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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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谷与内谷的交界处，三座雄关镇压在此从未告破，此时人崖关的城墙上一个黑影踱步而出，黑影步入光线之下是一名娇美女子。
她一头长发及腰，一根暗红的束带系在颈后，扎成花结的形状，黑色的道袍盖不住的粉透悄然透出。
此刻她眉头紧锁，妙目凝望着远方的虚空，红唇下意识地微张着，绝色之姿跃然纸上。
不多时，远空有只鸮鸟破云而出，振动双翼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人崖关飞来。
“咻！”它看见城墙上的长发女子立刻啼鸣一声，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传出空气的闷响之声。
云鸮落在城墙上，一身丰满羽翼立刻扑进长发女子怀中。
“辛苦了小云。”女子抚摸着云鸮毛茸茸的脑袋，很快云鸮的身躯化为一道轻风消失不见，吹起人崖关上细碎的沙石。
“极光教……青麟城……”长发女子轻叹一声道：“战火即将点燃玄北大陆，飞雪州将会是一切的起点。”
她望向后方，泣血石安然矗立，散发出的阵阵浓郁道气弥漫整个内谷。
云鸮掀起的轻风扶摇直上，最终汇入深空的风暴之中，这股风暴夹带着震天的雷鸣之声，在厚重云层的掩盖之中积蓄着惊人的力量。
风暴的源头与北山谷的距离并不算远，沿着沉闷的雷鸣之声放眼望去，一片劫云如漩涡般不停流转，雷霆乍现在云层之中激起骇人的声响。
而在每次电闪雷鸣中，都有两个巨大的黑影映照在流转的劫云上，他们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下方的霜痕谷此时一片寂静，不安的情绪笼罩着被玄冰包裹的道门。
几日前无夜国使者登门拜访，自然是来问责打破戒令袭击拥雪城的事，此刻噤若寒蝉的弟子们都忘不了那个如烈日般刺眼的身影所带来的压迫力。
“门主到底在想什么，对圣国使者动手，这……这是要将我们弃之不顾了不成！”说话是冰魄门的内门弟子，这些弟子天资聪颖并且大多来自修道世家，天生就有不俗的根骨，因此才更加清楚圣国的庞大与恐怖。
“各州圣国君临玄北大陆，靠的是不容玷污的绝对威严，门主的举动轻则严惩，重则招致灭门的代价啊！”身着紫袍的内门长老此时也是一脸惊容，阅历无数的他们也不会想到，门主竟敢对圣国使者动手。
风暴中的二人对这些碎语毫不关心，不时有摄人的道气冲出，将漩涡般的劫云破坏到千疮百孔，但很快乌云再次凝聚，激烈的交战让霜痕谷内的所有人浑身剧颤。
紫袍长老们眼神惊恐，凝视着上方的风暴开口道：“激战已经接连数日，谁能想到传承已久的冰魄门，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结局！”
长老们很清楚，激战的最后一定会有一人自风暴中坠落，但不论这人是门主还是圣国使者，冰魄门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与圣国开战无疑于飞蛾扑火，等待他们的只有流放和灭门两条路而已。
一众弟子的心神在绝望中挣扎着，眼下破门而出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很快他们便回过神来，从怀中摸出一块石牌，这石牌上方的纯白石块让他们愤恨不已。
“要不是这该死的命牌！我是凤羽城的修道世家！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绝望催生疯狂，眼看这名内门弟子要动手毁掉命牌，在危急之际被一道声音严声喝止。
“稳住道心！都给我冷静点儿！”
大殿里惶恐不安的弟子们都被这道声音所震慑，目光望去一名长发男子正在大殿正中盘坐，姿容如磐石般屹立。
“大师兄……”先前打算毁掉命牌的女弟子回过神来，看着长发男子的身影，眼神中的疯狂消散，逐渐恢复理智与清明。
只见长发男子目如星辰皓月，眉如天剑寒光，盘坐在地身躯挺拔强健，他一身紫袍加身，如一股东来紫气，仅凭一句喝斥便稳住了所有弟子们的心神。
他始终抬头凝视着上方的风暴，翻滚的劫云和轰鸣的雷暴如天劫降世，他再次开口道：“不论门主作何打算，冰魄门传承至今有许多隐秘，圣国想要灭了冰魄门的道统，就算不是鱼死网破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最后真要问责也会拿门主和长老开刀，不会波及我们一众弟子。”
大殿中的弟子们神色有些怪异，这名大师兄直来直往的性子在内门是出了名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很得门主赏识，以下任门主为目的对他竭力栽培。
