个小口子而已，回家用红药水抹抹很快就好。”
看她真心实意，老太太含笑不再多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星辰国际的董事长，李女士。这是什么公司，李霞见识不多没听说过。但今天能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这关系不管用不用她都含笑点头。生意场上结个善缘。
送李女士上了车，她也跟着老爷子坐了另外一辆。老爷子下车后摇头说省城一个部门的车着实不太好。
李霞扶着他往家里走，后院从后头开的们，车库里停着老爷子崭新的凯迪拉克。看她不说话，老爷子继续。
“没想过学车吗未来发展肯定离不开汽车，每次那么多货你就打算一直用三轮”
“已经报名了。”
这回老爷子露出赞许的目光。来自这位长者的审视让李霞压力颇大，她本身学历低，出身低，现实中又没什么见识，所知大部分来自电视，重来一世也就想仗着自己先知所以率先挣了钱。可老爷子咋好似在点拨她，难道她看起来像是个可塑之才
她是想过这时代家电肯定挣钱，可那只是前世先知。她如今手里才几个钱，家电如今也基本都是国营商场垄断。她想卖家电，时机不到，条件不成熟。倒是卖服装很顺利，让她萌生开服装厂的想法。但服装生意她知道会越来越难，所以这也只是个想法，没下定论。
想着心事俩人进了后院，堂屋里坐下秦沐给泡了茶。老爷子靠着沙发闭目养神，李霞喝口水刚想告辞离开，他此时开口了。
“今天考察了这么多，依你看投资什么最有前景”
“电子。”
眼下的电子市场以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等传统家电为主，且光是国内就市场巨大。到千禧年后开始流行移动电话，那玩意发展的速度更快。bb机好像刚流行起来就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手机。
她重生前在电视上见过大哥大等移动电话，亲眼见过方中诚手里的手机。黑色的翻盖机，比大哥大小巧很多。不过村里信号不好，听孩子们说城里这玩意可流行了。
“做下线配件还是成品更好”
“有能力当然做成品。黑白电视至少还能做十年，彩电更新换代能持续”
李霞忽然住嘴不说了，她一个农村女人说这些让人猜疑。老爷子望着她神情不变，仿佛丝毫不起波澜。
“做电子生意的话没有合适的现成厂家，我们得自己从头开始。”
这是准备投资电子厂了做这一行投资可不小，老爷子到底有多少钱他是计划归国时已经算计过了，总不会是突发奇想。
“我不懂这个。”
老爷子笑笑“如今不是开设了夜校吗”
夜校她这岁数这样的底子去学怎么管理企业。这是不是难度太大了她之前可只想着卖家电做家电经销，电子产品生产她可完全不懂，刚才就不该最快秃噜的。九十年代电子是日资的天下，知名的品牌好像都有日资的影子。老爷子难道也是跟日企合资
“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一个弄不好就被浪头拍死在了沙滩上。”
老爷子看出她心有志向，可她真不觉得自己能做这个。家电经销做地区总代理，争取多一些的品牌，这已经是她觉得自己能驾驭的最大平台。
其他那些做这个做那个赚钱，都是她说说而已。做企业可不比来回贩货，来回贩货她知道未来发展买进卖出就好。企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少八十年代建立起来的厂子，九十年代就被拍死，被大企业吞并，品牌消失不见。
如今这才多长时间，她觉得自己没多少长进呢，老爷子居然建议她上学去。
“我想想。”
从后院出来她步伐沉重，好似一下子肩上被放了千斤担。厨房里秦沐在做饭，她在院里呆愣的抬头望着那棵石榴树。
“妈妈，你看什么呢”
画画背着书包进来了，她下意识抬手帮孩子拿书包。提在手里那沉重的感觉让她一下想明白了，重来一次她想给孩子好的生活，实际最重要的知识，以后行走人生路最关键的东西依旧需要她们自己努力去获取。
孩子们都在负重前行，学习谋生的能力让以后生活更好。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止步不前，仗着前世那点儿先知沾沾自喜，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在想要不要报名上夜校。”
“妈妈你要上夜校啊”小姑娘望着母亲目露崇拜，“妈妈好厉害，夜校学习毕业了可就是大学生了。”
李霞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学生，这仨字离她好远，她从来没敢想过。“你想学钢琴吗，喜欢的话妈妈给你找老师。不过咱们说好了，乐器这东西它就得自律，得勤练，你要是喜欢愿意花时间去练咱就学。要是没兴趣，妈妈忙着没时间监督你，怕学不好。”
“我喜欢的。妈妈，学钢琴是不是又得好多钱”
“钱你不用担心，咱家负担得起。你要考虑的就是你的爱好，喜欢就花时间去学去练。老话说艺多不压身，你会的越多你以后的路越宽。”
