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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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比较干哑, 所以不算熟悉。但是这个称呼和语气非常熟。
付尔蝶转头定睛一看，昏暗中表弟瘦削的脸显得格外亲切。
发放食物的餐车旁有一盏小灯，表弟激动地把付尔蝶拉过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勉强看清了付尔蝶的脸，激动得脸都红了：“真的是你！”
他转头急忙大喊：“妈！婆婆！表姐来我们基地了！”
后面互相搀扶的两人忙不迭地往这边走。付尔蝶推开表弟去扶那两个人。
等到了眼前，看到瘦脱相的两张脸, 付尔蝶声音哽咽：“外婆，小姨，我来找你们了。”
两个人身上很臭, 也能看到身上到处是皮肤病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红肿脱皮溃烂，可是付尔蝶顾不上这些, 一把将两个人都抱在怀里,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小姨回抱住她大哭，倒是外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付尔蝶意识到不好。自家外婆可是有高血压的！
她猛地转过身面朝外婆, 果然外婆脸上还有惊喜，可是人却已经瞬息之间失去意识。
付尔蝶想也没想, 立刻招呼桑文昊回临时小单间。
三人飞到空中, 留下一句急切的话：“小姨、元白,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安顿好外婆就来找你们。”
曹元白站在地面，目瞪口呆地看着夜色中飞快消失的人影, 转头看自家老妈惊喜道：“他们是异能者！”
曹芮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非常高兴于付尔蝶透露出来的信息。
“小蝶可以帮妈妈治疗！她刚刚说安顿好外婆，肯定是有办法医治！”
曹芮很开心，越想越高兴, 几乎想要原地打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强行冷静下来, 叫上曹元白一起去打饭。
曹元白不是很情愿地跟着：“表姐明显是来找我们的, 她是异能者，会有异能者的食物，一会儿就带我们吃好吃的了，我们还吃这些猪食干嘛？”
一句“猪食”引得旁边原本就有些好奇嫉妒的人怒目而视。
“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假设还不知道的东西。”曹芮急忙拉住人，“我们一天两顿饭，现在不吃，就得饿一晚上。不管妈那边怎么样，我们都必须先打好晚饭。”
周围的人早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注意。
排队的前前后后的人都开始打听，连前面已经打了饭的人都回过头来围着母子二人，想看下有什么消息。
曹芮如何应付周围人的询问自不必说，付尔蝶急急忙忙带着外婆回到临时住所，进入房间内的铁皮箱，开始紧急治疗。
白光涌入外婆的体内，很快外婆苍白的脸就好转起来。
临时住所只有一个充电台灯，没有其它插座，想来是电量不够，没有给这里通电。
付尔蝶也不在意，打开了自用的充电台灯，把整个铁皮箱照得非常明亮，然后开始解开外婆的衣服检查身体。
桑文昊离开铁皮箱，给铁皮箱的门口搭了一块布遮挡视线，然后走到阳台背对屋内，给婆孙二人留**空间。
铁皮箱调节温度，让箱车内保持在24度这样一个适宜的温度，即使脱了衣服也不觉得冷。
付尔蝶把外婆脱下来的衣服直接扔了，然后接了一盆温热的水，一边给外婆擦拭身体，一边看外婆的情况。
她的脊柱有点往一边偏，显然是干活后老人家骨头承受不了变形了。
她的大腿和胳膊用力的地方有些浮肿，上面还有很多磨破受伤的地方，层层叠叠的都是磨损化脓加上皮肤病反反复复结出来的痂。
腿脚也已经因为长期站立走路变形，脚上更是因为无法清洁，而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烂脚。
付尔蝶一边看一边哭。
那么爱干净的外婆，肯定怎么样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不洗澡不做清洁而变得这么狼狈。
皮肤上的伤病是其次，主要是高血压、心脏病、血栓、呼吸道和肺功能之类的内部疾病最为要紧。
房子需要用大量的白光来先稳住这些更要紧的根本性的疾病。
付尔蝶走出箱车，在这个临时居所里逛了一圈，找到一个装满了水的浴桶。
付尔蝶把桶端进箱车，让房间把水加热灭菌，等水温合适的时候，付尔蝶再一点一点，一遍一遍地给外婆清理皮肤上那些脏污结痂然后又不断感染的地方。
十分钟过去，外婆醒了，看着陌生的地方和熟悉的人，眼泪一瞬间失禁：“女哦……我的女……”（注）