就算大殿中有不少长老都听到了大师兄的直言，此刻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冷哼几声不敢真正发作。
“宁秋，你来自凤心城宁家，理应表现出修道世家的风骨，不要辱了你姐姐的名声。”长发男子再次开口道。
“是！宁秋明白，谢尧师兄提点！”宁秋一时羞赧，脸颊上红霞飞升，望向长发男子的眼神中有着异样的神采。
尧师兄名为尧天，同样来自修道世家，且自古与宁秋所在的宁家交好，彼此之间甚是熟悉。
“轰！！！”风暴中再次爆发出骇人的轰鸣声，一道耀眼白光照亮天穹，道气从云层中席卷而出，震荡向四周蔓延甚至震碎了霜痕谷的永冻玄冰，一时间细密的碎裂声不断传来，崩碎而出的冰片闪烁出点点晶芒。
漩涡般流转的劫云渐渐平息，随之一个人影自深空中坠下。
“那……是门主！门主败了！”惊呼声四起，这场由冰魄门之主挑起的激战最终以战败收场。
门主跌落在离主殿不远的山崖上，他缓缓起身，嘴角血流如注。
他一身深紫道袍残破，发梢浸染着鲜血披散在胸前与肩头，看上去气若游丝。
圣国使者从云层中现身，他如烈日般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用肉眼直视，不过此时他身上也遍布着伤痕，在璀璨之下显露出道袍的颜色。
“叶千城你可认罪？”圣国使者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他代表圣国而来，此刻他便是天道的化身。
叶千城闭眼凝神，被道脉炼化的道气在体内游走，凝结着碎裂的内脏，终于是止住了不停溢出的鲜血。
他与圣国使者隔空相望，嘴角掀起淡然的笑意说道：“敢问使者，我叶某何罪之有？”
“无视无夜国戒令，勾结北山谷袭击凡都拥雪城，企图击杀圣国使者，此罪当斩！”圣国使者的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却如同一道响雷，在所有弟子的胸口中炸裂开来。
“咳啊……”使者的道气威压宣泄而出，一些弟子承受不住嘴角纷纷有鲜血溢出。
盘坐在主殿中央的尧天大手一挥，寒气如幕帘垂挂保护住了周遭的弟子。
“谢尧师兄！”宁秋说道，边说着还往尧天的方向挪了几步。
但尧天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抬头望向山崖时眼神中已经有了浓浓的忧色。
冰魄门有底蕴不假，但能否让圣国忌惮他也有几分疑虑，圣国倾尽全力举兵全灭冰魄门一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山崖上的叶千城如遭雷击，刚止住的伤口再次裂开，又是一道鲜血从嘴角满溢而出。
“咳……使者此话夸大了，我叶某怎敢挑战圣国的威严，此番交手也是停留在比试的范畴。”叶千城依旧笑着答道，同时也运转道脉不停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使者双手环抱，以低沉威严的声音再次开口道：“不必咬文嚼字，对你的处罚已成定局，我会带你回无夜国问罪，不会波及到下方的弟子。”
听到这话叶千城神情一滞，缓缓偏过头去望向主殿里的长老和弟子们，最终将目光定在尧天的身上。
尧天直来直往的性子和极佳的根骨深得叶千城赞赏，而尧天一直以来也深知这位师尊的想法，彼此亦师亦友。
但此时尧天却看不透师尊心中所想，那眼神太过复杂，与他熟知的叶千城完全不同，此刻万千的情绪化为一句话，叶千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以口型交代而出。
“抱歉了徒儿……”尧天一字一句复述道，眼中的忧色更甚。
就在尧天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同时，山崖上的叶千城道脉大开，整片天地霎时间陷入寒潮之中。
“门主！”在下方的惊呼声中，叶千城裹挟着寒潮逆空而上，沿途的山峰、空气被逐一凝结。
圣国使者见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问斩罪人叶千城。”
一道耀眼的烈日花纹浮现在使者身后，他的身影随之化为耀眼的亮色火光，自高空俯冲而下，极寒与盛阳逐渐靠近，两股极端道气让空间震颤！
但寒潮最终不敌烈日的光辉，天地间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炙热的火光所吞没，叶千城的身影也被这耀阳的光茫吞噬殆尽。
一切归于平静，半空中只有圣国使者依旧伫立，再没有叶千城的身影。
“师尊……”尧天万分悲戚地开口道。
众人不安地望着半空中璀璨的身影，但这时却突发异象！
只见霜痕谷中雾气弥漫，寒潮再次涌动，从龟裂的玄冰裂口和脚下的地面中泄出，很快凝结成玄冰笼罩在霜痕谷上方。
“禁制？原来寒潮的目的是触发冰魄门的上古大阵吗？”圣国使者目光一凝，冰魄门底蕴丰厚，这道阵法正是其中之一。
“冻仙阵！”有几名紫袍长老惊呼道，这道阵法自古保护着冰魄门，相传有凝结真仙的威能，是冰魄门的底牌。
