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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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闻言松了口气，比起那个娘娘腔，她更愿意和孟允宸待在一起。
孟允宸懒得去管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这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连软榻也没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空出了一半床留给顾锦。
毕竟要做一辈子名义上的妻夫，总不能做的太难看。
顾锦没想到孟允宸会主动给她腾位置，心下一喜，又怕他会后悔，连忙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耳边传来孟允宸均匀的呼吸声，顾锦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上辈子是个工作狂，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找男朋友，甚至从小到大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现在却跟一个认识没两天的男人睡在一起，简直是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她悄悄偏过头，身侧的男人面部棱角分明，一双好看的凤眸此时轻轻阖着，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凌厉。
他的下巴很尖，唇色更是极淡，她第一次看见他时还以为他是天生如此，却不想，是他本就油尽灯枯，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总是看上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这么一想，顾锦心里顿时有些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要是放在21世纪，他应该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大男孩，处在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期，有着大好的年华，光明的前途。
可是……他却生活在一个充满着歧视的女尊世界，十四五岁就父母双亡，为了保护幼弟毅然投身战场挣军功，还要承受人们充满恶意的揣测和辱骂，活在所有人的轻视中。
没有人想过他一路走来牺牲了多少，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一个男人不好好嫁人生孩子，偏偏要做女子做的事，抛头露面不守夫道。
顾锦很为他不值，甚至对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感到深深的厌恶。
他明明守护了那么多南璃国的百姓，却还要被他所守护的人嘲讽辱骂，凭什么？
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是用他的血，他的命换来的啊……
顾锦正想着，却发现孟允宸突然眉头紧锁，额头上隐隐冒出冷汗，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薄唇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顾锦急忙地凑近了去听。
“冷……”
顾锦一怔，随后又有些无措，这科技落后的古代又没有空调，用什么取暖她根本一概不知。
“好冷……”孟允宸双目紧闭，低低地呢喃着，显得有几分可怜。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顾锦一咬牙，干脆伸手去搂孟允宸。
他的身体像冰块一样寒冷，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入手是一片汗湿，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似乎是找到了热源，孟允宸下意识地往顾锦怀里缩，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顾锦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害羞，僵直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默默地给他充当人体取暖器。
……
虽然白天睡了一天，但孟允宸依然感到十分困倦，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胃里隐隐约约的刺痛和周身彻骨的寒冷又渐渐涌了上来，他想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般，意识也一点点沦陷。
冷……好冷……
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困雪山的那天，白雪纷飞，寒风凛冽。
那时候他还是最底层不起眼的小兵，男扮女装小心翼翼地混在军队里。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了，饿到眼前发黑，抓起地上的雪便吞咽下去，冷得胃都在抽搐抗议……
他拼命把身体蜷缩起来，试图获得一点暖意，却依然抵不过刺骨的寒冷。
他觉得他大概要死了……
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死亡的恐惧，而是平静和释然。
他这一辈子都活的肮脏不堪……
也是时候该去赎罪了，为他手上的无数条人命，为那尚未出生就被他杀死的孩子……
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任由自己坠入地狱。
突然之间，仿佛有一束光穿破了云层，笼罩在他的身上，带来阵阵暖意，暖得他灵魂都忍不住的颤抖。
他这辈子都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他虽然是将军府的公子，却并不是正夫的孩子，他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小侍，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从小就被养在正夫膝下，正夫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对他也很好，然而再好，也不会像对他亲生的允宁一样，温柔地给他擦汗，给他做点心，在他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他经常羡慕地躲在角落里看着肆无忌惮享受着正夫关爱的允宁，他也好想被人关心，被人摸着头夸奖，可是，他没有父亲，他的父亲为了生他死了……
但是现在，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份温暖，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暖。
身体里的寒冷渐渐褪去，连胃里的绞痛都仿佛得到了缓解，他贪婪地靠近，拼命汲取着这份温暖，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
顾锦看着怀里逐渐安静下来，不再颤抖的孟允宸，小心翼翼地想松开他，他却突然疯了一样挣扎起来，死死地抱着她的腰不放。
顾锦被勒得呼吸一窒，差点痛呼出声，却硬生生忍住了。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神情不安，可怜兮兮的孟允宸，到底没再忍心把他推开，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
孟允宸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眼是刺目的光亮，他有些不适应，想伸出手来挡，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手……搭在一个人的腰上？？？
他凤眸微微睁大，意识猛然间回归，记忆逐渐涌入脑海，他昨晚似乎是和顾锦一起睡的……
他僵硬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轰的一下，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所以……昨天他在梦里感受到的温暖，其实是顾锦的怀抱？
孟允宸心中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怔怔地看着顾锦，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于是……
顾锦一醒来看到的就是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她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忍不住尖叫。
“你……你做什么？！”
大清早的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虽然这张脸长得很好看，但顾锦还是很惊恐，也不知道他是看了自己多久。
孟允宸仿佛才意识过来一般，缓慢地挪开了眼，不语。
“你知不知道大清早的这样很吓人？”顾锦见他不说话，顿时气结。
孟允宸薄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忍不住低低地咳了起来，好看的眸子低垂着，显得整个人都苍白无力。
“你没事吧。”顾锦紧张地看着他，心里那点气闷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孟允宸缓了缓，抬起了眸子，眼前的女子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眼看向他，流露出浓浓的紧张和担忧，干净的像一弯清泉，全然不像外界讲的那样喜怒无常，阴狠残暴。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他们成亲完全就是形势所逼，这一点她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不过就是一对假妻夫，各过各的日子就行了，何必对他如此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若说是为了他手中的兵权，那大可不必，他与她早就已经绑在了一条绳上，若说不是为了兵权，那他又有什么是值得她如此煞费苦心在他面前做戏的呢？
何况……孟允宸眸光暗了暗，她的表现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做戏，反而像是真情流露……
顾锦看着若有所思的孟允宸，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过就是关心他一句，他有必要想那么久吗？
顾锦心里嘀咕，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看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也稍微放下了心，索性不再管他，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随后就绕过屏风喊了连翘进来。
“殿下。”连翘依旧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垂着头等待她的吩咐。
其实连翘本来不是王府的婢女，而是原身在一次外出办差时随手救下的，醒来后连翘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也无处可去，就干脆跟在了顾锦的身边，至今已经有五年了。
连翘是个办事稳妥周到，滴水不漏的人，原主本就沉迷于酒色，见连翘有才能，便干脆当了甩手掌柜，将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一并交给了连翘处理。
璃王府是女皇亲赐的府邸，占地面积仅次于太女所住的东宫，亭阁院子加起来都有几十个，再加上原身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纳个夫郎进来，府里的夫郎主子不知道有多少，婢女小侍那就更多了，每日大大小小的事务简直是数不胜数，让连翘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因此原主与连翘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所以顾锦穿来之后才能在连翘面前蒙混过关。
连翘并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便给她安排了两个婢女，那两个婢女一个叫春桃，一个叫秋月，都是极为稳重之人，平时的衣食住行根本不用顾锦操心，而顾锦也乐得清闲，暗暗感叹原主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
顾锦刚成亲没多久，女皇特地给她和孟允宸放了半个月的长假，不用大清早去上朝，也因此她格外清闲。
“等会去给本王安排一辆马车，本王要出去。”顾锦想了想，道。
连翘安静地应了声，识趣的并没有多嘴过问。