付尔蝶急忙握住外婆的手：“是我，外婆，先别激动，我正在治疗您的病，来，深呼吸，稳定下情绪。”
付尔蝶可以哭，小姨可以哭，和爸妈重聚的时候爸妈可以哭，但已经七十多受了这么多罪的外婆不能哭！
不论是大悲还是大喜，都很有可能让老人家的身体受冲击。
外婆虽然年纪大了，有时候也老小孩似的耍性子，但更多时候尤其是大事上，都非常的明事理。
付尔蝶这么说，外婆一下就听了进去。
虽然还在流泪，握着付尔蝶的手也非常紧，但是她心跳没有那么激烈，情绪也没有那么剧烈的起伏，只是通过流泪慢慢舒缓着。
付尔蝶等箱车车壁的白光亮起一个【√】的时候，这才擦掉外婆的眼泪，笑着道：“现在应该好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头晕心悸头晕之类的情况？”
外婆还躺在地上看着孙女儿稳定情绪，话都不敢多说。此时闻言感受了一下，突然发现头不晕了，气管和肠胃这些经常觉得痛的地方也没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她看着半年不见的孙女，老迈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可以说话了吗？”
付尔蝶笑着点头：“可以了可以了！”
桑文昊站在阳台，默默听着里面爆发出来的巨大哭声。
如果说老爸老妈吃的苦，是赶路和随时会死的苦，那么外婆吃的苦就是温水煮青蛙的苦。
她们开车离开市中心的过程中，为了躲避车祸和丧尸，七拐八拐地拐了很久。等出了市中心，又跟着路标飘荡了很久，勉勉强强才找到去祥德村的正路上。
之后为了汽油，她们又辗转在地图上找了很久的出于非正道的犄角旮旯的加油站，终于在车子汽油告罄的时候来到了一个非常偏远的乡镇道路上的加油站，然后给车子加上了油。
六月底短暂恢复通讯后，和付尔蝶他们打了几通电话，又下载了地图，继续赶路。
然后因为堵车被迫换道，到最后直接出省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了祥德村。
外婆现在想着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碰巧碰到出来找汽油柴油的村里人，我们差点就到不了村子。”
付尔蝶握紧外婆的手，听她一点一点地说着。
其实如果没有牵挂，不管去哪个村子暂居都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说好了去祥德村，最后却换了其它村子，然后没法通知家里人，那就意味着一家人可能永远无法团聚了。
所以即使再艰难，外婆也选择了坚持去祥德村。
“基地的车队经过县里的时候，我是不想去的。毕竟在哪里都一样，到了基地也差不多。而且啊，我年纪一大把了，去基地也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给国家添麻烦，不如不去。”外婆的观念非常朴实，“在农村多弄几亩地，实在种不出来粮食就算了，今年吃完，明年就等死……”
“别说死不死的。”付尔蝶皱着眉，一时间竟比眼前的老人家还忌讳死这个字眼。
外婆“呸呸呸”了几声，拍拍付尔蝶的胳膊以示安慰，继续道：“反正我是不想给国家添麻烦的，就让你小姨和表弟想去基地的话自己去。你小姨和表弟放不下我，带着我一起了。”
付尔蝶点头，却也忍不住叹息：“她们应该也没想到基地这么苦吧。”
外婆闻言摇头：“一开始其实没有那么苦，因为基地的治疗异能者和水系异能者都很多。后来有几次丧尸围城，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边没守住，让几个很厉害的丧尸进来横冲直撞，把本来要种好的一批粮食都给弄坏了。尤其一个丧尸还能喷火，那一烧就是一大片，然后我们现在就只有继续吃发霉的存粮，然后等着看能不能再种出新的粮食。”
“可是现在，已经冬天了……”外婆说到这里也是忧心忡忡。
付尔蝶对此没有太大的代入感，她把旁边已经弄碎加了温水和调料的土豆泥递给外婆，又把一大壶水递过去：“你肯定饿了，先吃饭。吃完后脊柱和腿骨这些骨头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在浴桶里洗个澡，然后我去接小姨和曹元白。”
付尔蝶怕基地人多眼杂，一边展示箱车的治疗异能，一边让外婆保密。
外婆连忙点头，大口大口吃下一大盆土豆泥、喝下一大壶水后，去浴桶里快速洗澡：“你先去接她们，免得等急了。我很快就洗完。”
付尔蝶心想也是，走出箱车和准备好的桑文昊去接剩下二人。
“外婆，等我两分钟，很快就回来。”
外婆：“知道知道，快去快回。”
以往的这会儿，普通人居住的楼房底下肯定很多人吃完饭，开始陆陆续续慢吞吞上楼了。结果这一次因为曹芮和曹元白母子在等待亲人来接，其它人也想跟着看个究竟。
餐车已经在回收所有食盆后推走了，昏暗的楼下只有不知道谁搞来的干枯树枝树叶，燃着火把和母子俩一起等人。
曹芮一直沉得住气，就说什么都不清楚，才看到外甥女，不了解。