“那我学。我之前就是担心太花钱，哥哥学习好以后考大学，我学习不好就多学一些其他的。听说会才艺高考可以加分的，说不定以后靠这些也能上大学。”
“妈妈再给你买小提琴，你看看你喜欢哪样。这些高考的确可以加分，你对哪个感兴趣就努力学。以后可以考音乐系或者美术系，有从小积累的底子肯定没问题。”
“谢谢妈妈。”
家里宽不宽裕，孩子心里其实是有底的。若是前世，这些话她压根不会跟李霞提。她知道妈妈辛苦，知道妈妈的难处。可今生有沈海阳，房子住的宽敞，家里的生活水平跟同学比起来丝毫不差，甚至是高的，所以孩子心里也轻松的很。
说定了让孩子去学乐器，她当晚跟沈海阳商量这些事儿。“你说我这样的夜校能收吗”
沈海阳上大学时正赶上那阵乱，学的东西不扎实。他被调到检察院后又上的统一的培训班。
“不要求必须考试过关拿毕业证的话应该没多严。你初中上到什么程度，函数学过吗”
“没有。我们那里本来就是小地方，老师水平不高。再加上那几年的情况，上学经常是劳动课。后来大家就基本都回家了，既然是劳动，那不如回家挣工分。”
“我陪你去报名，咱们先看看情况。”沈海阳笑笑“别担心，只要是我会的你尽管问我，我在家帮你开小灶。”
李霞叹口气，感觉压力山大。“还有，你帮孩子们找个教钢琴的音乐老师吧。”
“好、我跟孩子们具体谈谈。”
说做就做，当晚沈海阳去跟仨孩子谈过后，决定仨人全部去学钢琴。现在仨孩子都不大，先学着看看天分。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好好培养，如果资质平庸，以后也能做个才艺。
他给孩子们打听着找老师，李霞去夜校给自己报了名。工商管理，一听这高大上的名称她就有些发憷。对方一听她这水平其实也打怵，不过她不要求学完后必须达到什么水平，人家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她。
交了费用领了书，告知她周六晚上正式上课。从这里出去给自己买了笔和本，多年后再次开始学习，这些东西拿在手里还挺沉。
回家沈海阳说给孩子们找到钢琴老师了。“一位在职的音乐老师，女性，四十出头的年纪。如今舍得让孩子学乐器的不多，钢琴就更少见，所以她只有咱家这仨学生。哦，她小女儿也跟着学，一共四个。每周六周末晚上各俩小时，她家在咱家东面不远。”
“行，先学一段时间再看。不过我周六日也得上课，孩子们回来时得接一下吧。”
“交给我了。”沈海阳笑笑随手翻开她今天领的书“以后你们娘四个好好学习，我给你们保障后勤。”
“还不知道学成个啥样呢。”
“别泄气啊，得鼓励自己。你可是孩子们的榜样，要加油努力。”
“嗯，加油。”
周六下午孩子们放假，李霞也早早收摊回家。晚上大家都去学习，坐在教室里她手不自觉的在抖。
不用怕，十几年的积累，等做大了孩子们也大学毕业了。自己不行还有孩子呢，晖晖那么聪明总能接班继续。因为知道有很多到后期无法跟上时代的土大款翻车，心里难免紧张。
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心态放平和后她发觉自己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将听得懂的做笔记写在本上，不懂的部分在书上做标记有时间慢慢研究。
一节课两小时，听入迷了时间过的飞快。从这里出去后她低着头在回味刚才所学，不小心碰到一个人，她赶快抬头道。
“对不起、我”
面前的居然是慕容丹玲，她挎着一个皮包，看到她时目露惊讶。李霞也觉得实在是冤家路窄，这么大个省城，大路上居然能遇到她。
“你、你这是在上学”
李霞对这个问题不想回答，没注意撞到了她自己也道歉了，所以再次说声对不起后转身就走。
骑上自己的三轮很快消失在大路上，慕容丹玲对于她这态度气的不行。“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农村人而已。等我事业做大，一把将你按趴下，看你还跩不跩。”
李霞早已走远，自然不知这女人一副意料之中等好戏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新买的包，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靠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
那边李霞很快到家，前院包子铺灯火通明在看电视，院子里却漆黑一片。她进屋拉亮电灯，掏出书来仔细回味刚才所学，知识进脑海是满满的充实。她看着书，很快沈海阳带着仨孩子回来。
父子三人开开心心的在议论钢琴，画画急切的想要去练习，被沈晖给拉住了。
“省台这个点在播放香港片，走吧咱先看电视，明天再练琴。”
这个点爷爷快睡觉了，练琴也影响隔壁的邻居。画画点点头，三小只没进屋直接跑去后院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