寒气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形成球体把使者包裹在其中，彻骨的冷意蔓延在四肢百骸之中，甚至直达神魂！
圣国使者不敢怠慢，立马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画，将此消息传回了无夜国，之后便动用全力开始与冻仙阵抗衡。
下方长老和弟子们脸上的忧色不减，冻仙阵激活代表着什么，他们此时都很清楚。
遥远的冻雪州东部有一座雄城坐落其上，城中灯火辉煌繁盛无比，这灯火甚至能照亮深夜，无夜国也是因此而得名。
“唤醒冻仙阵对敌，看来冰魄门打算与圣国开战了……”庄严肃穆的声音传来，一双久闭的眼睛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这对眸子深邃无比，寂灭与生息流转其中。
他开口道：“炎明有难，不破、千钧，你二人赶往霜痕谷为他解围，是否灭掉冰魄门由你们自己决定。”
随后这双睥睨天下的眸子缓缓闭阖，隐于黑暗之中。
“是！圣主！”下方二人恭敬回应，这两人周身璀璨，烈日花纹自背后浮现而出，这姿态竟然与霜痕谷上方的圣国使者别无二致！
远望飞雪州，荒芜的平原一眼无边，皑皑白雪覆盖其上，这里是冰雪的天地。
远方一座雄城在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那便是处在飞雪州正中的道城——青麟城。
此时一行商队步履缓慢，带头的是一名英气十足的女子，她一头黑发在飞雪中狂舞，发梢末端的木质饰品随着长发飞舞发出清脆的声响。
“嘶噜噜……”女子身下的血红烈马喘着粗气，前蹄深陷积雪中举步维艰。
“再撑一下……”女子轻拍着烈马的颈部，它很快强打着精神再次迈步，眼看离前方的避险处已经不远了。
飞雪州气候多变，风雪夹杂着冰霜冷意冻人，由这名女子带领的商队只能暂缓脚步，寻到了一处由两边峭壁围成的沟壑，以此暂避风雪。
一行人暂时扎起营帐，干燥的木柴被火星点燃，营火释放的温度让人眼皮发沉。
黑发女子正轻抚着烈马给它喂食粮草，这时一旁身着白色华服的男人对她说道：“小姐，离青麟城还有一天的路程，我们恐怕赶不上开幕典礼了。”
他站在一旁，语气十分恭敬。
黑发女子并没有回过头来，继续给烈马喂食着粮草，只是随意地应答了一句：“飞雪州风云多变，仅仅是错过开幕，想必秦家不会介意。”
“更何况……”她转过身来，凤眼如炬直燎人心神，明眸皓齿之间琼鼻挺立，此刻轻笑的模样顾盼生辉，她说道：“宁家还为此次青麟城易主准备了大礼。”
白袍男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对一瞬的失神颇为愧疚，只能恭敬说道：“是！全听小姐安排！”
“看来这场风雪还会持续一阵，将所有马儿的束具卸下，让它们稍作休息。”峭壁外飞雪不绝，远处青麟城的影子愈发模糊，逐渐被冰风阻挡。
这时从平原的方向又有一行商队靠近，相比起黑发女子带领的队伍，这支商队的规模要小得多，从冰雪中模糊的身影来看，只有八个人而已。
“不好意思，能否容我们一起在这里避过风雪？”领头的两个男人开口道，正是火岚与王力。
这一路两人合作为商队避开了不少麻烦，彼此气味相投，关系已十分亲近。
以白袍男子为首的几名华服道者上前一步挡在了黑发女子面前，面色并不友善，要送给青麟城新当家的大礼就在后方的马车上，这让他们不得不多加警惕。
“诸位道者息怒，我们来自凡都荆花城，这几位是夏夜的成员，这两位是一同陪商的伙伴，我则作为青麟城的向导与他们同行。”王力上前一步说道，他眼光敏锐，很快发现了对方白袍上的花纹，正是凤羽城宁家的标记。
踏歌和拓枝驱马上前一步，她们轻笑着向黑发女子和一众白袍道者点头示意，柔和的气质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白清和七槃则在后方纵观局面保持着警惕。
“诸位在台上的风姿我有幸得见，我们也只是暂避于此，再容纳八人绰绰有余，既然都出门在外不必太过客气。”没想到黑发女子并不介意，这时她目光转到旁边两匹小马身上，有个小家伙笼着宽大的斗篷，阴影之下能看见鼻头积蓄着薄薄的冰渣。
“这两位就是你们的陪商伙伴？”黑发女子惊诧问道，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像是寻常的陪商者。
听到这话两人拉下斗篷，露出两张稍显稚气的脸庞，其中一人黑色短发细碎，斗篷下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一对黑色眼眸如深渊一般，目光沉静如水又坚若磐石。
另一人是名女子，她一头琥珀色的晶莹发丝被头上的白色长绒帽遮盖，只在额头处飞出几缕让人遐想无限，眸子的颜色如发丝如出一辙，清澈如海。
“我名易离。”
“我叫萤火！”
“我名为宁夏，请各位多指教。”黑发女子笑着说道，目光凝视着易离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