曹元白却还是个十七岁的血气方刚的未成年，见周围问话的都是这两个月一起卖苦力打工的，想着自己以后肯定会和异能者们住一起，住基地的大房子正规房子，心情放松之后对周围一起共事的同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优越感。
见老妈别人说什么她都回不知道，曹元白忍不住道：“肯定是飞行异能，不然怎么说飞就飞走了？”
其它人其实也是这么猜测的，现在见曹元白也这么说，就觉得多半确实如此。
于是等付尔蝶和桑文昊到的时候，就看到曹元白无视旁边老妈的阻拦，正在看似猜测实则吹嘘自家表姐的异能有多牛逼。
付尔蝶眉头几乎可以夹起一只蚊子。
她进城的时候，登记的可是无异能。
“曹元白，有异能的是我男朋友，不是我。”她拉着桑文昊的手从空中落下，阻止了曹元白的胡扯。
曹元白被打断，转头朝付尔蝶看过来，短促地“啊”了一声，尴尬地挠头：“不是你会飞吗？是……这位大哥会飞？那你的异能是什么。”
付尔蝶面无表情：“我没有异能。”
曹元白张张嘴，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讷讷道：“没有异能吗，啊，呵呵……”
他摸着脑壳，只觉得有点打脸。
付尔蝶懒得理他，拉过小姨道：“外婆已经没事了，晚上我带你去我们住的那边，我们挤着一起住。”
小姨连连点头，然后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不准再说话了。
付尔蝶和桑文昊一人拉一个，转身就要走，后面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问：“曹芮，你们婆孙三个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小姨还没有回话，付尔蝶道：“应该是。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照顾，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了。”
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大喊道：“我是曹元白的兄弟，我可以擦屋扫地、啥都能干，带我一起吧！”
见这些人飞到天上，除了曹元白回头看他，其他人没打算理，男生继续大喊：“刚才曹元白已经答应我了，姐姐，姐夫，你们就带上我好不好。”
桑文昊停住，看向付尔蝶，而付尔蝶面色很沉，但还是转身道：“抱歉，我能力有限，带不了这么多人。”
说了就和桑文昊带着小姨母子飞快离开了。
付尔蝶脸色不好看，曹元白也心头不安。
不过飞到天上的感觉实在有点刺激，也顾不上不安，心里满满的都是新奇。
从阳台进入后，四人脚踏实地。
阳台连着客厅，里面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客厅的一边放着几乎占了客厅一半大小的铁皮箱，另一边还空着。
曹芮一落地，就问妈妈在哪个房间，她去看看。
曹元白则是自来熟地，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异能者居然只有这么小的房间吗？”
付尔蝶原本是想要趁大家在一起并且都在家，就小声说一下自己的箱车异能，对外保密。可是看着表弟这和末世前相比没多大改变的德性，又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外婆在那个箱车里洗澡。”桑文昊解释道，“我们只有一个异能者，所以这个临时居所只有一室一厅。如果是多个异能者，房间应该会大一点。”
曹琇芬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身上就已经被付尔蝶清理得差不多的她，开始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上和头上的水，开始换付尔蝶给她准备好的衣服。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光是头昏脑涨的并没有了，腰腿骨头上的问题也好了很多。虽然暂时还没有好彻底，可是整个人可以说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一边穿保暖内衣和毛衣，一边道：“我没事了，你们等我一下。”
等外婆套上一件又一件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外面众人几人已经找板凳坐下，相顾无言。
外婆正想说孙女的事，见状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付尔蝶扶外婆到桌边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曹元白自作主张说要带什么兄弟过来一起住，我没有答应。”
外婆立刻道：“你捣什么乱？这么小的屋子住得下这么多人。”
曹元白也不高兴，毕竟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了面子，撇撇嘴：“我怎么知道我姐没有异能，只有姐夫有，然后房子又这么小。”
外婆看向付尔蝶，瞬间知道是付尔蝶还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付尔蝶冲外婆微不可见地摇头，打算至少在基地内都不告诉表弟自己的异能情况，道：“小姨，你身上有需要马上看的伤病吗？有的话我现在去找基地的治疗异能者看了。”
“我我我！”曹元白没有等老妈开口就打岔道。
他脱掉鞋子，抬起臭气熏天的脚：“我已经脚气好久了，可以现在就找治疗异能者来治吗？”
“把脚放下。”付尔蝶面无表情道，“我这里有水，可以接水你自己洗。如果没有其它大问题现在就闭嘴。”
曹元白见付尔蝶有点生气，想着自己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重新乖乖坐好。
付尔蝶又问小姨，确定她也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后，便说了自己小区现在也有了“基地”，现在是来接他们的。之前打听到，接走一个人要七百多斤粮食，问他们清不清楚这些情况。
小姨好奇付尔蝶那个基地的情况，但还是点点头，先说了d市基地的问题：“以前普通人退出的话要给这段时间的安置费。不过最近粮食紧缺，很多内部小头目都暗示我们，想走可以直接走，但是不能从基地里带走任何粮食和水。但是看着外面这么多灾民，我们都没敢走。”
付尔蝶知道了。
这其实就是基地考虑粮食问题以及不同人的需求问题，给出的不同策略。
外面的人来接人，那么外面的人就需要为自己的这个需求买单，基地可以提出满格的安置费的要求，让外来者支付。
而如果是自己听说哪个基地更好，或者自己有哪个亲朋好友在哪个基地，想要去投奔，那基地巴不得你走，走得越多越好。
不过后者仅限于普通人，要是异能者要走，必须留下大量的资源，由基地来清点。
其实扒层皮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把异能者留下，保证基地能够尽可能的更强大一点。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越来越多的异能者离开，觉得自己在外面会更加划算。
“而且听说，基地和异能者主要是晶核交易关系。基地之所以有这么多晶核，是在聚集了很多丧尸之后使用较大规模的武器，然后统一拿到了好些晶核。但是丧尸也不是固定过十天半个月就在基地周围聚集一次，有的时候一个月都没有一次丧尸潮，所以基地虽然安全，但也没有更多的可以用于交易的晶核。”
“如果基地的人主动出击，越过异能者去打丧尸、找晶核，那武器的消耗也是无法恢复的，不划算。于是基地和异能者的关系就有点不尴不尬。”
小姨不是异能者，只是有时候听人闲聊，知道一点这些形势，具体并不清楚。
不过连普通人都知道这些情况，那就说明基地的实际状况会更加严峻。
这种推测在更晚一点贺轩通过步话机和付尔蝶联系的时候，表现得更加明显。
贺轩通过和徐启的对话，了解到了d市对大规模粮食的需求，也了解到了最核心的矛盾点所在：“以前属于zf的那一脉，核心还是想尽可能保住至少已经在基地里的三万人，同时也要通过人力来堆基建，让钢铁水泥可以得到持续供应，然后在周围更大一圈范围内的丧尸被清理之后，重新建立新一圈的围墙，成立更大的安全区，拥有更多的耕地，养活更多的人。”
“但是清理丧尸、寻找各种资源都需要异能者，而异能者愿意多做任务，只是因为基地可以给他们晶核。”
“可外围越安全，能靠近的丧尸就越少，能用得上热武器的机会就越少，所以基地的晶核现在已经不多了，也使唤不动人了。而基地本身也不想浪费武器。”
“异能者大多数并不在乎普通人，也不在乎基建。认为只要依靠现有的一圈城墙就可以在末世立足，而现有的基地内的植物系异能者其实可以让大多数异能者吃好，普通人就是纯粹浪费粮食，消耗他们在外面拉回来的物资。”
“普通人觉得自己是特别辛苦地给异能者干苦力，经常明里暗里讽刺抱怨。而异能者也觉得普通人做的都只是基地那群人派下去的无用功，和他们无关，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浪费粮食的草包。”
“d市基地，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矛盾已经非常重了。”
付尔蝶听着步话机那边的话，又想了想自己的情况。
其实，大概不是d市基地的矛盾大，而是所有收留着普通人的基地，都存在这样的矛盾，久而久之，异能者要么自己出走单独成立小基地，要么投靠没有养普通人的基地。
她的小区，还够不上基地，但不也是不愿意要普通人，甚至不愿意要普通异能者的吗？
这些纷杂的想法飘过，付尔蝶很快将它抛到脑后，问到最关心的问题：“那个小孩你们接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